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1275

第一百九十二章 知情

新的結果很快就被送到了政事堂,不過十日的功夫,就談成了這樣,不光王熵、留夢炎麵露欣喜之色,並未參與的陳宜中也沒想到,他拿著抄本看了又看,元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說話了?

當然,結果隻能說中規中矩,三個州中,一個池州已經被打殘了,另一個南康軍隻轄三縣,隻有江州這個望郡令人滿意。不過三人都很清楚,陳景行他們已經盡力了,無法再期望更多。

之所以會這麽快,是因為至少在表麵上雙方都有同樣的意願,早在兩個月前,元人的使團就到了這裏,如果從那時開始算起,這場和議已經拖得夠久了,所以正式開始之後,雙方都沒有浪費時間,才致使條件早早地談成。

短暫地喜悅之後,三人開始麵對現實,實際上,大宋所失的遠不隻這三地,就這麽達成盟約,隻怕會被世人唾罵。他們隻知道自己是得勝方,不僅沒有收回全部的失地,而且還得送還俘虜給對方,搞得不好惹起物議紛紛,隻怕難以最終簽訂。

“無妨,紹興議和,大宋失卻了半壁江山,如今才隻數州而已,隻要保得十年戰火不生,我等便對得起社稷了。”

沉默了一會兒,王熵仿佛看出了大家所想,揮了揮手臂說道,陳宜中沒有說話,道理的確是這個道理,可是這話隻能私下裏說,放到朝堂上,那些言官可不會管這些,丟城失地就是辱國,這個責任最後隻能落到柄政的相公們身上。

更何況拿紹興和議來對比也是不恰當的,主事的那位秦太師現在是個什麽名聲?陳宜中正當意氣紛發之時,豈能平白無故背上這樣的黑鍋,不知不覺他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是否暫緩頒布?我等私下裏先同他們談談,現在是非常之期,他等若非愚頑之輩,當會理解咱們的難處。”

留夢炎很不甘心,明明結果還算不錯的,比他們之前預計的要好些,怎麽個個都在往壞處想,他可不想最後因為這個被貶官出外,那還不如不做呢,怪不得人都說“宰相難當”。

“是得想個法子,我等罷官去職事小,耽誤了大宋江山,才是千古罪人。”

王熵說完就閉上了眼,留夢炎一聽就知道自己的法子不行,那些言官要是好說話,早就不會做這個了,留下來的個個都是榆木疙瘩,除非是自己的人,誰又會去聽他的話。

陳宜中心裏明白王熵所說的十年是何意,官家今年五歲,十年之後就將長成,他們這些宰相現在就相當於在托孤,官家一旦長成就要還政。十年之後,王熵肯定不在位了,留夢炎也到了致仕的年歲,隻有自己正當年,可是會有哪一天的到來嗎?

他們所處的是王熵的那所大房,空間大通風足,辦事的書吏不多,房間裏顯得很涼爽,可是陳宜中還是覺得悶熱無比,一股燥意橫在胸間,讓他坐立不安,偏生又不好馬上走,隻得不住地踱來踱去。

“唉,人一老,便沒了精神頭,比不得你們有氣力,老夫思來想去,也沒有更好的法子,隻有一策‘李代桃僵’,或可一試。”

“平章的意思是?”

“找人放出風去,就說元人隻欲以一區區無主之池州相換,態度蠻橫寸步不讓,若是不能應允,就威脅以刀兵,和議已陷入僵局,戰火即將生重燃,我等也是無以為計。”

他一說,陳、留二人就馬上反應過來,王熵是想用一個無法接受的結果,讓言官先將怒火發泄出來,等到事情差不多了,再適時拋出真正的成果,兩相權衡之下,自然就容易接受了。

“這個老狐狸!”陳宜中不動聲色地暗暗在肚子罵了一句,不得不說,這個對策很有可能成功,因為朝廷上下都知道打不得,言官們嘴皮子叫得凶,真叫他們上前線也是不願的,既然有了還可以接受的結果,那還鬧騰個什麽呢?

“此事恐怕還要先知會聖人一聲。老夫一會去一趟好了,你二人各自行事吧。”

王熵又補充了一句,瞞誰也不能瞞太皇太後,那也是個年紀大的,萬一激動之下有個好歹,就真出大事了。

具體的事還得留夢炎去做,他答應了一聲就匆匆離去,時間不宜拖得太久,誰知道元人會不會反悔。陳宜中沒那麽急,整了整衣冠就準備退下去,不料王熵突然在身後出口叫住了他。

“與權,老夫沒多少日子了,這位子遲早是你的,眼下朝廷艱難,你我更應和舟共濟,一齊撐過去,你說是嗎?”

