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容華受寵不過幾日,硬說她懷上了龍嗣,似乎不合理。
且經過方才的點青把脈,她的身子似乎有服過避孕湯藥的跡象。若是皇帝故意不讓她懷孕,即便她受寵已有月餘,也不能妄言孕事。
無奈之下,冷沐真隻好說身中劇毒、必死無疑。
黑夜中,淺淺劃過一道亮光,像是一顆流星。幾乎同時,警衛們將宮門緊閉,行宮再次成為一個牢籠。
看見了流星,冷沐真總覺得情勢會轉好,緊張的心隨即放鬆下來。
婠容華知曉皇帝的性子,即便她身中劇毒,一旦放開冷沐真,也免不了皇帝的一劍。
因為皇帝原本的疑心,不管她有無中毒,皇帝都要確認地一劍。若是裝作中毒,一劍也可要了她的性命;若是真的中毒,那麽死者也不怕再挨一劍。
接到冷沐真的命令,婠容華又往深巷方向移動,“既然臣妾已經身中劇毒,皇上也不介意,讓臣妾死在深巷裏吧?”
說著,又掃過周圍諸人,“你們都走,不然我立刻殺了她!反正我已經必死無疑,不怕再搭上這一條命!”
雖知曉丫頭在耍把戲,但老太君並不了解這位婠容華,見她演得真切,心下也開始著急,“好,我們都走,你千萬不要衝動!”
說著,又向皇帝一句,“讓他們都走!”
不必皇帝吩咐,隻聽老太君向皇帝一句,眾人下意識便往後退。
直到皇帝吩咐一聲,眾人才接連散去,最後隻留皇帝、老太君和寧蠑,以及他們的宮人。
婠容華再次坐上杉木馬車,由楓影送回了深巷。
皇帝想追去,卻被老太君攔住,“你一人去不安全,隨行宮人也去又浩蕩,還是別跟了!”
為了丫頭,老太君隻能迫不得已地關心皇帝一句......說了違心的話,心裏十分不是滋味,總覺得對不起老頭子。
“那沐丫頭?”皇帝暗暗已經欣喜若狂,卻不敢笑出來,隻撐著擔憂冷沐真的樣子。
想著自己要拖住皇帝,老太君便指了指寧蠑,“反正楓影已經去了,便讓蠑小兒跟上。沐丫頭的武功不弱,腦子又機靈,有蠑小兒暗中相助,想來不會有事。”
寧蠑點了點頭,剛要跟去,又被老太君拉住,“你能護沐丫頭周全吧?”
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是問沐丫頭在玩什麽把戲。寧蠑則給她一個肯定的眼神,表示丫頭不會有事,嘴上還是正常地回答,“放心吧,我一定護沐兒周全!”
收到他神色間的暗示,老太君才放心一分。隨即放開寧蠑,轉向皇帝,硬是想出一個話題,“婠容華究竟是怎麽回事?你為何寵她、又殺她?”
老太君放下架子,盡量不讓皇帝聽出她的嫌惡。
瞧著寧蠑離去,皇帝也收回了視線,不先回答老太君的話,而是看了看她如今的一頭黑發。
記得她年輕時,亦是一頭烏黑的長發,若仙子、若夢幻,美得不像人間之物!
如今年華老去,亦是保養得極好。再配上一頭黑發,更顯女人的知性和成熟,有著年輕時沒有的別樣的魅力!
早時的妝容已經卸去,微微顯露蒼老,她的氣質卻不變。
再加上關心之語、吃醋之語,皇帝不由癡笑,“梨兒,你的頭發真美!”
另一邊,杉木馬車已經停在深巷外。
婠容華挾持著冷沐真,皇帝又被老太君拖著,因此深巷並沒有埋伏的人。
兩人並沒有回婠容華的住處,而是去了一處無人的宮殿,點起裏屋的一支蠟燭。
看這宮裏的陳設,應該是從二品以上妃級住的地方,若被發現兩人擅闖。
冷沐真有老太君撐腰倒是無事,婠容華就沒有那麽幸運了。
幸而除了雪婧,老太君沒有帶任何妃嬪來,深巷幾乎空無一人,也沒有舉報她們擅闖的事。
“你.......”即便聽到了聖女的聲音,婠容華還有一絲懷疑,細細看了看冷沐真,一如方才的陌生。
這也難怪,三年來冷沐真都用魔靈之鏡遮住本來麵目,隻有魔尊等人見過她的真麵目。
婠容華並非近身的人,自然沒見過她的真麵目。
確定了周圍無人,冷沐真才拿出一隻手掌大小的鏡子,外形看似與普通的鏡子無異,實則是魔宮易容所用的魔靈之鏡。
魔靈之鏡不同於假麵皮,它隻能遮住原本的麵目,稍稍改變人的外貌,不能像假麵皮一樣隨心所欲。
用魔靈之鏡,轉為聖女的麵容,婠容華才連忙行禮,“屬下給聖女見禮!”
