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司辰的宮殿,潮笙第一感覺是和別的屋子也沒什麽不同。隻是陳設的木家具高貴些。
司辰正端玩著一件什麽古物,看也沒有看她。
杜大娘笑麵春風地道,“主子,我把潮笙帶來了。”
“嗯。你下去吧。”
杜大娘應了是,行禮出去,寬大的屋子中便隻有他和潮笙了。潮笙往他走近了些,“謝謝王爺替雪秀請醫,現在她已經醒來了,康複指日可待。”
司辰抬眸看她,俊逸的臉上帶了一抹笑。
潮笙接著道:“王爺的恩情潮笙不會忘。將來一定會報答。”
司辰玩著手中的玉石,“嗯。你和雪秀既然無處可去,就留在王府吧。雪秀留在內閣做婢女,你,跟著我。”
潮笙的心一驚。跟著他?
“對本王爺的安排有異議嗎?”
潮笙搖了搖頭。此前曾想過遠渡千裏去衡水找關叔叔,但如今看來那變得太不現實。縣尉府護院被她所傷,指不定現在她是通緝對象!在王府裏,至少她和雪秀能夠平安長大。“我很感激你能收留我們。”
司辰一笑,“那就忠心留在我身邊。明天開始,搬到別院。”
她瞠大眼睛,“我不能和雪秀一起住麽?”
“不能。”
夜裏,潮笙夜不能魅,翻來覆去,輾轉反側。
雪秀被她翻得煩了,“你怎麽了?整晚都魂不守舍的。”
“沒什麽。”
“如果沒心事,為何不睡覺啊。”雪秀在黑暗中望著她,“打從去見王爺回來就是這樣了。王爺和你說了什麽嗎?”她忽然緊張起來,“是不是想要我們走?”
潮笙側過頭來,“你怕離開這裏嗎?”
“也不是。這裏又不是我們家,離開是遲早的事,隻是現在有溫暖的床睡,有熱乎乎的飯菜可吃,一想到又要餐風露宿,搞不好又會被蜱蟲咬,心裏就有點發怵。”
“如果讓你留在王府生活,你願意嗎?”
雪秀想了想,問她:“你願不願意?”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麽想。”
雪秀認真地說:“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如果不想留下來,我肯定也不留。”
雪秀的仗義仿佛是與生俱來的。潮笙笑著和她說:“那我們就一起留下來吧。”
天將亮時,潮笙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恍忽間她看到刀光劍影,一個女子拿著把劍發利落地穿梭在敵人之間,手起刀落,鮮血飛濺。迸出來的血珠,被擋在一方絹帕之上,女子身上卻幹幹淨淨,好似殺人放血,和拈花彈琴一般優雅。
她生了一張嬌豔的臉,眉眼間神色濃麗,嬌挺的鼻子,唇紅似血。
畫麵一轉,一把劍插進了她的肩頭,她不可思議,眼神絕望,可唇邊又帶著笑。她握著劍鋒把那把劍拔了出來,瞬間整個手掌血痕遍布。
那個給她一劍的男子,她看不清楚他的臉。卻總覺得很眼熟。
後麵的畫麵斷斷續續,亂而繁雜。潮笙睡得不安穩,不斷地扭動,雪秀實在看不下去,便把她拍醒來。
“你做惡夢了?”
從夢魘中被驚醒的潮笙怔怔地望著雪秀,半晌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大腦裏一片空白。
“做惡夢了嗎?”雪秀又問。
“哦,”潮笙抹了把臉,“嗯。”
“那不如醒來。我叫你叫得很是時候吧,”雪秀今天的狀態比昨天更好,說話也有力氣了,她展露笑顏,“起來,梔子姐姐送了吃的來呢。”
“梔子?”潮笙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
“是王爺身邊的貼身丫鬟,她的身份可是很尊貴的呢,嗯,應該比唐肥婆在縣尉府中的地位還要高一些。”
“哦。”潮笙一溜煙爬了起來,見雪秀也下了地,忙去扶她,“你怎麽樣?”
