混在1275

第十八章 謁見

“慈元殿、薰風寶鼎,噴香雲飄墜。環立翠羽,雙歌麗詞,舞腰新束,舞纓新綴。金蓮步、輕搖彩鳳兒,翩翻作戲。便似月裏仙娥謫來,人間天上,一番遊戲。聖人樂意。任樂部、箾韶聲沸。眾妃歡也,漸調笑微醉。競奉霞觴,深深願、聖母壽如鬆桂。迢遞。更萬年千歲。”

這闕《鳳鸞雙舞》是宋人汪元量所作,描述的是太皇太後謝氏壽誕之時的盛況,就發生在劉禹正緩步而入的這座大殿中。殿宇按製略小於皇帝所居的紫宬殿,裏麵卻也是非常宏大,殿內迷漫著一股微微的薰香味道,似檀似麝讓人心曠神怡。

那位胖胖的黃內侍彎著腰在前麵引路,劉禹昂首挺胸目不斜視地跟在後麵,他的視力很好,就著殿內的明亮光線遠遠地就瞅見了高座上的翟冠婦人,背後的女官侍立在一旁,打著一扇鳳屏,他知道這就是大宋的實際統治者,那位謝太後。

不得不說劉禹的賣相還是不錯的,謝氏年歲已高視力不算太好,隻能大概地看到那個年青人的模樣。在他身上似乎看不到尋常士子那種謹小慎微,他的腳步很從容,神情也很鎮定,謝氏微微笑了,她的第一印象極好。

“臣直寶章閣劉禹,拜謁太皇太後,願聖人萬福金安。”禮儀被內侍反複地教過,並不是後世影視劇上看到的那種狗~爬式跪倒,而是先坐在墊子上,就是古人的那種跪坐,然後以手加額,拜伏於地,劉禹做得很標準,也沒有什麽心理負擔,畢竟上麵那個人算是個長輩。

“好了好了,起來說話,賜座吧。”謝氏的聲音並不算蒼老,帶著一絲和藹,劉禹應聲而起,謝過之後便在那個墊子上坐直了身體,目光坦然地迎向對方,在他看來,這位太皇太後與後世所見的那些老太太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不過就是穿得華麗了一些罷了。

實際上,就他所知的來講,謝氏的一生是真正的傳奇,出身宰執之家,卻沒有享受過相門貴女的福,家道中落,幼年喪父,就連長相也毫不出眾,還有眼疾。結果因為祖父餘蔭被選入宮中,初為夫人,後又得當時的楊太後看中,不顧理宗皇帝的意願被立為後,然後馬上就要麵對賈貴妃和閻貴妃的專寵。

多麽像後世的宮鬥劇情節,不知道是不是身為女主的原因,她熬死了兩任皇帝而笑到了最後,如今更以太皇太後之尊掌握了國政,相比而言那什麽《後宮XX傳》簡直就如小孩過家家一般。可能對她來說最遺憾的就是沒有自己的孩子,可那又有什麽關係呢,社稷江山都已經在她的腳下了。

當然,真實的曆史上她的結局並不完美,元人攻入臨安府後,她和幼帝奉表出降,被元人擄到了大都,又活了整整七個年頭才逝去,沒人知道她此時的心境是怎麽樣的。此刻的她正處於人生的巔峰期,又怎麽會料到自己會有那樣的遭遇呢。

“劉禹,你是哪裏人,聽口音像是浙西一帶,家中尚有何人在?”微微有些走神的劉禹被謝氏的問話拉了回來,趕緊收斂了心神,他沒想到謝氏一開口問的就是自己的來曆,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回稟太皇太後,臣正是常州人氏,家中高堂俱已不在世上,臣自幼是由乳母帶大的,如今不過孑然一身而已。”劉禹恭敬地行了一禮答道,這些都是當初汪立信為他打造的,早已熟爛於胸。他的話其實半真半假,父母雖然都還活著,可卻都不在這世上,這一點並不算是撒謊。

“不必多禮,這又不是朝堂奏對,就如尋常百姓話家常一般即可。想不到你也是身世坎坷,不容易啊,若是你父母看到你今時的成就,必會為之欣慰有加。”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過去,謝氏的話語中帶了些憐憫,劉禹的表情恰到好處地變成了感激狀,再次稱謝不已。

“既然如此,那須知男子當‘成家立室,繼續香煙’,你的年歲也不小了,為何還不娶妻?”謝氏接下來的問題再次出乎劉禹的意料之外,難道古往今來年老的女人都是一個毛病麽,喜歡關心人家的婚姻大事?

“唉,聖人有所不知,臣早先要勤學苦讀,哪裏有時間思量那些。再者說了,好人家的女兒,誰又肯嫁到臣這樣的家中來。”沒辦法,他又不能不回答,劉禹隻能露出一個苦笑的表情說道。

謝氏理解地點點頭,她也經曆過低穀,知道貧寒人家的日子是如何地艱難,特別是他這樣的讀書人,身上背負的巨大的壓力,好在終於還是出頭了。謝氏越看他越是順眼,可惜宮中沒有適齡的公主,不然應該是個極好的駙馬人選。

“你可知以你此次的功績,就算出外為一路臣都有可能,但是我大宋立朝三百餘年以來,從來沒有一路帥臣還未有家室的。因此,這不但是相公們的考量,亦是老身的憂慮所在。”謝氏的話語中有些可惜的意味。

