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太陽已經爬到高空,直直射在屋頂,就屬廚房最熱。
冷沐真與莫殤走出廚房,去了前堂,屏退了左右。
“坐吧。”冷沐真一指對麵的位置,向莫殤道。
莫殤微微一拜,繃著身子上前,坐在了主子對麵。
按說,主仆是不能同桌的,因此莫殤坐下時,低著頭不敢與主子平視。
“說吧。”冷沐真一手拿起茶壺,另一手拿出描金茶杯,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用別的茶杯給莫殤倒了一杯茶。
莫殤低頭看著茶,雙手端起,輕抿了一口,“從何說起呢?”
相處了三年,他還是這般拘謹,連獨處都會尷尬.......冷沐真無奈,“你就當我是芷蕾,不必跟我拘謹,從頭說起吧!”
當她是芷蕾?
莫殤微微抬眸,平視了冷沐真一眼,立馬低下了頭,“屬下還是拘謹點好。”
說著,本能地探了探周圍,確定了無人偷聽,才低聲說道,“小姐說得不錯,屬下對芷蕾並非兄妹之情,屬下也不愛慕小姐,屬下愛慕的始終是芷蕾!”
冷沐真一邊聽著,一邊喝茶,淺淺一個點頭,“這一點,我已經看出來了,不過這三年,你裝得確實很像!”
“屬下慚愧!”莫殤微微蹙眉,原就垂下的頭越垂越低。
細細將這三年的愛戀一說,冷沐真不由震驚,這麽多年,他竟可以做得滴水不漏!
“屬下慚愧!”莫殤結尾這麽一句,便沒有再說愛戀之事,隻是放下茶杯,自座位上起身,“實話,屬下都已經說完了,還望小姐不要為難屬下了!”
為難?冷沐真聽得一怔,“怎麽就成為難了?既然你愛她,她也愛你,為何不能給她名分呢?”
莫殤抱拳一拜,“屬下還有事,先走一步了!”說罷,轉身離開了前堂。
冷沐真正要喊他,他卻已經無影無蹤。
“孤劍!”冷沐真連忙喊了一聲,孤劍隨即一落,“小姐有什麽吩咐?”
冷沐真指了指莫殤離去的方向,一臉急切,“快快快,快把莫殤抓回來,我還有話跟他說!”
“是!”孤劍應了一聲,施展輕功向莫殤追去。
莫家的移行迅步,對上孤劍的輕功水上漂,莫殤很快敗下陣來。
畢竟是過了淮江的輕功,莫殤的輕功豈能匹敵,一瞬間又被帶到了小姐麵前。
“小姐,這究竟是何人?屬下一直沒有問,不代表小姐不必謹慎小心啊!”莫殤甩開孤劍的手,上前向冷沐真說道。
說話間,有意無意地看了孤劍一眼,大白天蒙著麵巾,總覺得不是好人!
冷沐真擺了擺手,示意讓孤劍退下,“不必在意他是何人.......”
瞧著孤劍退下,冷沐真才繼續說道,“你既然喜歡芷蕾,告訴她一聲總可以吧?”
莫殤卻是答非所問,“小姐的安危何其重要,屬下豈能不在意他是何人?小姐最好明說,屬下也好保護小姐啊!”
孤劍的武功極高,在五萬兵馬中都是數一數二的。
光看輕功,就知曉比莫殤高上好幾重,他保護她?
到時還沒保護,就被孤劍一招解決了.......
“爺爺是怎麽教導你的?本小姐問話,你敢答非所問?”冷沐真故作生氣。
莫殤隻能低首,“屬下不敢。既然小姐不讓過問,屬下便不問了。”
說著,又想找機會離開,冷沐真卻不依不饒,“你不管逃得多遠,孤劍都會把你抓回來的。剛剛的追逐,你應該見識了他的輕功吧?真正比起來,你有幾分勝算?逃得掉麽?”
“小姐想屬下怎麽做?”莫殤沉下臉色,麵對主子的威脅,他也隻能妥協。
終於鬆口了,冷沐真輕鬆一笑,“很簡單,把你剛剛對我說的話,全部告訴芷蕾,一字不漏!”
告訴芷蕾......原就不能在一起的兩人,透露心思,隻會傷得更深。
但主子不依不饒,莫殤也沒有辦法,遂走出前堂,直往芷蕾的房間而去。
冷沐真八卦,正大光明地跟了上去,倚在門上偷聽。
芷蕾是獨居的房間,伺候她的小丫頭都被她屏退。
像是知曉莫殤會來,芷蕾坐在梳妝台前,細細梳好自己的頭發。
聽到門吱呀一開,嫣然回頭一笑,“你來了?”
見慣了她潑婦罵街、總是跟小姐爭吵的樣子,第一次見到她小女人的一麵。
莫殤微微一怔,有一刻的愣神,不過很快恢複了常色,“小姐讓我跟你說,三年來,我愛慕的並非小姐,而是你!”
“是小姐讓你說的,還是你心裏真正的想法?”芷蕾一手拿著梳子,另一手撥著頭發,一點一點梳直,語氣分外輕柔。
莫殤想了一會兒,才回答道,“既是小姐的吩咐,也是我心裏的真正想法。”
平生第一次告白,莫殤身子一僵,杵在原地一動不動,表情也是極不自在。
三年來,這是他第一次鬆口。
小姐的促成,果然起了一點成效!
