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笙想過他們之間身份的差距，如果赫連勳要娶她也許不容易，可沒有想過要付出削爵位的代價。她當然不在乎赫連勳究竟是王爺還是普通人，可赫連勳呢？他也許不在意削不削爵位，但他素來和親人感情甚篤，她不願意他為她做這些犧牲。
“你打算現在和我去別苑還是明天再走？”
“明天吧。明天也不勞駕你來接，我自己去就好。”
“那怎麽行。”赫連功說，“萬一你聽了我今天說的幾句話，怕阿勳為你付出太多覺得他不值得這麽為你而逃跑了怎麽辦？我拿什麽和他交待？”
“我沒那麽懦弱。有些必須麵對的事情，逃跑有用嗎？”
赫連功有點訝異，隨即點了點頭，“好。那明天你自己來吧。別太遲到。”
和赫連功分開之後她回星也那邊，令吉正急匆匆地，見到她大呼一聲：“可算見到你了，怎麽這麽遲才回來呢？最近草原上狼開始多了，你可得注意。”
“哦，我在外麵多待了會兒，不要緊。”
“沒事就好，進屋吧。”
潮笙在次日去別過族長夫婦，又和令吉星也告辭。潮笙駕著馬去王府別苑，不像前次到來受阻，大約赫連功赫連勳都打過招呼的關係，門口的侍衛還未等她靠近已經迎上來，恭敬地請她進府。
隨後她被安置在一間廳堂，稍後赫連功親自過來和她說讓她先住赫連勳隔壁的房間，配備了兩個丫鬟給她。
“這是赫連勳的安排？”
“是。他有信給你。”赫連功說，“就在房間裏。”
他到處送信？潮笙有些失笑。赫連功望著她說：“別說你沒見過他這樣，就是我和他相處了二十幾年也沒見有這麽細心。想來他對你十分認真。”
潮笙心中一片柔軟。“你幾時見過他？”
“一個月前。”
“他還好嗎？”
“好啊。大約心情好，打仗也連勝幾場，很快郡邊就會失守了。”
潮笙的心一跳，她沉默了會兒，問他：“拉據戰已經打了一年多，總是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打算拉據到什麽時候？”
“這個麽，是機密。”赫連功神秘地說。
潮笙點了點頭，這確實算是機密，不和她說也沒什麽。隻是戰事不知道幾時結束，赫連勳也就不知道幾時才會回來。
到給她安排的那個房間，到處都擦拭過，幹淨得纖塵不染。桌子上放著封好的信，她打開來。
望著赫連勳淩厲的筆鋒，感覺著他字裏行間的溫暖，潮笙心中一暖。他讓她在這裏等他一年，若想出去玩自可出去，隻是一次出行不能超過三個月，要準時回來。
他果然如她所說給她足夠的自由。她微笑著想。
稍坐了片刻，門被敲響，赫連功站在門外說：“潮笙，到時間吃飯了。出來吧。”
赫連功領著她在別苑之中一一介紹，說她是別苑貴客，需要好生伺候。潮笙和赫連功用飯的時候，不經意地問道：“赫連勳和西連郡主的婚事是不是真的？”
赫連功猛得聽她如此平靜地說出來，不由地被飯嗆了，咳了一陣方說：“你知道？”
她點了點頭。“略有耳聞。”
“那個，已經退婚了。”
“幾時退的？”她抬眸看他。
“幾時退的不重要，關鍵是已經退了。”
她皺了皺眉，“那西連郡主怎能甘心被退婚？”
“不會不甘心啊，我娶她就是。”
“……”潮笙差點被菜噎死。
赫連功認真地點點頭：“反正我和阿勳長得一樣，她愛慕我也是相同的。”
“……”她感到深深地無語。“那她答應了？”
“答應啊，不答應能怎麽樣呢？”
“你的太子妃不在意？”她轉頭看他。
“在意吧，但像我們這種身份三妻四妾也是平常，她也習以為常了。”
潮笙沉默了會兒，淡淡地說：“傷心這種事，不可能習以為常，有的隻是忍耐和屈服。”
赫連功似乎受到觸動，半晌都沒有說話。好久才說：“也許你是對的。”
“那，娶西連郡主對你來說可是為難的事？”
“沒什麽為難，既幫我的弟弟解決了問題，又添一個美人兒，兩全齊美。你不要覺得我有做了犧牲，其實沒有。阿勳一直都不肯和西連郡主訂親，最後大約是到處都找不到你，心灰意冷了，心想娶誰都差不多，才同意的。”他說道，“你聽說阿勳有婚約的事沒有生氣？”
“還好。”
“如果他不能退婚呢？”
她思索了會兒：“把他擄走。反正他不能和別人成親。”
赫連功筷子上的肉掉了！半晌才說：“你果然強悍。”
“我不強悍。一切都是在他心甘情願的前提下，如果他有半分不舍得，我就會消失。”
“現在你不用操心了，就等著他從戰場回來吧。當然，他會提前和父皇說要娶你這件事，要說服父皇母後不是容易的事，但也不是全無可能，畢竟阿勳為國為家立很多功，做很多大事，父皇母後權衡考慮的話應該會妥協。”赫連功道，“既然你有擄走他的決心，你就多點耐心，對他也多點信心。他比你想象中更想和你在一起。”
