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1275

第一百四十二章 得失

招股計劃的推出,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在京師臨安引致了不小的波瀾。開始還是表麵平靜,底下暗流湧動,隨著消息的散播開,大批在城中有眼線的外地富商攜帶著真金白銀到來,再也遮蓋不住。

而朝堂上下的集體失聲也被解讀為默許,漸漸地,原本一個單純的商業行為便被披上了官方色彩,各種小道消息四下裏飛傳著,讓人真假難辯。

“什麽?”

政事堂裏,實際掌握著大宋最高權力的三個男人齊聚一室,其中家底最少,對此事也最不關心的陳宜中猛然聽到這樣的消息,頓時吃了一驚。

“現在城中都在傳,朝廷將以之後的市舶司收入為抵,保證每股至少三成利潤。這才引得眾人趨之若鶩,紛紛解囊爭購,某這個宰相,也沒有人情講,一手交錢一手交股,看看,剛剛到手的。”

留夢炎從袖籠中拿出一張名帖一樣的紙片,遞給了上首的王熵,王熵接過之後略略掃了一眼就傳給了陳宜中,後者詫異的看著這張硬紙,上麵竟然是彩繪。

不過方寸大小的一張紙,比官出的會子要大上一圈,紙質則不可同日而語,質硬揮之有脆響,墨香撲鼻。正麵抬頭印著“瓊海商路持股證明”,中間寫著“壹股合本金壹千瑉”的字樣,下麵則是落款日期“德祐元年七月廿日”

背麵則分欄填上了持股人名諱、籍貫等等資料,然後是大段的規則解說,比如何時能兌紅利,何時能付本金,其中還特別注明了一條“本股證可轉讓”,這幾個字讓陳宜中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王熵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這樣的紙片他昨日裏就得到了,編號還在前十之列,如果不是事情有欲演欲烈的趨勢,根本就不可能放在這裏討論。

說實話,一千瑉真金白銀拿出去,就換回這麽一張小紙片,任是誰也會打個嘀咕。無奈現在這世道,正正經經的生意能賺上幾個錢?土地田畝鋪子都是帶不走的,萬一哪天......為了子孫家族計,他不得不這麽做,哪怕被人說成貪財,自己已經活不了幾年了啊。

“與權,你意下如何?”

過了一會兒,見無人說話,王熵便點了陳宜中的名。

“造謠者,其心可誅。”

陳宜中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事情已經快要失控了,可朝廷又能怎麽辦?不管是誰在背後推動,現在都不能大動幹戈,造謠的人隻怕也深知這個道理吧。

出手叫停嗎?那更是不可能,主導的那些人無一不是權貴之家,而且肯定得到了太皇太後的首肯。人家不過想安安份份賺些銀錢,又沒有與朝廷分利,說破天去也占著理。

要是認下來?豈不是助長了這個行為,陳宜中打心眼裏不願意,拿朝廷當幌子,最後得利的又是那些人,他一時間也是無計可施。

“若是不作辯解,任其施為,依某說還不如痛快認下。一則可安民心,二則既然朝廷都為此作了保,那也理應有份是不是?”

留夢炎的話讓二人眼前一亮,堵不得便隻有疏,這一招“因勢利導”隻怕是唯一的辦法,不管朝廷最後能得到多少,也算是一份正經收入了。

“隻恐言官們有說辭。”陳宜中還是有些顧慮。

“那就讓言官上疏行此策,或是放在大朝會上群議,某看他們可有別的辦法?”

還是留夢炎腦子轉得快,王熵不由得暗自點頭,這樣一來,房裏的三個人就無須背上責任了,事情是明擺著的,隻要大部分朝官牽涉進去了,言官又能做什麽?聚眾鬥毆他們也打不過啊。

俗話說光棍的不怕穿鞋的,言官要是參權貴、參重臣、諫官家,那都是高風亮節刷聲望的表現。可如果這樣去一下子得罪大多數同僚,隻要不是孤高愚昧之輩,任誰也不會這樣去做的。

“可惜了,事情不是朝廷主導。”

陳宜中惋惜地搖搖頭,這麽大的一筆銀錢,要是用在國事上,能解決多少麻煩啊。

對於他的感慨,王熵和留夢炎相視一眼,都是無語,若真是朝廷主導,先不說誰會這麽下死命投錢,就算收上來的錢,最後能有多少用在實處?真是書生之見。

楊行潛也沒料到事情最後會發展成這樣子,消息傳來的時候,他正在前院裏忙得不可開交,指揮家丁們將碼得整整齊齊的空白股權證搬上大車。

當然,這些都是劉禹在後世印的,不過是普通的彩色膠印,在本時空根本無須做任何的防偽措施,都沒人能仿得出來。因此隻需要編上號,登個記,這樣的紙就能換真金白銀,難怪跟車前來的是整整一隊的禁軍,而且還不是普通的那種,全是宿衛大內的禦前班直。