冷沐真則是微微一笑,坐於一旁的長椅上,“你都叛變了,還自稱什麽屬下?”
婠容華一怔,“屬下沒有叛變,聖女這話從何說起?”
“你是魔宮與淩晟合作的信使,所以幹爺爺才將你和你父親,安排在行宮附近,與淩晟較好通信。你卻私自入宮,還晉封了婠容華?我若不來看熱鬧,你早已經沒命了,魔宮、淩晟一無所知,通信便出障礙,其中損失你該如何賠償?”
冷沐真語氣平和,表情卻已經陰冷到底,“你投靠魔宮以來,幹爺爺待你們不薄,是人就該懂得知恩圖報吧?”
不知為何,凡事涉及聖女二字,婠容華便心生恐慌,簡直比方才的賜死還要可怕。
或許是聖女心狠手毒、或許是聖女殺人如麻,反正她知道,對付背叛者,聖女一向是不留情的。
如今即便逃過皇帝的誅殺,聖女給她定了背叛罪,她也逃不過一死。
“映雪綾還我。”冷沐真伸手,依舊平聲一句,卻透著莫名的威脅意味。
這才想起映雪綾還未交還,婠容華立馬雙手奉上,“屬下冒犯,本不該髒了聖女的兵器。”
“無事。”冷沐真冷冷一句,接過映雪綾,收回了袖中,“我出手救你,不是不殺你,而是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婠容華輕輕點頭,“屬下知曉聖女仁心。屬下入宮,並非主動要求,而是皇上強製的......”
聽著這種蒼白的解釋,冷沐真隻有寒笑,“皇帝不曾見過你,以你的本事,大可讓她人代替。你們郡中不乏員外富商之女,哪一個聽說皇帝選秀女,不願意參加的?
你既做了信使,便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必然不會在乎這種死罪。再不濟,你也可以用婚事婉拒,就說你已經有婚約了,此次選秀皇帝不曾禁婚吧?
即便諸多拒絕的辦法,你還是入宮了。對皇帝動情了?還是想飛上枝頭了?自以為做了幾年信使,心思就能勝過宮嬪了?”
“屬下糊塗......”婠容華悔然垂下頭,表情亦是低落,“屬下一時迷了心竅,自以為入宮了,便不用靠魔宮.......”
話至此處,她便不敢再說下去,冷沐真卻冷冷替她補充道,“魔宮屬於江湖,是邪門歪道,不如皇室有勢力。有更好的棲身之所,你自然棄魔宮、而投奔皇帝,是麽?”
“屬下糊塗!”婠容華連忙叩拜,語氣何其誠懇,希望實話能挽回自己的性命,“屬下一時糊塗,如今已經浪子回頭,還請聖女再給屬下一個機會吧!”
信使突然更人,又是一通麻煩事。
除了這件糊塗事,婠容華還算忠心,冷沐真遂緩了幾分麵色,“這段時間,傳信的事都是誰負責的?”
說起這個,婠容華的頭垂得更低,語氣也跟著低沉到底,“回聖女的話,都堆在屬下家中,連爹爹都不曾提起,更不敢拜托別人代替傳信。”
“你好大的膽子啊!”冷沐真神色一黯,嘴角卻是不屑一笑,“魔宮與淩晟,來回傳的都是要事,你堆著不傳便是耽誤了。
萬一被洛商的人發現了信件,你們家有幾個腦袋,夠皇帝砍麽?就算皇帝不砍你們,魔宮的消息透露出去,幹爺爺和長老們也不會輕饒。看來你已經不怕死了,那還向我求饒什麽?”
“屬下知罪!屬下真的不想死,還請聖女饒恕吧!”婠容華又是磕頭,聽著她慎人的語調,心下近乎崩潰。
聖女殺人的法子諸多,每一樣都是狠毒至極。再配上化屍粉,她連屍首都不會留下......
對於古代人來說,就算死了,也是要留個全屍的,不然就是極大的羞辱。
想著信件的耽誤,或許會導致淩晟的誤會,冷沐真便是惱怒,“傳信的人有的是,你死了,自然有人代替你!”
說著,話鋒一轉,“你是不是對皇帝動心了?”
“沒有沒有!”婠容華忙搖頭晃手,一副無辜至極的樣子,眼中已經急出了淚花,楚楚可憐,“屬下與皇帝隻是利用關係,不曾有一分動心!”
冷沐真隻是嗬嗬一笑,信不信已然明顯,“你動不動心都無所謂,隻是一點,你可對皇帝提過魔宮的事?”
婠容華又是搖頭,“若是提了,屬下身份豈不暴露?屬下想著飛黃騰達,不曾提過魔宮半個字!”
那就好.......
冷沐真勉強點了點頭,“你回去之後,立刻將那些信件傳了吧!”
婠容華微微一愣,“聖女的意思是,饒了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