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失蹤?”
“原因不明,已經讓如意樓去查了,但還未出結果。”孟華道,“每天力生都會用飛鴿傳書信回來,但現在已經有三四天沒有消息。”
一兩隻鴿子有可能被人捉去,但若是連續三四天沒有消息,那或許是該引起注意。“隻能等如意樓的消息嗎?”
“在沒有人親自去的情況下,確實隻能等消息。”孟華沉吟,“阮少謙這個人對我們至關重要。除卻陳國,另外三國抱的我們一樣的心思,都想將他擄去研究火藥。眼下沒有什麽很特別的事,稍後我會請命去找他們,這裏的事,就要你勞心照看。”
潮笙沉默了會兒,“讓我去。”
孟華望進她眼裏,“為何?”
“我不能一直在王府裏。”成天與司辰朝惜暮楚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在王府裏待著,也不如在外頭舒爽自由。
孟華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隻是不知道主子他肯不肯讓你去。”
“沒有什麽不肯的。他培養我,不正是要用在緊要關頭嗎?”
到寧心殿尋司辰,梔子和她道:“主子在寢宮,你進去吧。”
潮笙怔了怔,這是梔子給她的特權麽?往常沒有別人能不通報而進司辰的寢宮的。她頓了會兒,才道:“請梔子姑娘幫忙通傳,我在書房等他。”
梔子有些疑惑,進寢宮通報後隨即笑吟吟地出來:“主子說很快就會去書房。你先稍等。”
司辰的書房離寢宮也就幾步路。門是關著的,想來平時也不大肯讓別人進他書房。她在門口怔著,熟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怎麽不進去?門未上鎖。”
書房厚重的門被推開,裏麵漾出淡淡的茉莉清香。書房裏點了燈,幾個大櫃子裏密密麻麻全是書。書桌上堆著些文書,繁多卻不雜亂。
司辰顯然剛剛沐浴過,頭發還透著水氣。身上是很隨意的淺金褙子,將他清瘦的身子裹得嚴實。
“天冷了。”潮笙說。
司辰低頭看看自己,“唔,我穿了兩件,不冷。你怎麽來了?”
潮笙正了色,“聽說力生和阮少謙失蹤了。我近來沒有要事,不如我去走一趟,找找他們。”
司辰慢慢地抬起眼,烏漆漆的眸子映著她的身影。半晌,他拒絕了:“不是要緊的事,力生可以把阮少謙再帶回來的。”
“阮少謙是個性格孩子氣的人,力生也許沒有掌握門道,還是……由我去吧。”
司辰的目光對上她,“為什麽一定是你去?要派人去,孟華也可以,王衝也可以。”
“我自認為比較了解阮少謙。再者,我已經在府上很長一段時間了,刀劍許久未用會生鏽,人也是一樣。”
燭光下,他與她的影子貼得極近。她不敢看他,隻低頭看著他們似乎糾纏在一起的影子。他的呼吸在她頭頂,“我如今有了私心,不願你在外麵奔波。”
心麻了麻。潮笙咬咬唇,“我會顧好自己。”
沉默,很久長的一陣沉默。
潮笙抬起頭,看到他的眼神就盯著自己,眸光複雜,似乎是想讓她去,又不舍得。
嗬,是不舍得吧?
那個眼神,令周身都變得暖和了。她說:“我一向很會顧好自己,你不用擔心。”
“這不是又一個想逃開的借口吧?”他的聲音有些幹啞。
“當然不是。我為何要逃開?”
他的唇角揚起笑意。她的回答率真誠實,但滿足了他。“好吧。依你。”
潮笙鬆了口氣。燭火發出劈啪聲,地上的影子更加糾纏在一起。其實他們隻是靠得近,並沒有抱在一起。
耳邊傳來他似有若無的歎息,他終於張開手臂,將她勒得很緊。
“平安回來。”他柔軟的唇擦過她的耳畔,停留在她的發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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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笙臨前行去了趟回春醫館,沒見到傅明琛,卻意外見到曾蘇在替人診脈,一張清清秀秀的臉上多了幾分老成。
潮笙忽然覺得,曾蘇也不錯。
轉念又失笑,自己是怎麽了,看見個好青年,總能把他們往雪秀身上想。既然傅明琛不在醫館裏,她也就沒打算再去住所找他。等遠行歸來再拜訪罷。
踏著來時的路慢慢往回走,路上行人稀少,街燈也熄滅了,唯有天空一輪明月的孤華照灑大地。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總想著走時來和傅明琛說一說,或者自己在心底真的將他當成了親人罷。
收拾包袱時,雪秀道:“你此去又要多長時間啊?”
“兩個月吧。”
“才回來才多久又要去那麽久。”雪秀惆悵,“你離開的日子比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多太多了。”
“職責所在,”潮笙道,“你顧好自己,有什麽事就去找傅大夫。或者找曾蘇也可以。”
“曾蘇?你怎麽說起他來了?”
