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你一個人留在陳國完成這項任務。可會害怕?”
“不會。”
他的唇角勾起笑意:“你一向都那麽勇敢。”
如果不勇敢,她該怎麽辦呢?如果她也像普通閨閣女子一樣見血就暈,有敵人來襲就嚇得雙腿發軟眼冒金星,司辰要她何用!
他向來不會要沒用的人!
他的黑眸緊緊鎖著她的臉,覺得上山的時候明明有一刻他們離得很近,但現在,不知不覺又走遠了。他不甘心,回程的路上繼續抓她在身邊,把頭枕在她肩上。
潮笙很無語,“你若累了,躺下來歇一歇吧。”
“沒有靠你肩膀上舒服。”
“……”
“潮笙,你身上很香。”
“……”
他往她脖頸間湊了湊,“這味道能讓我安心。”
他真的很安心地睡著了。潮笙皺皺眉,稍稍移動了下,不讓自己哼出聲。他不知道她壓著的是她肩膀受傷的地方。可他睡得那麽專注,如此毫無防備地睡在她肩上,她縱然痛,也不能說什麽。
肩膀痛連帶著胃也開始隱約地痛起來。她調整呼吸,壓住那份痛,他渾然未覺,憨睡在她肩上。濕潤的呼吸吹拂在她頸窩。
這……本該是很親密的行為,由他做來好像那麽自然。那熱熱的氣息也像吹拂在她心裏,叫她心軟了少許。望著濃密烏黑的發,甚有衝動想要摸一摸。
她的手舉起來的刹那,一個念頭閃進她的腦海裏,衝她大叫:你在幹什麽!別犯傻了寧潮笙!
她的手迅速收了回來。
她沒發現,窩在她肩膀上的司辰,眉頭皺的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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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他們離開郡邊,踏入陳國境內。
紀君芙傷勢有所好轉,司辰仍然對她噓寒問暖,演的令人分不清他是真的在演戲還是假戲真做。
潮笙不明白。紀君芙的東西他已經偷到手了,他有什麽理由還對她那般好?
除卻是他真的動了心,她想不出別的理由。
從那日弘法寺回來之後,他們便沒有怎麽見過麵。上了路之後,她依然男裝示人,遠遠跟著他們,進了陳國境內,直指陳國第二大城市堯城。
在堯城落腳後,潮笙第一件事就是想洗個澡。剛剛下了雨被淋得一身,衣服濕答答地粘在身上實在不好受。
她關好客棧的窗子,忽然間,瞥見一抹血跡。
那血跡一點點蔓延到床的方向。目光挪到大床上,發現床帳竟然是放下來的。這客棧也太過份,客人入住前難道不檢查一下裏麵有沒有人麽?
床上躲著誰她沒有興趣知道,她現在要做的是去讓客棧給她換一間房間!
“潮笙。”細微粗啞的聲音從床帳裏傳來。
潮笙疑惑。是在叫她?
是熟人?
長劍握在手,挑開床帳,帳裏側有個人緊貼著床架,一手捂著胸口。鮮血從他指縫中抽出來,顯然傷得不輕。
潮笙怔住,就在那刹那,房門被踢開,潮笙瞥了連赫一眼,把床帳放下來,人已迅速到房門口,冷冷看著幾個提劍的男子。
“各位壯士踢我房門是什麽道理?”潮笙眼裏寒芒閃現。
那幾個人顯然沒料到有人住在這間,愣了愣,才道:“失禮。我們在追逃犯,請公子讓路讓我們搜個房。”
“憑什麽?”潮笙微眯了眼,“客棧將這個房間租給我,它便是我的地盤。你想搜就搜,豈有這麽便宜的事?”
那幾個人沒料到潮笙如此強勢。
“公子,我們有公務在身,請你行個方便。”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是公子?”潮笙微眯了眯眼,“姑娘家的房間,是你們可以搜的麽?趁我還沒有發火前,滾出去!”
那幾個人麵麵相覷,細細打量潮笙,發現他……她,確實是個女子!為首的那個道:“對不起了,姑娘。”
他們走了,潮笙怦得一聲把門甩上,看了看床上的帳子,眉頭微皺。
她在門口偷看著那幾個人的動靜。他們一間一間挨著搜尋。連赫是什麽身份,追他的那些人又是誰?
過了好一會兒,那些人不再出現,潮笙才把門拴好,回到床帳邊。
連赫捂著胸口,胸色慘白,大顆大顆的汗珠浮現在額頭。原是極魁梧的男子,此時竟然無比軟弱。潮笙睨著他,聲音很低:“傷在要害?”
他合了合眼,直直地望著她。
“不相信我大可以現在就走。”
“怎麽……會。”他從齒間擠出幾個字,想來疼痛至極。
潮笙命令他脫衣服,他望著她的眼神古怪。她麵無表情,“不脫衣服怎麽上藥?”