之前送過去的一千份,到今天上午就告罄了,按麵值這可就是一百萬瑉銀錢,楊行潛不得不感歎京城人傻錢多,這個詞也是東家經常掛嘴邊的,這一刻,他覺得形容得甚是貼切。

“虞侯,煩請在此畫個押,到地方交脫之後,將此紙送過去,便沒了幹係,弟兄們一路辛苦了。”

又是一千份,軍士們細細清點無誤之後,楊行潛將一張類似收據的紙遞給為首的將校,數目太大了,出了事誰都擔不起,他不得不謹慎一些。

將牛車和護送的禁軍送出門外,他們行進的方向是朝著官衙雲集的和寧門外一帶,辦理證書的地方被放到了戶部的大堂外,而銀錢則和劉府一樣直接解入庫中,看上去就是官府的行為,這也是流言之所以能傳開的原因。

回到前院,他才有空去研究得到的消息,其實很簡單,政事堂幾位相公難得地碰了頭,至於談得什麽,那就不得而知了。

聯係到最近沒有緊急要務,這樣的會麵就顯得不同尋常,這麽一分析,其結果就不言而喻了,他們會有什麽反應,也很容易推斷出來,因為朝廷幾乎沒有別的選擇。

到了現在,東家的謀劃才算最後完成,京城之事已經不需要擔心了,它自然會照計劃一步步走下去,剩下的就看南邊的情況,楊行潛朝著那個方向歎了口氣,不僅是因為東家,也為了遠赴泉州的張青雲。

瓊州的建設仍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劉禹同樣忙得腳打轉,那些新的建材都要他去指導,沒辦法誰叫他的手下那麽笨呢。人家穿越者隻要畫個草圖,屬下就能自行腦補,造槍造炮造軍艦,而他做了詳細的說明冊子,可幹起來還是錯漏百出,恨不得親自上陣才好。

好在一通百通,隻要工匠們領會了,自然會去教別人怎麽做,剩下的事情不用他去操心,饒是如此,他也講得口幹舌燥,正想著尋口水來吃,就聽到一個聲音在邊上響起。

“官人可是口渴了,奴這裏有放涼的茶水,不嫌棄的話,便用一些吧。”

自從恢複了宋人的身份,黃二娘就不再掩飾自己的江南口音,如果不去看人,這聲音還是很不錯的。

“如此有勞了。”

劉禹朝她拱了拱手,倒不是他客氣,人家現在住進了撫衙,誰知道薑才心裏是怎麽想的?

清涼的茶水入喉,一股暢快由然而生,劉禹不客氣地連喝了兩大碗,這才意猶未盡地抹了抹嘴,而黃二娘似乎很高興,臉上綻放出一個笑意。

“那些婦人都是你召集的吧?”

劉禹注意到她並不是一個人來的,後麵的每個人都同她一樣,一手挎著個被布遮蓋的籃子,一手提著茶壺。

“嗯,她們都是奴的同鄉,左右在家中也無事,便燒了些水,多少能幫襯些。”

這裏是瓊州,劉禹一想之下才明白她說的同鄉是指的什麽,張瑄他們村的人同她的確是一個府的,口音接近習俗相同,難怪會聽她的話。

“你的身份,還要些時日,莫擔心。”

“奴在此過得很好,多謝官人了。”

黃二娘不在意地說道,雖然麵相有些黑,可模樣還算是周正,怪不得當初不甘心逃了出來。

“二娘,某有一事不明,你能否說說,是當初苦,還是在這裏苦?”

劉禹的其實是有所指的,能買得起童養媳的人家,自然衣食上不會有問題,而至於說婆家的虐待,其實很多媳婦都是這麽熬過來的,等熬成婆了也就出頭了,再去虐待自己的兒媳婦便是,這個時空就是這樣。

“自然是這裏苦些,可奴活得自在,那便不算苦了。”

還是曆史名人覺悟高啊,劉禹對她的回答暗自豎了個大姆指,放到後世這也算是標準答案了。

這一世,她可能不會成為偉大的紡織家,但肯定會活得更好,對她來說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或許這就叫做“有所失必有所得”吧。

“還喜歡織布?”

“做夢都想。”黃二娘的回答不出所料。

“那為何沒見你動過手?”

“官人送來的那些布,奴無論如何也織不出,如此還織它做甚?”

黃二娘苦笑著說道,劉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了,他沒想到原來是這個理由,後世的工業品將偉大的紡織家弄得沒了信心,這算什麽回事?

等婦人們將這一片的水送完,她就告辭而去,看著她們嘰嘰喳喳地笑做一團,那是一種發自肺腑的喜悅,劉禹不禁搖了搖頭,算了,就這麽順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