“嗯。我知道了。”她望著他，“你還會去軍營嗎？”
“不會，我出來的時間太久了，要回京城。你若是要寫信給阿勳，讓管家帶，他會想幫你送。而且必定送到他手裏。”
潮笙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你不需要覺得這是寄人籬下，反正你要和阿勳成親，以後主是他們的主人。你可以隨便拿身份壓著他們。”
拿身份壓著他們這種事，潮笙怎麽做得出來。赫連功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補充道：“壓製這種事，做著做著就習慣了。而且慢慢地會有成就感，膨脹感。你慢慢感受。”
“多謝了。”他想得還真是“周到”！
“明天我就回京城了，你有什麽事要和我說的可就趁早。”赫連功說完丟下她，自己忙別的事情去了。
潮笙也沒什麽事情要和他說。她認真地規劃在赫連勳未歸來的這段日子裏她要做什麽？讓她一直在這裏等著他顯然是不現實的，一年有三百多個日夜，她怎麽等得住。與其如此，還不如去牧場謀一份差事。
下午赫連功找她：“跟我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什麽地方？”
“你消磨時光的好地方。”
潮笙疑惑不解。赫連功也沒多解釋，兩人去取了馬，朝著別苑左邊的一條大道奔了約莫一刻鍾，來到綿延的草原。稀稀落落的帳蓬表示這裏是住人的。潮笙轉頭看他：“為何來這裏？”
“阿勳說你在家中會大概覺得悶，若是不想待著了，可以到這邊來放牧，順便管管他們。這些人沒人盯著他們就造反，連上貢的東西都敢作假。”
潮笙哭笑不得：“他怎麽什麽都想到了？”
赫連功幽幽地看她一眼：“足以見得他對你有多用心。”
潮笙收了笑容，心中繾綣萬千。如果他在就好了，可惜……她看了看赫連功，想從他臉上尋找一點赫連勳的痕跡。可是，明明長得很像的兩個人人，其實是完全不同的。記得當時赫連勳曾經和她說過，“下回我與他站在一起，能不能認出來，就看你了。可別讓他笑話你連自己的男人都分不出來。”
他若知道她一眼就分得出赫連功和他，他是不是會很開心？
“你還可以找自己想做的事情做，”赫連功說道，“反正他也不會強求什麽，別忘了回王府就行。”
“我知道了。”
“當然，如果你想去軍營看他就更好了。”赫連功壞笑地說，“軍營裏的日子可是苦悶又無聊的哦。”
也許以後她會去軍營看他，可不是現在。她的身份太尷尬，陳營裏的士兵也許有些還認識她，她不能給赫連勳添亂。或許……她可以不進軍營，在九鎮呆著也不錯。
“喂，寧潮笙，”赫連功看著她，“我們阿勳為你做了那麽多事，你別辜負他。”
“知道了。我不會。”
赫連功唇角微微地彎起來：“嗯。父皇母後那邊有我幫你們當說客，你就放心吧。倘若在這裏有過得不自在不舒心的地方，也不要就想著離開，阿勳常年在外頭打仗很辛苦，他也想回來的時候家裏有個人等著他。”
潮笙的心微微一動。
“明天一早我就回京，有什麽事都可以找管家，他們不敢怠慢。”
“好。謝謝你了——”
赫連功在次日果然離開，別苑上下每個人都拿她當主子伺候，赫連功隻說她很快就會和赫連勳成親，未來王妃在此，他們當然不敢輕忽，每天幾頓地喂養。潮笙每天看書寫字練練字，去牧場走走，練練劍，半個月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赫連勳收到信唇角彎起。
潮笙果然已經到王府別苑了。她說：“每天都很無聊，似乎長胖了。”
長胖了才好，她太瘦了。想起上回見麵已經過去好幾個月，心中的思念漸漸瘋長，變成想見不能見的陰鬱。
此前他曾經擔心她知道他曾和西連郡主訂過婚的事會生氣，但赫連功來的信裏麵說她很霍達。她是真的一點都不介意嗎？如果她不介意，想來是還不夠愛他。可她介意還是留了下來，他很欣慰。那至少說明他對於她來說是重要的。
就算沒有司辰重要，隻要在她心中占據一席地位，他有信心在將來的她的心裏填滿的都是他。
他算過局勢，他的目的就快要達成了，所以戰爭不會持續超過一年。也許還可以趁著端午或者中秋讓她到澤荷，兩人在一起團聚過個節。這樣想著，心熱絡了。
“將軍。”恭何忽然在外麵叫喚。
“什麽事？”
恭何走進屋子裏，抱拳道：“將軍，西連郡主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