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來到這個世界,冷沐真還沒喝過酒。
劉瑁這麽一誘惑,她便起了興致。
之前冷亦寒攔著、老婆子攔著,千夜冥、寧蠑也不太願意給她喝,如今好酒自動送上門,豈有不嚐一口的道理?
都說古代的好酒,比現代的美味許多,她一向好奇。
此行古代,若不嚐一嚐酒味,豈非白來一趟?
冷沐真上前,坐在劉瑁對麵,接過他的酒杯,一口悶下!
這酒不溫不烈,喝到嘴裏有一股香甜的味道,還混雜著濃濃的水味.......
冷沐真擦了擦嘴巴,盯著酒杯半晌才反應過來,“甜酒?!”
甜酒算什麽酒?跟飲料有什麽區別?
飲料也就罷了,兌這麽多水是怎麽回事?
就這種兌水的甜酒,也算好酒?
見他一臉錯愕,劉瑁自然一笑,將那壇甜酒往她麵前一擺,“這是你的,這九壇是我的!”
說話間,打開九壇中的一壇,啟蓋的一刻,酒香四溢。
冷沐真一怔,“你搞什麽?怎麽給我弄壇兌水的甜酒,你自己喝那麽香的烈酒?”
劉瑁一邊斟酒,一邊護好自己的酒壇,“老太君吩咐過所有人,不許讓你沾酒的,我可不敢讓你喝得一身酒氣回去!”
就算失戀了、輕生了,劉瑁也不會忘記老太君的吩咐。
任何人都知曉,得罪老太君,簡直比死還難受。
今日劉麒得罪,重傷一身,已經是最輕的處罰了。
堂堂太子被她重傷,皇帝都沒說什麽,劉瑁怎敢放肆為之?
更何況丫頭是他的摯友,他也不喜歡女人喝酒,最多喝喝甜酒就行了!
冷沐真卻是不滿,到了哪裏都是老太君的吩咐、老太君的吩咐,她這輩子估計都喝不上酒了!
兌了水的甜酒並不好喝,冷沐真幹脆要了一壺清茶。
晚上不宜喝濃茶,免得睡不著覺。
有酒沒有肉可不行,劉瑁又加了幾樣葷素菜,全部齊全之後,舉杯說道,“幹!”
沾上酒,他的臉上才多了一分笑容,卻笑得那般淒慘。
冷沐真看著心疼,不由一歎,“舉杯消愁愁更愁,何苦用酒來麻痹自己呢?你還是別喝了,喝得再多,也忘不了她!”
相戀多年、思念三年,哪有幾壇酒就能輕易忘記的?
既然不能忘記,何苦用酒來自苦呢?
這些道理劉瑁都懂,可遇到事兒時,總是選擇性地忘記。
他並沒有答話,隻是一杯一杯地喝下去。
酒過三巡,他有些微醉。
此時,一杯一杯也覺不盡興了,幹脆舉起一壇酒,一通喝下了肚。
沒過多久,九壇酒一掃,隻剩下三壇,第三壇也已經見底了。
他的酒量挺好,喝了這麽烈的酒,還是微醉的樣子,神智還算清醒。
看他如此,冷沐真鬆了一口氣,推了推那三壇酒說道,“喝得差不多了,夜也深了,咱們明日還要早起回城,你快些睡吧!”
劉瑁卻推開她的手,將三壇酒抱了回來,“睡什麽睡?我不睡!來人,再來十壇好酒!”
話音剛落,便聽外頭的小二應了一聲。
冷沐真一驚,連忙一根銀針而去,將小二的穴道點住,“不用添酒了,等穴道開了,你就去睡吧!”
穴道?劉瑁喝了酒,反應有些遲鈍,想了想穴道的意思,才一驚,“你點什麽穴道?為何不給添酒,你以為你是誰啊?管本皇子喝酒?”
他的語氣霸道,在冷沐真聽來,卻盡是可憐。
心愛的女人沒了,他若追出去,皇帝就會殺人滅口。
他想追,卻不能追。
為了保全她,也為了保全自己,更為了保全母後!
他也是皇後的養子,皇後對他有養育之恩,他也感念皇後的恩德。
百善孝為先,他若為了個人私情,將孝擱置一旁,會被天下人笑話的!
宿醉究竟痛苦還是快樂,冷沐真並不知曉。
隻是瞧著他固執,便鬆了手,妥協道,“那好吧,你喝完這三壇,就躺床上去!”
三壇.......劉瑁冷冷一哼,心愛的人追不到,喝酒也喝不盡興!
心裏雖抱怨,手上卻已經拿起酒壇,一股腦全喝了下去。
終於抵不住酒量,徹底沒了理智。
“喝完了,去睡吧!”冷沐真指了指床,半命令半關心地說道。
劉瑁卻是低首苦笑,重重晃了晃腦袋,“不睡,不睡.......”
“幹嘛不睡?”冷沐真擔憂。
笑罷,劉瑁一轉苦澀,抬頭時,臉上已經沒了笑意,“真兒.......”
這是他第一次喚她的小名。
冷沐真眉心微顰,瞧著他苦澀的臉色,心下盡是焦慮,“你若是苦,就說出來,跟我說一說,或許就不苦了。”
“我好沒用.......”劉瑁晃了晃腦袋,像是在搖頭,又不像在搖頭,語氣一沉到底,“三年來,我求了父皇數次。我也想像寧世子那樣,上戰場立功。或許立了功勞,父皇就會成全我們了!
但是我又怕,怕在戰場上死去。我若死了,就再也見不到她了.......因此三年來,我努力活著、算計著活著,等得就是重逢的那日,她卻等不住了!”
