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寧蠑,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
冷沐真心虛地轉眸,不承認地一笑,“胡說什麽呢?我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麽?隻不過讓你幫幫忙,有什麽好推辭的?再說了,我哪有過河拆橋?你與皇帝對弈,我隻是旁觀者而已......”
寧蠑更是難以置信,“這還不算過河拆橋?你就沒有假裝過老太君、沒有得到過好處?”
“你!”冷沐真故作惱怒,卻無話可辯。
這三年來,冷沐真卻處於失憶狀態,莫殤自然不知曉假裝老太君的事。
不過既然是小姐假裝的,必有她的道理。莫殤又是個小姐主義者,自然替小姐說話,“再怎麽說,小姐也救過寧世子的性命,寧世子不會不懂知恩圖報吧?”
這倆主仆,居然合起夥來過河拆橋?!
“楓影!”寧蠑高喊了一聲,楓影隨即一落,“屬下在。”
寧蠑倒不惱怒,隻是氣不過莫殤區區下人,還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遂向楓影問了一句,“方才的話,你都聽見了?”
楓影點頭,一絲不苟的樣子,“回世子的話,屬下都聽見了。”
寧蠑亦是點頭,“嗯,你也說句公道話!”
雖說隻侍候了世子四年,不知前十六年的事。但這一月內,他們也假裝過老太君。
當時莫殤不在,但楓影在,因此明白其中利弊。
隻是世子所說公道話,究竟是什麽意思?楓影苦惱了一會兒,才回話道,“反正老太君不會怪罪世子,若世子錯了,便認個錯吧?”
這小子,居然讓他一個人認錯?!
冷沐真一聽,噗嗤笑了出來。
寧蠑卻是惱怒,“莫殤都知曉護主,你的腦子鏽鈍了麽?本世子讓你說句公道話,就是替本世子說一句話!”
什麽叫替世子說一句話?
世子與大小姐相愛,根本不會與小姐唱反調。
如今他若與小姐唱反調,今後世子想起來,必定拿他問罪。
楓影想了一會兒,便推辭道,“回世子的話,屬下不善言辭......”
不善言辭說得這麽冠冕堂皇!
寧蠑無奈,隨即不耐煩地擺擺手,“滾滾滾,滾到一邊去!”
“是,屬下告退。”楓影依舊自若應對,無視寧蠑罵人的語氣,毫不介意地退了下去。
這樣的反應最氣人,居然無視他的惱怒!
冷沐真則是一笑,關鍵時候,他又犯幼稚病了.......
聽到丫頭的笑聲,寧蠑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幼稚,趕忙假咳了幾聲,立刻正了正麵色,“時候不早了,趕緊回行宮吧,省得又碰上不該碰上的人!”
冷沐真則是挑眉,“黑鍋都讓你背了?”
寧蠑無奈點了點頭,“我背我背,都讓我來背......”說著,牽起丫頭的手,施展輕功往行宮而去。
瞧著他們牽手,莫殤眉心一動,隻覺心被千百根針,狠狠地紮了一下!
盡管不斷告誡自己,他們隻是主仆關係,不可以逾越了本分,心底那一股悸動卻怎麽也抑製不住......
莫殤微微垂眸,想著守護了她三年,是不是應該離開了?
正要追上主子,卻見莫殤一人發愣,楓影隨即而落,“怎麽不走?小姐吩咐了別的事?”
落下之後,才注意到莫殤的眸色,像有說不出的惆悵和失落。
不過一瞬,莫殤便隱去了心思,淡淡瞧了楓影一眼,隨即一笑,“小姐沒有吩咐其他事,隻是我自己走神了。”
順著他剛剛的眼神,楓影瞧了遠去的冷沐真一眼,像是看出了什麽,難得嘴角一挑,“你跟著小姐,有整三年了吧?”
“三年多了。”莫殤足尖一點,一邊追上小姐,一邊回答楓影。
楓影也追了過去,與莫殤平齊並排,“三年前,你知曉世子和小姐的關係麽?”
說起這個,莫殤心下又是一痛,隨即微微低首,“聽說過一些,不知詳盡。寧世子......真的那麽愛小姐麽?”
“主子的事,手下人怎好揣測?”楓影淡淡回之一句,便不再說話。
莫殤亦是沉默,與楓影一同,暗暗保護著主子,一如以往......
回到皓諭閣,果然要麵對老太君的惱怒。
一進門,便見前院擺了兩張椅子,一張老太君自己坐,另一張則是給寧蠑準備的。
“蠑小兒,你坐。”老太君先是淡淡一句,而後轉眸冷沐真,便是火冒三丈,“你這丫頭,究竟闖了多少事?!對弈是怎麽回事、打皇帝是怎麽回事、甜言蜜語又是怎麽回事?你祖父在天有靈,若看見你這麽個混賬樣,托夢也要打死你!”