芷蕾欣悅一笑,拿著梳子的手一頓,透過鏡子,看著他不自在的樣子,“我願意嫁給你。”
外頭偷聽的冷沐真,聽得這麽一句,差點沒有站穩。
人家還沒求婚,芷蕾便先答應了?這也太不矜持了!
也怪冷沐真,跟芷蕾相處三年,教她的盡是現代人的想法,有愛就勇敢表白。
芷蕾聽得久了,思想就比古代人開放了一些。
隻是這般求婚,在現代人中,也沒幾個女人做得到,可見芷蕾的急切。
這也正常,等了三年,芷蕾也及笄了,哪有不急的?
麵對女子的主動,莫殤卻是冷漠,“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們不可能成親。”
說這句話時,心裏總是一陣空虛,像是有什麽東西缺了一樣!
芷蕾與冷沐真一樣,疑惑為何不能成親,卻不直接問,而是轉而問之,“你還喜歡小姐?”
莫殤搖了搖頭,依舊與她保持一段距離,“我從未喜歡過小姐。”
“嗬嗬嗬!”芷蕾突然笑了。
她的笑,莫殤並不為奇。
三年來,他裝得真切,任何人看來,他都是愛慕小姐的。
芷蕾這丫頭單純,心思不深,騙過她也是正常。
“你不可能從未喜歡過小姐。”芷蕾放下梳子,將頭發撥到身後而起身,轉向他一笑,“三年來,你將小姐的習慣、吃食、喜好全部寫成了書,不同時期有什麽改變也是記錄在案。還有小姐的一切事跡,你也一概不落。
小姐危險時,你及時現身幫忙;哪怕老太君要打小姐,你也現身替她挨打。諸多事情我數都數不過來,這些年,你雖未親口承認過,我們卻都看得出來!”
說這些話時,她的臉上泛著笑意。
他愛慕小姐,其實她並不介意。
若小姐也愛他,成全他們也無不可。
但如今她知曉了,小姐是非寧世子不嫁的,正眼都不瞅莫殤一眼,所以替他擔心,才多番刺激他。
“還有踏青的時候,小姐與千夜太子走得很近,你便處處吃醋。那晚小姐讓你支開我,我已經知曉了,是小姐想與千夜太子獨處,所以你氣急離開了。
你若說這些事情都過去了,過去的事不作數,今日卻又有一樁。早時你聽說小姐為寧世子煎牛排,一句不說便置氣離開,這事你又作何解釋?”
芷蕾咄咄逼人的樣子,與冷沐真倒有幾分相似。
三年來,她習慣了他喜歡小姐,驟然說從未喜歡過,總有一股怪異。
說起這些事,莫殤隻是一臉寒色,“照顧小姐,是你的分內之事。初至魔宮時,你卻樣樣不懂,也聽不進什麽規矩。無意間得知你的心意,我猜想我寫的書,你應該看得進去吧?因此我為小姐撰寫食譜、寫一係列的書,隻為輔助你。
如若不然,你照顧不周,便會死在魔宮。而後教你廚藝、教你收拾屋子、教你換洗衣物、教你武功,都是為了保護你,而非為了小姐。
魔尊有吩咐,咱們要保護好小姐。因此小姐危險時,我會立即現身。至於那一次老太君出手,那是我第一次接觸老太君,隻知她內功高深,並不知曉她下手輕重。深怕她年老,一個控製不住,便傷了小姐,於是出麵親身嚐試。
知曉了老太君的分寸,我也就放心了。至於千夜太子的事,我既佯裝愛慕小姐,自然裝出一副吃醋的樣子,其實我是忍不住想與你獨處。借著小姐的由頭,我便與你獨處了一晚。
至於寧世子的事,也是相同。再加上佳人傾城確實有事,賬目必須我親自過目才能放心,所以急急離開了。我替小姐管著佳人傾城,隻為叫你輕鬆待在府裏。
前幾日,我看到你累,實在心疼了。佳人傾城,小姐十分看重,不可能全權交給外人去管。我若不管,便到了你的頭上,我不想累著你。
我不敢說三年前見到你時,便一見鍾情了。我隻知道三年過來,如今我已經情難自拔了!如此種種,我說得很清楚了,你聽明白了麽?”
沒想到一切諸事,都是為了她!
芷蕾靜靜聽著,嘴角的笑意漸漸僵了,這麽多年,她竟一絲一毫都沒有察覺!
這麽一說,芷蕾才想起一些事情,以前沒有在意,隻一心想著莫殤是喜歡小姐。
如今想來,原來都是為了她!
他的心,也一直在她身上!
既然兩情相悅,他何必瞞了三年?又為何不能娶她?
“我借口離開莫家,你知曉內情。並非真正脫離莫家,而是前去魔宮習武,做為莫家和魔宮的聯係。十年之約即將結束,莫家會換人去魔宮,而我,注定要回到莫家繼承家業。
莫家雖然落寞了一些,卻也不可能接納一個侍婢做為嫡長媳。咱們如今這些話,若是落到莫家人的耳中,你必死無疑!”莫殤耐心解釋道。
門外的冷沐真這才明白,原來莫殤是介意身份之別。
確實,莫家一時落寞,卻也是洛商貴族,不可能接納一個侍婢!
“為側為妾,我都無怨無悔!”芷蕾低下頭,第一次為自己的身份感到失望。
莫殤卻是搖頭,“即便為側為妾,也要一個出身明確的人,你連自己的身世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