這時候,劉禹才明白當初汪立信臨終之前對他說的話,出掌一路,上管軍下管民,山高皇帝遠,就算他是個文臣,朝廷也不可能聽之任之的,沒有家室之累,就沒有掣肘,他不但要娶妻,而且還得將家室留在臨安,才能安朝廷之心。

可現在要怎麽辦?馬上去找個人結婚麽,劉禹覺得有些滑稽,他實在沒想到,自己的任職遲遲沒有下來,說到底居然會是這樣的原因。突然之間,他想起了在建康之時和胡三省、葉應及在一起時他們提起過的那件事。

“不瞞聖人,臣亦有此思量,現下已經在操辦此事,不過尚要須些時日。”胡三省與葉應及二人都在臨安城,他記得自己當初並沒有一口拒絕,而在這時空,不拒絕就等於同意了,希望還來得及吧,至於那位小姐是何人,劉禹覺得並不重要,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罷了,到這裏這麽久了,也算得是入鄉隨俗了吧。

“喔,但不知是哪家小娘子?”謝氏果然來了興趣,表現得如同關心晚輩的老人一般。

“是......是寧海葉家,葉相公之女,葉太監之妹,作媒的是秘閣修撰胡三省。他們都在京師,聖人若是不信,可立召他們前來一問便知。”劉禹也不知道此事倒底算不算數,現在隻能嘴硬了,反正事情是真的,他並不害怕被查問。

“哈哈,原來是信國公家,葉應及那小子,前日裏來向老身請安還未露出口風,倒是瞞得緊。你可知老身與信國公乃是同鄉,這可真是巧了。”沒想到謝氏聽完,笑得十分暢快,不但劉禹有些奇怪,就連她身後的女官也從未見謝氏如此高興過。

劉禹在心裏回憶了一下關於謝氏的記載,似乎她家祖籍是天台,與葉家所在的寧海同屬兩浙東路的台州轄下,兩人正是同鄉。劉禹訕訕地陪笑著,好像弄巧成拙了,現在事情已經被捅出來,他倒要擔心葉家是不是還有這個意思了。

“葉家女不易求,小子,你可知道?不過嘛,既然你告訴了老身,這個忙,還是要幫一幫的,至於成不成,就看你的造化了。”謝氏戲謔地看著劉禹的窘迫樣子笑著說道。

“好叫聖人知曉,臣自知魯鈍,不敢求聖人賜婚,成與不成,但願自己去盡力一試。”

“好小子,有誌氣,不過你猜錯了,婚姻大事隻有父母能作主,若是信國公不允,皇家也無法幹預,更不可能以旨意加之。”謝氏搖搖頭說道。

劉禹一頭黑線,又是被後世的垃圾曆史劇誤導了,這又不是辮子朝,哪來的賜婚,就算官家肯下旨,以葉家的身份大可以封還,朝廷也絕不會加罪,自然官家也好聖人也好都不會去幹這種事的。

“葉家女至少也得配個進士,看如今的情勢,朝廷這兩年都不可能開科。也罷,就賜你一個同進士出身罷,老身能幫到的也就隻有這個了,餘下的還得靠你自己。”

聽到這裏,劉禹才明白謝氏說的幫忙是何意,隻不過他還沒有馬上意識到這是多大的恩典,一時間愣在了那裏,旁邊的黃內侍看他半天沒有動作,急得暗中給他使了個眼色。

“聖人天恩,臣不甚感激之至。”到了這一步,劉禹這才算進了士大夫的門檻,有了與天子共治的資格,所謂的“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指的就是中進士,也就後世說的“金榜題名”,當然他沒有那個資格,隻是取得了一個出身而已,就算如此,也是了不得的事情。

上一科是去年的鹹淳十年科,那一榜的進士直到年初才得到了賜身,如今大都還在待職。下一科照例要三年之後,也就是後年才會開,以現在的形勢,會不會開還得兩說,至於恩科那就更不用說了。

這次謁見到了現在就算是結束了,劉禹雖然沒有得到他想像的東西,也不算是全無收獲。告辭出宮之後,他就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看來在這時空必須要真正地結一回婚了,這還是他長這麽大以來的頭一回。

“什麽?你說是誰。”王熵沒聽清那兩個字,他正為留夢炎前麵的話所驚詫,於是又開口問了一遍。

“李芾李叔章。”留夢炎回答道,他們在禁中都有各自的渠道,雖然交接內宮會為官家所忌,可身為宰執哪個又能無視宮中的消息呢,實際上官家就算成年了對此也隻能是睜隻眼閉隻眼。

王熵沉默了下來,這個人他知道,年初才以提舉荊湖南路刑事升任了荊南安撫使、知譚州。此時正奉旨領兵入衛中,他的資曆足夠了,又有入衛之功,轉任淮西誰也說不出什麽,更重要的是,他正是留夢炎強調的文官出身。

最重要的是,他們現在保舉的劉禹確實有著不宜出任的缺陷,這一點當初留夢炎題名之時並沒有注意,因為誰也沒想到這個看上去快三十的年青人竟然還沒有成家!平常的宋人這時候多數都已經當爹了。

棋差一著啊,兩人都沒有什麽後招可用,無論是能力還是聲望,李芾都挑不出毛病來,除非他自己拒絕任命。可二人都知道,相比荊南路,淮西更是建功立業的好地方,對於一個有想法的文人來說,而李芾正是這麽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