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潮笙翻來覆去,輾轉反側。
“近來我為一個人神魂顛倒,可她總是躲避著。潮笙,你說那該如何是好?”司辰的聲音在腦海裏不斷回響,重複念叨,好像變成緊箍咒,吵得她心煩意躁。
神魂顛倒,為她嗎?那麽冷靜自持的司辰怎麽可能?她隻是他的一名手下,縱然長了不錯的皮相,可身世之於他沒有任何幫助。一個做任何事都有目的人,喜歡她怎麽看都不是個好買賣。
“有時想,我可以更自私一點。可有時又想,你會恨我的自私。”
他的話語言猶在耳,他低低的歎息,都牽動她的情緒。哎,他說這些話,存心是要她難受。六年來她願不願意,他已經給了她一條不能選擇的路去走,很多事情她都已經不能選擇,縱然他真的喜歡上她,要她,她又能怎麽樣?
她那把沾了很多鮮血的刀,總不能架到他的脖子上。
“潮笙你怎麽了,一直滾。”雪秀忍無可忍,終於出聲。
“哦,吵到你了。”
兩個女孩兒躺著,大眼瞪小眼。
“你方才幹什麽去了,回來一直翻來覆去的?”雪秀問。
潮笙含含糊糊地帶過。
“我都看見了。之前站在外麵的是十王爺。”
“……唔。”
“他為何要送你回來?”
“……”她不知道要怎麽說。
“……夜半三更地,你們倆……”
潮笙繼續沉默。
雪秀的眼睛瞪得更大。“潮笙,你……喜歡十王爺?”
潮笙坐起來,怔忡了。雪秀也跟著坐了起來,“你真的喜歡他?半夜三更地他送你回來,你們該不會……”
“沒有,不是你所想的那般。”
“潮笙,你現在什麽秘密都不和我說了,我很傷心。”
潮笙望向雪秀,“不是我不和你說,而是不知道要怎麽說……”她頓了頓,歎了一聲,“在福臨山的三年,我很孤單,而司辰時常都會去山裏住一段時間。也許我沒有接觸過別的男子,他那樣的才情品貌,很容易令人動心的。我知道我們不可能有未來,一直守著那份卑微的心動……”她斷斷續續地說著,“原想將這些永存於心裏,盡量遠著他的。可這些日子來他挺奇怪,說的話也怪,舉止也怪……”
雪秀捂嘴笑了起來,“潮笙,你好傻!”
“我哪兒傻了。”
“據我看王爺是真的喜歡你。”雪秀認真道,“若不是真的動了心,他又何必在意你想什麽,巧取豪奪你有話說嗎?什麽也不能說是不是,這條命都是他的,何況你的身心呢?他沒有,是真正喜歡你,尊重你的意思。”
沒有因為雪秀的話而鬆快,潮笙的心情更沉重了幾分。“我寧可不是。”
雪秀瞠大眼眸:“為什麽?如果他真的喜歡你,你嫁給他,從此不必再刀風劍雨,那是最好的歸宿了。”
“你忘了嗎,雪秀,他已經成親了。”潮笙的聲音幽幽的。
雖然一直提醒自己她與他的身份差距,也告訴自己他們不可能;但她明明白白地知道,她介意他已經成親了這件事。
“成親了又如何呢?一個王爺娶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事麽?”
潮笙從前一直以為男人隻能娶一妻,正如她父親一樣。直到到了懷俞縣尉府她才知道原來世間還有娶那麽多妻子的男人。也許從小的觀念根深蒂固,她無法接受男人的三妻四妾。
更何況,更何況她與司辰……根本不可能。
雪秀撫著她的手:“對我們女子而言,有個好的歸宿便是最重要的。王爺既然鍾情於你,你也未必無心……”
潮笙搖搖頭:“算了,雪秀。你不明白。”
“我怎麽不明白呢?你除了介意當妾室,更介意的是主仆關係吧?”
潮笙的眼睛閉了閉。雪秀輕聲道:“可這世界上有多少事需要我們去妥協。我們的身份那麽低微,很多事情我們無法選擇。”
“可以選擇的。”潮笙認真地說,“就看怎麽選而已。”
她的選擇是逃避,可司辰若是不讓她逃避,以後的路又要如何去走。
似乎連司辰自己對此事也很困擾。哎,若是門當戶對,男女之間迸發的愛火是生活的美妙風景,而身份的懸殊隻令他們二人都有沉重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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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應傅明琛的大餐終於得已實現。
京城新開的食肆“四季館”乍一開業口碑就爆遍京城,他們家的食物如何如何好吃,美女廚師是如何如何美,總之自開業以來,每天客似雲來,高朋滿座,座無虛席。
潮笙提前了兩天向掌櫃的訂了一桌,請傅明琛共進晚餐。
傅明琛準時赴約,步入廂房的時候腳步停了停,目光定格在坐在桌邊撐著腮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女子。
她穿得很隨意,就是家常的淺色衣衫,不施脂粉,長長的墨發如黑緞般光亮,頭上就一個簡單樸素的白玉簪。
她驀然間抬眸,看到傅明琛笑望著她,也不知道在那兒看了她多久,忙起身道:“傅大夫,你來了。”
傅明琛走進廂房,“想什麽呢,那麽入神。”
“沒什麽。”她微微一笑,招呼他坐下,然後到外頭吩咐小二上菜。
傅明琛補了句:“順便送盆熱水上來。”
傅明琛對餐具擦了又擦,洗了又洗,潔癖十足。潮笙有些尷尬道:“看來下次若請你吃飯,得在自己家中才行啊。”
“這主意不錯。不過,傳聞四季館美食可口,你選的地方也很合我心意。”他含笑望著她。“這趟陳國之行還順利吧?”
“嗯。”
傅明琛讓她伸手過來,“我替你診診。”
潮笙現在幾乎已經習慣了,誰叫他是大夫呢。他瑩白的手指搭在她纖細的胸腕,時沉時浮,診得很用心。他又伸過手來翻她的眼睛,末了語重心長,“你要多吃些營養。女子最容易氣血不足的,”他想了會兒,道,“罷了,回家弄些茶袋給你泡茶喝,讓你自己弄,你肯定是嫌費事的。”
“也不是嫌。春芽園沒有單獨的廚房,想要燒水都要到很遠去,別提煮藥了。更何況,在王府自己是不能亂熬藥的。”
小二把飯菜陸陸續續送上來,潮笙說:“傅大夫……”
傅明琛放下筷子,“我叫你名字,你就別叫我傅大夫這麽生分了。”
潮笙有些不好意思,“傅大哥。”見他微笑點頭,她才道,“你……有沒有考慮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