該死的皇帝,怎麽把這些年的事都說了.......
冷沐真心下無奈,嘴上卻還頂嘴,“翻臉比翻書還快,大晚上的,不睡覺審訊什麽?你當自己是宗正丞啊?”
雖已經聽慣了她的頂嘴,可每次聽,老太君還是會惱怒不已,“我今日不隻要做宗正丞,還要做一回廷尉丞,替你祖父教訓教訓你這不爭氣的丫頭!”
說話間,老太君已經抄起拐杖,氣勢洶洶向丫頭而去。
寧蠑一驚,並沒有入坐,而是擋在丫頭身前,“老太君且慢,聽我細細跟你解釋......”
“你不必解釋!”麵對寧蠑,老太君才消了幾分氣惱,“我知曉你護著丫頭,但今日不能護著了。我也知曉若沒有這混丫頭鬧著,你不至於做這麽糊塗無理的事!”
果然還是寧蠑的人品好,居然百分之百被老太君相信了.......
冷沐真無奈,想著莫殤口才不錯,正想喚莫殤出來,卻見寧蠑拚力攔下老太君,“假裝成您,最初就是我的主意,真的無關丫頭的事。並非我護著丫頭,隻是實話實說,不想老太君錯怪丫頭而已。”
老太君手中的拐杖一頓,“真的?”
寧蠑肯定地點了點頭。
老太君這才放下拐杖,對著冷沐真冷冷一哼,“以死丫頭的本事,確實鬥不過皇帝,也不可能想出這麽妙的主意!”
“什麽?!”冷沐真聽得一愣,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寧蠑,最後不甘地看向老太君。
她的本事怎麽了?怎麽就鬥不過皇帝了?怎麽就想不出這麽妙的主意了?
明明就是她想出的鬼點子,若沒有她,寧蠑也鬥不過皇帝!
還有,憑什麽她出的主意,便是糊塗無理之事;寧蠑背下黑鍋,就成了妙主意了?
冷沐真暗暗不甘,卻沒有表現在外。老婆子的激將法,她才不會上當呢!
被寧蠑一陣勸,老太君才平靜下來,坐回了原先的椅子,“主意是你想的,那.......對弈也是你做的?”
寧蠑肯定地一點頭,他確實有份,這是供認不諱的事。
老太君並沒有氣惱,隻是平靜地繼續問,“那些情話、情信,也是你臨摹我的字跡,傳給皇帝的?”
寧蠑又是點頭,“臨摹得不好,皇帝看一眼還行,看多了便會看出破綻。因此皇帝看完之後,我便用內力將它們毀了.......”
怪不得皇帝隻說過情信,卻拿不出個實在東西來!
老太君依舊平靜,與方才的火冒三丈截然相反,“想來你這麽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我就不怪你了。隻是利用我的身份,達成自己或者丫頭的目的,實在可惡!”
“前話說什麽不怪,後話又埋怨個沒完!”冷沐真站在一旁,幽幽嘀咕了一句。
雖說年邁,但老太君的內功高深,耳朵也十分靈敏,再細的聲音也能聽清。
一聽丫頭埋怨的話,老太君一瞬又惱,“死丫頭,嘀咕什麽呢?我哪有埋怨個沒完?隻是一句話,你都不讓親祖母說了?!”
冷沐真又是頂嘴,“強調什麽親祖母?聽著像是心虛似的!”
“死丫頭!”老太君的怒火,重新被冷沐真點燃,再次抄起拐杖,便向冷沐真打去。
寧蠑一驚,忙又攔在老太君身前,“丫頭這些話,也都是我教她說的!”
“你說什麽?!”老太君不由驚愕,心底卻升起一分喜悅。
有這麽個人護著丫頭、無怨無悔的,她也就放心了!
年輕時,老太君的心眼確實小,但如今已經無謂了。
如今她的心中,隻存著孫子、孫女的幸福。
今晚,她並非真的惱怒,隻是想試探試探寧蠑的心,也試一試寧蠑的性子。是否如以前一樣,癡心丫頭、愛護丫頭,哪怕自己充當一個壞祖母......
現下已經試探完了,老太君自然不再氣惱,而是感動一笑。
又是翻臉翻書的樣子.......冷沐真不由警惕,下意識退了一步。
老太君則是溫柔笑著,先是牽起寧蠑的手,而後才走向丫頭,牽起丫頭的手,最後將他們的手相合,“看見你們情深意切,祖母便放心了!”
“什麽情深意切?”冷沐真微微一怔,與祖母對眸時,才瞧出她眼底的感動,心下不禁觸動。
老太君空出一隻手,寵溺地打了丫頭的腦袋一下,“傻丫頭!”
寵罵完,老太君才看向寧蠑,欣然一笑,“明日啟程回京,等到了京城,我便回一趟寧府,親自說說你們的婚事!”
這才明白祖母的苦心,冷沐真微微一愣,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