“好了!”雪秀開心地說,“昨兒還是半死不活的,今天已經全活過來了。你說的那個大夫真厲害!”
梔子送來的早餐有海鮮粥,灑了幹貝的燉蛋,一盤綠油油的海藻,一塊小蔥拌豆腐,清淡營養又豐富。
雪秀嘩嘩叫,“我好久沒吃過蛋了……”
在縣尉府,他們是粗使丫鬟,吃的是小米,配的是青菜,偶爾才有一些肉末,雞蛋是隻供給嬰幼兒做配菜的。她曾經嚐過主子們剩下的蛋羹,那滑嫩爽口……此時看到鮮嫩嫩的燉
蛋就在眼前,口水幾乎都要流下來了。
雪秀一邊吃,一邊誇張地叫著這個好吃,那個也好吃,簡直就是人間美味。她眼裏泛著水光,“這裏真好,連我們都能吃香喝辣。”
潮笙一言不發,默默地吃著。夢裏的那些細節,她其實已經不大記得,隻剩一些模糊的輪廓,但那種感受卻像雕刻在心底,讓她隱隱約約地疼。
門被叩響,隨即被打開來,曾蘇笑眯眯地出現在門口,本想和潮笙打招呼,看到雪秀,忽然愣住了。“哎喲,這是誰啊?”
雪秀睜著圓眼睛,好奇地望著他,“你又是誰?”
潮笙替他們介紹,曾蘇誇張地叫道:“哇噻,我師父真是神醫,昨兒還在床上和死人似的,今天就能下地,還能吃飯了!”
雪秀臉憋得通紅,“誰像個死人啊!”她自己調侃自己是一回事,被別人這樣說又是另一回事!
曾蘇撓撓頭,潮笙邊吃邊問道:“你今天來得這樣早?”
“剛好夜裏到宮裏去替公主看診,就順路來了。”
“傅大夫呢?”
“他和王爺吃早膳,稍後就過來。”
潮笙心想,司辰和傅明琛的感情如此之好,簡直情同兄弟啊。一個王爺,一個大夫,想不透他們的交情是怎麽深厚起來的。
“哦,對了,”曾蘇把手中提著的一個食籃給潮笙,“這是給你的。”
籃子是竹製的,很小巧,上麵花紋精致,還在冒煙。“是什麽?”她疑惑地問。
“紅棗沙參燉烏雞。”曾蘇調皮地笑道,“也不知道你是哪兒合了我師父的眼緣,竟然親自燉湯給你。我當他徒弟幾年了,也沒有過這樣的待遇啊!”
潮笙怔怔望著那食籃,“傅大夫給我的?”
“對呀,趕緊收下,我手都酸死了!”
傅明琛人很溫和,她知道他很好,卻沒想到他會燉湯給她。莫非是因為昨天替她診脈,看她氣血不足所以替她燉了烏雞湯?
傅明琛到春芽園後,潮笙望著他欲言又止,傅明琛問:“怎麽了?”
潮笙謝過他的烏雞湯,但道:“太貴重了。我不敢收。”
他反倒笑起來,“傻孩子,一鍋雞湯,怎麽算貴重?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潮笙咬了咬嘴唇,“你……真是個好人……”
“好人麽?”傅明琛勾唇一笑,“有時候是吧。”
潮笙聽不懂了。為什麽他說自己“有時候是”呢?他救死扶傷,還算不得好人麽?他一番好心,若她再推辭,倒顯得不恭了。潮笙再次道謝,傅明琛笑笑不語。
雪秀在床上聽到“救命恩人”來了,早就爬下床,站在旁邊望著他。
她還以為救她的是個老頭子,沒想到是如此英俊的年青大夫。傅明琛的眼角已經掃到她,側頭朝她道,“都能起來了?恢複得不錯。既然已經下床了,就過來吧。”
雪秀快步走向他,對他福了一福,“多謝傅大夫的救命之恩。”
傅明琛淡淡說道,“多禮。坐吧。”
他專注地替她診脈,眉頭越皺越深。潮笙在旁邊看著他的表情變化,心裏頗為不安。“雪秀她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