一聽這些,冷沐真也是苦澀,“她快及笄了,女大當嫁,她沒有義務等你這麽多年!”
像是沒有聽見她的話,劉瑁自顧自地說道,“她說,她理解我是皇子,我有我的無奈。她說,不管多少年,她都會等我。她說,這輩子非我不嫁,即便嫁給別人,也會自刎示愛!”
話至此處,劉瑁突然狂躁,手臂一掃,將桌上的酒壇子一掃下地,“女人都是騙子!”
冷沐真一震,下意識一躲,幸而沒有被碎片割到。
劉瑁倒沒這麽幸運了,一塊碎片彈了上來,在他的手上割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深醉不醒,劉瑁也管不了什麽血痕,隻一味暴躁,“就算女大當嫁,她總也要等到我及冠吧?為何這麽多年的深情,那麽多承諾,連及冠的兩年都等不了,便迫不及待地嫁人了!”
“不是兩年,是兩年多,你今年的生辰還沒過。”冷沐真比劃著手指強調道。
再過兩年,姚瑤便十七了。
除了冷族的女子,被皇帝、老太君拖得老大出嫁,別家女子都是及笄就出嫁的。
今年諸事繁雜,劉霆的生辰都推遲了,劉瑁的生辰能不能過,還是個大問題呢!
連近年的生辰都不能過了,及冠的生辰就更懸了。
到時姚瑤十七了,還要再等幾月、幾年,他沒有權利讓一個女子這麽苦苦等著。
但姚瑤狠心,就這麽嫁了,冷沐真難免覺得寒心。
他們的感情,冷沐真不敢說比她和寧蠑深,起碼不分上下。
四年來,她與寧蠑都不曾忘記,姚瑤怎麽就棄之而去了?
是劉瑁太沒用了?
看著劉瑁絕望的樣子,冷沐真點了點頭,他確實太沒用了!
想想生辰的事,劉瑁更是煩躁,想砸酒壇,卻找不到一個完好的酒壇。
屋子裏也沒有什麽能砸的東西,劉瑁隻能對著桌子撒氣,一拳下來,直接打塌了飯桌。
照他這麽鬧下去,明天要賠很多錢了.......
冷沐真吞了吞口水,連忙動手阻止,“我有辦法了、我有辦法了,你先別鬧好不好?”
“什麽辦法?”劉瑁半醉半醒地問道。
冷沐真想了一會兒,才答道,“皇上沒有規定,我不能去找她吧?咱們先睡一覺,明早我就去雇馬,直奔禩吳找她,叫她給你一個說法!”
這個辦法,劉瑁也想過。
可惜是個行不通的辦法!
他了解姚瑤,既然決定去了,就不會回頭。
說法......人都沒了,他要一個說法有什麽用呢?
討來一個可笑的說法,還不如什麽都不問,隨她去禩吳,說不定還能留著一些尊嚴!
劉瑁冷冷一笑,起身凝了冷沐真一會兒,突然走向她。
冷沐真不覺什麽,隻看著他的眸子,像在詢問他的意見。
隻要他一個點頭,她就可以大老遠跑去禩吳,找姚瑤說個清楚。
戀人之間,總有突然糊塗的時候,隻要她及時提醒,姚瑤或許會回來!
劉瑁一步步靠近,沒一會兒,兩人已是咫尺之距。
他俯下身子,近看她嬌小可愛的臉。
冷沐真這才後知後覺,連忙起身後退,“你幹嘛?”
“你的眉毛,倒挺像她!”劉瑁津津有味地說道,忽然笑了一下。
這麽一笑,冷沐真隻覺陰森,不自在地後退幾步,“眉毛有什麽像?隻是湊巧跟她畫了一樣的眉妝而已!”
劉瑁又是一笑,像是明白了什麽,“你為何特意與她畫了一樣的眉妝?”
什麽叫特意.......冷沐真一臉無奈,“眉妝是宮婢畫的,我哪有什麽特意?”
“那就是緣分了?”劉瑁總結道,“真兒,你還記得咱們說過,或許長大之後,咱們會在一起!”
一靠近,便是一股酒味。
冷沐真嫌棄地伸手扇了扇,卻被他順勢抓住了手,“真兒,千夜太子不要你了,姚瑤不要我了,我們成親吧!”
什麽情況?盡說酒話!
冷沐真一驚,一手掙脫,一手狠勁拍了拍他,卻又被他順勢抓住,“我是認真的,我們成親好不好?”
不管他怎麽說,冷沐真心裏都十分清楚,劉瑁不可能愛她!
從小到大的情分,她若連這個都不知,真是白活了。
至於劉瑁為什麽這麽說,這大概是所有弱者的通病,一旦沒了安全感,就想盡快棲上一棵大樹。
冷沐真於他而言,就是一棵大樹,可以暫時給他安全感。
“你先放開。”冷沐真溫然說道,身子卻被他挪著,一點一點靠近床。
就算醉酒,他也不至於重傷剛愈,就與她做那種事吧?
想想那種事,冷沐真便是一顫,連忙抽出雙手,“你早些睡吧,我先回房了,姚瑤的事我會幫你問的!”
話還沒說完,便想奪門而出。
劉瑁隨即一個撲身,直接將她撲倒在地,窩在她的脖頸,“真兒,你陪陪我.......”
冷沐真無奈,一邊將他推開,一邊解釋,“我有寧蠑了,不能要你。你既困了,我就不陪你了,早點睡吧!”
“你若不陪我,我就動手了!”劉瑁威脅道,冷沐真卻固執地將他推開。
劉瑁心一急,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