“我看他現在醫術也不錯。”
雪秀笑了:“我哪裏就全身是病,非得去找大夫了。”
潮笙笑笑不語,雪秀翹著唇道:“終歸在這裏可以讓我依靠的人隻有你。現如今我連孟華也不大敢見了——”
“當不成戀人,不妨退一步當朋友,何必搞得那麽僵硬。”
“你不明白,麵對喜歡的人,是無法退一步當朋友的。”
潮笙偏頭想了想,如果有朝一日她離開司辰,她與司辰還能當朋友麽?偶爾在街角見到,他們還會不會給彼此一個微笑,還是希望永遠都不要見麵。
一早,雪秀還在睡覺潮笙就起來了,輕手懾腳地離開,王府從側門出府。
令她意外的是,司辰竟然在側門等著她,身邊牽著匹馬。她疑惑地望著他,他道:“我送你出城門。”
胸口驀然一暖。
此前她曾經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演戲亦或是真的對她動了情,可現在她忽然覺得,自己再質疑他,就是個傻子。
兩匹馬一前一後出了城門,潮笙勒住韁繩:“別再送了。”
司辰的臉在清晨的薄霧中看得不甚清晰。她策馬離他近些,再近些。
“我會飛鴿傳書回來的。”她說。
“嗯。”他沒有看她。
“……你回去吧,我看著你進城門再走。”
他側了側頭,目光與她對上。“沒有別的話和我說了?”
潮笙跳下馬,和他說:“下來。”
他也跳下了馬背,居高臨下俯視她。她忽然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我沒有別的話要說了。保重。”
他錯愕的神情籠罩在薄霧中,但是末了那唇角勾起幾分笑意,目視著她的身影漸行漸遠。
遠處同樣在霧色中的王衝看了看孟華,孟華麵無表情,仿佛並沒有看見那一幕。
“沒想到……”王衝喃喃地。
“別亂說話。”
王衝像被他噎到一樣,似笑非笑:“我像是會亂說話的人麽?隻是以為潮笙那種冷冷的性子大約和別人能不同些。沒想到,麵對十王爺也和普通姑娘沒有兩樣……”
“走吧。”孟華打斷他的話。
王衝又笑看他一眼,噤了口,迎上打馬過來的司辰。
孟華往遠方霧氣朦朧的官道望去。她的身影已經瞧不見了,可方才她親吻司辰那一幕,像一軸美好畫卷,鮮亮地定格在他的腦海。
司辰的衣袂在風中翻飛,遠遠送來淺淡的茉莉香。他的心情似乎頗為愉悅,唇角是彎起的,和風霽月的眉目。因為潮笙那一吻嗎?
擦過孟華身邊的時候,司辰撂下話語:“回吧。”身影很快就駕馬遠去了。
策馬回到王府,剛下馬,小廝前來接過繩子,顧勇站立在門內抱拳而立,待司辰走近了,湊到他跟前一邊低語著,一邊往寧心殿而去。
孟華回頭問王衝:“顧勇怎麽在府中?”
“有什麽稀奇,他又不會四季都在外頭。”
“話雖這樣說沒錯。時間點未免……”
“哦,說得也是,他最近應該帶著些人在盯蘇晟才是。”王衝低聲道,“前兒隱約聽說蘇晟寫信給潮笙,居然被主子攔下了。也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麽關係沒有?”
孟華的臉色變了變。顧勇回來和潮笙有關係麽?
難道司辰他並不信任潮笙?
王衝低聲道:“潮笙她應該不會……”
“不會。”孟華認真又嚴肅,“你難道還不了解她的個性。沒有報完恩之前,她都會忠心耿耿。”
王衝耷拉下唇角,“也是。不過,下次遇見潮笙得和她和說遠著蘇晟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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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氣蒙成一片的城郊,潮笙正鞭馬往官道上走。
天氣涼爽,實在大大地便利了她的出行。由於天色早,路上也沒有什麽人,厚重的霧在附近的山腳格外濃鬱,能見度很低,她便不敢把馬策得太快,怕撞上挑糧食下來做買賣的山裏人。
過了十裏亭,才算真正出了金都,十裏亭外是綿延到遠處的官道,霧色朦朧中,可以看到十裏亭外有人影攢動。
潮笙不自覺放慢了速度。
大清早地有人出遠門相送十分正常,而十裏亭常常是送別的地點。送到這兒,便不能再往下相送,再往下也沒有必要相送,直接跟著一起走罷。
潮笙意欲低速馳過十裏亭,未料突然前方冒出個人來,攔下了她的馬。
馬兒受驚,揚起了蹄子。潮笙緊緊拉住繩子,麵色不悅地望向拉馬的少年。
真是不懂事的攔馬方式,倘若她不是練家子,豈不是要被甩下馬。
“寧姑娘,多有打擾。”
是個認識她的人?潮笙的目光下意識地看向亭子裏。
一個錦衣青年,正端著杯茶,慢悠悠地品著。在她看他之時,他亦看向她,眉目間萬水千山,一雙漆黑的眸子無波無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