陳宜中愣住了,王熵的臉色看上去十分平靜,語氣更是真誠,他是在擔心自己會出手壞了事?攪了這場和議對他有什麽好處,陳宜中搖了搖頭,拱拱手致了一禮,什麽話也沒說,轉身就走了出去。

看著他的背影,王熵同樣搖了搖頭,他已經幾乎推心置腹了,人家看來還是不怎麽相信。這也難怪,能混上這個位子的,有哪個敢輕信他人,特別還是自己的競爭對手,自己已經盡力了,結果如何就隻能看老天的。

錢塘驛元人使團駐地,結束了會談之後,廉希賢就表現得十分焦躁,這與他平日裏的少年老成形象頗為不符。副使柴紫芝很奇怪,為什麽當天他會輕易答應宋人的條件,依他的判斷,隻要已方再強硬一些,宋人很可能就會直接妥協了。

可是這一點,他始終沒有問出來,這位正使不隻年輕還是大汗的紅人,既然已經成為事實了,就算知道了答案又有什麽用?秘密這種東西,有時候會害死人的。

“遣人進城,約呂師孟相會,就在老地方。”

沒過多久,廉希賢就停下了腳步,這種問題光靠想是沒有用的,隻能去找人來打聽,而呂師孟久在樞府,他會不會清楚?想通了這一層,他不再猶豫,馬上發出了指令。

和議已經結束,宋人對他們的約束似乎也減輕了許多,外出都沒有多少限製。廉希賢扮成普通隨員,混在柴紫芝為首的隊伍中,就這麽走出了驛站的大門,兩個守門的軍士似乎在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掃了一遍,直到他們走遠,才對視一眼,都是搖了搖頭。

“尚書說得事,某有些不明白?何謂大元國勢。”

城中的一處酒肆中,廉希賢到的時候,呂師孟已經等候在那裏了,前者沒有同他廢話,一張口就直接問了出來,誰知呂師孟一聽之下,滿頭的霧水。

“僻如說,我大元周邊各國形勢,下屬各藩國動向,這些消息,貴國樞府中是否有專人負責搜集,他們具體打聽到了什麽,你可曾有耳聞?”

這麽一說,呂師孟就明白過來,這樣的探子不光樞府有,沿邊各州府更多,他們當然會報上來,可是廉希賢說的這個,呂師孟仔細回憶了一下,似乎沒有探到那麽深。

“真的沒有?那以你之見,貴國有多少人會精通此類消息,樞府長官還有那些相公,會不會知情?”

這個問題問得有些大了,呂師孟一時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好,以他之前的職務,還接觸不到那麽高的官員,而印象中後來補上的兩位長官才能都隻是平常,並無什麽出奇之處。

看到他惘然不知的表情,廉希賢就知道此人所知有限,又或者是他們根本不知情?那麽問題來了,這個劉禹是怎麽知道的,還了解得那麽清楚,在他麵前,廉希賢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這種感覺出現在一個同自己年歲相當的男子身上,是他從來沒有碰到過的事。

他擔心是宋人向來喜歡遠交近攻,海上之盟如此,聯蒙攻金也是如此,如果他們派人去聯絡那些叛王,許以好處,會不會使原本就險惡的局勢更加惡化?可惜了大汗一意南下,無人勸阻得住,如果真得出現劉禹說的那種情況,後果殊難預料。

宋人不好打,自五十多年前雙方互相攻伐以來,他們的疆域雖然不斷地在縮小,可是抵抗也是異常頑強。遠得不說,十多年前的那一次,同樣是發舉國之兵,最後的結果是賠上了一個大汗,宋人卻還是好生生地。

“可是要某去打探一番?”

廉希賢的臉色變幻莫測,讓呂師孟心下有些不安,暗中投過去之後,吩咐他辦的事雖然也盡心去做了,可還沒有一件能讓人滿意。眼看著和議將成,元人使團一旦離京,自己可就孤立無援了,他就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也好,不要太露痕跡,若是實在打聽不到,也無須勉強。”

對於此人的熱忱,廉希賢給予了積極地肯定,不管怎麽說,他也是一枚不錯的棋子,現在用不上,不代表將來沒用,反正也費不了幾個錢,就當養條狗唄。後者一聽之下感激萬分,忙不迭地告辭而去,似乎片刻也等不得。

等他走後,廉希賢繼續坐在那裏,這座城市很大很繁華,雖然沒有大都城的雄偉壯闊,卻更加富有,隻要能打到附近,城裏的人不會有多少抵抗的欲望,而怎樣才能突破那一道道密集的防線,才是他們首先要麵對的困難。

那個劉禹說得沒錯,宋人不隻一個建康,而他更關心的是,宋人有幾個劉禹這樣的?幾次打交道下來,他越發感覺此人的不簡單,不像是個傳統的宋人,倒是更像那些西域來的色目商人,眼光毒辣,錙銖必究,這樣的對手應該會有那麽點意思,不知不覺他嘴角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