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沉重地像灌了鉛。
潮笙翻了個身,腳碰到了一樣東西。本來還迷迷糊糊的她忽然間清醒。睜開眼睛,赫連勳的臉赫然在眼前,將她嚇得不輕。她往後退了退,一直退到牆角,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上。
有穿衣服!她鬆了口氣的瞬間,心又提了起來!身上的衣服是陌生的,不是她之前穿的梅紅色那件。
她動了動身體,沒什麽不對勁,他應該,應該沒有對她那什麽。
此時天色還是亮的,隔她幾尺遠的地方,赫連勳沉睡著。他呼吸平衡,安靜沉睡。她沒忘記之前他是怎樣用手刀劈她的頸子,讓她昏迷。他還幹了什麽?她的身體為什麽酸酸軟軟的,使不上力氣。
趁著他還在睡,她得走。
她輕輕地起來,用貓一樣的步伐,就在快要越過他到達床邊,他修長的手臂忽然伸來,直接就將她撥回了枕頭上。
她奮力反擊,踢他踹他,卻被他壓製得不能動彈。他連眼睛也沒有睜開,用略沙啞的聲音說:“你確定要在床上這樣嗎?我可不是什麽柳下惠!”
潮笙瞬時縮回了手,同時遠離他,自動靠到了床邊。他們倆隔著一個人的距離對峙著。
‘“你很無恥!”她控訴。
“不算無恥,我沒有趁你昏迷做一些你無力反抗的事。”他說。
“……你!”潮笙氣結,“照你這樣說,打昏我竟然還是君子所為。”
“不這樣,你根本不服管。”他懶洋洋地閉眼,“我還很困。你不再睡一會兒嗎?”
她冷笑一聲:“你真放心,不怕我起來一劍劈了你嗎?”
“屋子裏沒有劍。”他閉著眼睛說。
“……”
“而且你現在沒什麽力氣。”
“你對我做了什麽?”
“我什麽也沒做。隻不過你想用香把我放倒,結果把自己放倒了。”’
“……”潮笙咬著牙,“胡說!我怎麽可能熏倒自己,分明是你幹的好事!”
他笑了笑,依然閉著眼睛,“偶爾犯點兒蠢也沒什麽,潮笙你畢竟是姑娘家。”
“我才沒有犯蠢!”明明是他幹的好事,她寧潮笙怎麽可能拿香藥別人,結果藥到自己。絕不可能!
他睜開眼,在墨黑的眸子的注視下讓她有一點緊張。“你覺得怎麽樣?”
話題轉變得太快,她不明白。“什麽怎麽樣?”
“你剛剛泡了水。”
“那有什麽。”
他低咳了一聲:“哦。你沒感覺有什麽不適最好。那個,衣衫不是我替你換的,婢女換的。”
這還差不多!潮笙想了想,說道:“你們梁國人注重‘貞節’,對吧?”
“嗯。”他望著她的眼睛,“我們講究從一而終。”
“那是對女子而言吧?”她冷笑,“換你們男人從一而終試試。”
“梁國很多平民百姓是隻娶正妻的,男人從一而終也不是什麽新鮮事。”他翻了個身,平躺,雙手枕於後腦勺,烏亮的頭發拖在枕頭上。
“你不是平民百姓,你是王爺。”她忽然問道,“你整天在軍營和江湖上跑,你的王妃可真寂寞。”
他轉過頭來,“王妃?我還未成親。”
“哦。”她把話題繞回來,“你們梁國人注重貞節。”
他嘴唇勾了起來:“怎麽又繞回來了。”
“我不貞節。”她說,“我不是完壁,我……”
他一直注視著她,眼神銳利。“你們宋人很開放,那也沒什麽錯。”
“所以你看,我們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他說,“我不在乎。”
哪有男人不在乎這個?他明顯是說謊。“我愛著一個男人,心裏有他,不可能愛上你,更不可能嫁給你。”
“一輩子很長,你別把話說那麽滿。”
他真頑固!“赫連勳!我的耐心很有限度,急了我會對你痛下殺手。”
他輕飄飄地說:“你打不過我。”
可——惡!潮笙咬牙切齒,“那是我太累了,等我休息夠了打一次看看!你以為我真的打不過你啊!”
他笑笑,“女人打不過男人是很正常的事。你不要一副馬上就要撞牆明誌的樣子。”
“誰要撞牆!我隻是想宰了你!”
他笑出聲,然後,是一聲很沉重的歎息。
那聲歎息撞在她的心坎上,莫名的讓她有點兒心酸。她望向他,發現他已經閉上了眼睛,眉頭鎖在一起。
“他會娶你嗎?”他問。
“不知道。但我不會嫁給他。”
“為何?”