他捂著胸口卻根本不能動彈,隻是直直望著她,然後,世界在他麵前顛倒,他整個人栽了下去。
潮笙望著床震了震。這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倒了下去,鮮血將床染得慘不忍睹。
她無可奈何,確認房外無人監視,那些人不會去而複返,方才把連赫的衣服脫了。恐怖的傷口露出來。分明是劍傷,刺得極深,在靠近心髒的地方,沒死應該是他命大!
潮笙拿黃酒把傷口拭幹淨,血不斷在往外滲,她拿著金創藥敷在傷口,盡管他昏迷了,仍然慘痛出聲。她捂住他的嘴,瞪著他。
但他仍然沒有醒。
艱難地把幹淨的布纏繞他的身體,把傷口纏得密密實實。但是才纏好,那繃帶又隱約現了血色。
她皺皺眉。如果還止不住血怎麽辦?
夜深之時,潮笙聽到叩門聲,抵著門問:“誰?”
“我。”
司辰的聲音。
以往他來找她,不是翻窗就是自己不請而入了,今兒怎麽……下意識看了眼連赫所在的床上,幸好床帳是放下來的。而且他還在昏迷,應該不會被司辰發現……
拉開門,司辰一襲淺藍站在外麵。
他大步走進房間,“來得這樣慢。不是在洗澡罷?”
“……不是。”原來他不再翻窗,是因為前次他來時,她正好在沐浴?
“你的房間怎如此悶熱。”司辰皺起眉,細細嗅了嗅,“你受傷了?”
“腿上一點小傷。不要緊。”司辰的鼻子很靈,他肯定是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吩咐她:“後天我們就要回宋國了。今晚你去一趟紀君芙的家,後去找孟華。”
“好。”
她好奇,他是怎麽和紀君芙說的?在她為他擋了一箭之後,他要怎麽回宋國?
會不會真的要娶她?
反正他多個側妃而已,應該也不是什麽難事。
“今日一別,就是等你把阮少謙帶回宋國時才能再見麵。你記住,不論遇到什麽樣的難題,首先保全自己。沒了命,一切都是枉談。”
這……算是關心嗎?她輕聲應道:“是。”
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你有沒有話要和我說?”
“沒有。”想了想,覺得不對,“保重。”
司辰唇邊一抹笑意。“好。潮笙,平安回來見我。”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輕柔的羽毛輕搔著她的心底。
他沒有久留,交待完畢就走了。潮笙目送他離開,方才把門關上。拉開床帳,觸到連赫黑漆漆的雙眸。
臉色雖然還是蒼白,但比起之前已經有了些人樣。
“餓不餓?”她問。
他搖搖頭,她道:“不餓也得吃。”
“……”那她又何必要問。他眼裏星點笑意,“潮笙,過來扶我一把。”
潮笙將他叉起,他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他手上。他身上熱意沸騰,隔著衣裳傳到她的皮膚。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不出意外的滾燙。
真是……麻煩!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她身上的馨香傳到他鼻間,令他心猿意馬。原來她和別的女人也沒什麽不同,身體也是軟的,身上也是香的。
潮笙讓他歪在自己身上,一口口喂他吃飯。
這些年來,除了喂雪秀,好像是第一次喂別人吃飯。她把海帶排骨湯拌在米飯中,以湯匙一勺勺喂。
他吃得專注,眼睛時不時飄到潮笙身上。
“再看!”她怒了。
“謝謝,潮笙。今日救命之恩,他日全力以報。”
潮笙想了想,“也不算什麽救命之恩。沒我你也不會死。”
“但救了我是事實。”
吃了碗飯,把他安置回床鋪,他的雙眸緊鎖著她的臉:“你要出去?”
方才司辰和她說的話,他聽到了?“嗯。這個房間他們之前來過沒有查成,未必半夜不會來。我讓小二再備個房間,你到那間屋子裏去,也許更安全些。”
“不必,我就在這裏。”
“……那,隨便你。”反正她能做的都做了,如果他被仇敵找上,那也隻能怪他倒黴吧。她把簾帳放下,“你休息。我出去一會兒就回來。”
床帳完全隔開他們倆之前,她隻看到他墨黑的眸子緊緊望著自己,說不上來那目光是什麽深意,但被他那樣看著,她竟然有絲緊張。
換上夜行衣,她摸黑出了客棧。紀君芙的府邸在離客棧不遠處的巷子裏,不是豪華大院,隻是兩層飛簷的小宅。雖說房子不大,但房子人外觀便可以說精致,四角飛簷上都掛著風鈴,晚風輕送,那鈴鐺就脆生生地響。
潮笙在屋簷上看著院子裏的地形。一共也就四個廂房,紀君芙在右上方那個院子,很是好找。
院子還未熄燈,可能紀君芙還未睡下。她輕手懾腳地靠近點燈的那個房間,聽到裏麵隱隱約約的人聲。
門是用上好的雕花樹所製,沒有糊窗紙,薄薄的木片擋住了可以看到裏麵的可能性。裏麵朦朧的女聲帶著幾許激亢。“不可能!”
“阿芙,你怎麽傻到如此境地!他對你怎麽可能會有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