“那是我的事。”她說道,“赫連勳,我們不可能的。明天我就離開澤荷,你沒有資格攔住我。”
他忽然欺近過來,潮笙舉起雙手:“不許過來!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盡管不用客氣!”他撲到她身上,她奮力反擊,兩個人在床上又過起招來,潮笙剛剛醒來身上酸軟得不得了,就更加不是他的對手,幾下被揪住雙手置於頭頂,他則壓在身上,撐起手臂看著滿臉通紅的她。
她咬著嘴唇,憤恨地盯著近在咫尺的他:“你想幹什麽?趁人之危嗎?小人!”
他低下頭欲吻她的嘴唇,她緊閉著眼偏過頭去,雙手雙腿不停地掙紮,卻被他壓得死死的,根本無法把他趕開。
吻最終沒有落下來,脖子卻傳來一陣痛。她低呼一聲,聽到他在她耳畔說:“你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心?你還要我如何做?”
她喘著氣,“我沒有要你做任何事!”
他忽然翻了下來,平躺在床上,“對,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可我也不甘心。”
“你身份尊貴,不愁找不到喜歡的姑娘。何苦。”
“那你呢?”他冷笑了一聲,“為何非司辰不可?貪圖他是太子?”
她也冷笑,“對,我就貪圖他是太子,怎麽著?”
他沉默了會兒。“算了,不要再爭吵了。睡吧。我很困。”
他還能睡得著?!潮笙動了一動,忽然小腹一陣痛,一股熱流湧了出來。她瞪大眼睛,窘迫得不得了。
“怎麽了?”睜開眼睛,看到她皺著眉,他問道,“剛剛弄傷你了?”
她不領情地別開臉,“沒有。”
“別倔強了,你那個……還泡了水,應該好好休息。”
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他知道她……她來葵水?她窘得想去撞牆明誌了!“明天我就走。”
“我不會讓你走。”
“你留著我有什麽意思?”
他說,“我既然喜歡你,總應該做一番努力吧。如果我用了心,你也努力過了,確實不能回應我同樣的喜歡,那我就放手,放了你。”
“……”潮笙一字一字地說,“憑什麽你喜歡我,我就要被你禁錮在這兒?”
“我沒有禁錮你,你的手腳是自由的。你走不掉隻是因為打不過我,所以不算禁錮。”
這人還可以更無賴一點嗎?
好吧,既然無法和他溝通,那她就按照自己的方式離開。她沉默了,閉上眼睛,腦海裏一團混亂。
她忽然很想司辰,若他現在出現將她帶走就好了。
“赫連勳。”她叫他。
“嗯。”
“我十四歲的時候愛上司辰。”
“嗯。”
他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她緩慢地說:“他待我有恩,也有男女之愛。所以,這輩子如果不是他殺了我,我都不會離開他。”
她聽到他倒抽一口氣的聲音。“所以,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很感激,謝謝,但是對不起。”
她說得混亂,但她想,他一定能聽得懂。
他沒有回應她,或許他是拒絕回應。她坐起來,渾身依然軟軟的提不上什麽力氣,“我們在一張床不妥,你給我另外安排個房間吧。”
“睡都睡了,何必換房間那麽麻煩。”他懶懶地說,聲音有點低落。
她直接就跳下床去了,這次他沒有阻攔。身後傳來他的聲音:“哎,算了,你等一等。”
他走下床,高大的影子瞬間將她籠罩。他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麽,開門出去了。
潮笙這才開始打量屋子。好大的房間,除了一張超大的床之外,隻有一張圓桌。除此之外沒別的東西了,這簡直不像是寢室,大約隻是他偶爾落腳的地方吧?
過了好久,有個小姑娘端著托盤走進來,碗裏托著熱騰騰的紅糖荷包蛋。她笑眯眯地說:“姑娘,你醒了啊,吃吧。爺吩咐要給你的。”
潮笙的臉頓時紅得像柿子,他吩咐下人做這個給她吃是什麽意思!要他好心啊!看那小姑娘笑得甜兮兮的,她更加窘迫。“他人呢?”
“爺在隔壁房間。”
她點點頭。等小姑娘走了,她把身上的中衣換下自己平時常穿的粗布拙衫,把散下來的黑發紮到腦後,然後開始吃荷包蛋。
赫連勳到隔壁房間,其實是默認了讓她走吧?她要抓緊時間離開。
和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喜歡她的身手比她強的男人在一起她很危險。天黑了就更危險,所以她要趁天黑前離開。
她的包袱還在,但因為落了水濕漉漉的。她隨手一拎,推門離去。
外麵靜悄悄的,沒有守衛,甚至沒看見一個人。
潮笙覺得她可能要偷一匹馬。赫連勳把她的馬砍傷了,偷他一匹馬應該不算太過份。就不知道除了那匹戰馬,他這裏還有別的馬嗎?
隔壁忽然傳來吱呀一聲,赫連勳打開門走了出來,略冷漠地看了她一眼,“眼下天就要黑了,上路也走不了。明天再走。”
潮笙疑惑地望著他。他肯讓她走了?
他被她懷疑的目光給惹怒了,“寧潮笙,你就這麽不相信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