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覺寧蠑的眼神慎人得很,冷亦寒一嚇,馬上往裏床挪了挪,“你要做什麽?”
冷沐真也瞧了寧蠑一眼,突然有些捉摸不透,“你要幹嘛?”
丫頭的視線移開的一刻,寧蠑的神情一變,突然輕鬆一笑,“沒什麽,隻是替冷世子治治病。午膳送去你的房間了,你若累了,用了午膳休息一會兒就午睡吧!”
故意支走她,分明要對冷亦寒做什麽。
冷亦寒心裏明白,立時伸手抓住冷沐真,轉為懇求的眼神,“真兒,你別走,我還有很多話,要與你說呢!”
心下明白寧蠑的心思,冷沐真並不起身,而是反握住冷亦寒的手,向寧蠑說道,“哥哥受了傷,你就別折騰了!”
對上眼神的一刻,寧蠑再次溫柔,依順地點了點頭,“趕路勞累、昨晚上又睡得晚,我知曉你累了。我會治好冷世子的,你放心回去吧!”
說著,眉毛一挑,又問於冷亦寒,“冷世子最關心瞳靈,她這般勞累,你是不是應該放手,讓她回去休息?”
這話說得極端,難道他不放手,便是不關心她了?
一時不知如何回話,冷亦寒隻能鬆了手,依依不舍地看她一眼,“你既累了,就回去歇息吧!”
她確實累了,三天趕路都沒有睡好,昨天陪劉麒說話,又是晚睡。
今日又是早起,原就打算午膳後睡一覺的。
還有榮親王和芷蕾的事沒處理,她若睡不好,這些事都要耽擱了。
可冷亦寒.......他似乎不願意麵對寧蠑。
冷沐真想了一會兒,慢慢從凳子上站起來,看了冷亦寒一眼,又向寧蠑問道,“要不,咱們倆一起走?”
這是最好的辦法,既阻止了寧蠑,又得以午睡。
寧蠑卻不聽從,“我有要事與冷世子商量,你隻管回去,桌上有老太君的親筆書信,你一看便知!”
老太君要寧蠑轉告的要事麽?
她能有什麽要事?
冷沐真這才點頭,與冷亦寒說了一聲,便回去了。
到了住處,果然有一封書信放在桌上。
見主子回來,芷蕾招呼宮人擺好了碗筷,扶主子坐在飯桌旁。
一旁站著侍菜的宮人,莫殤帶著賬目進來,將這幾日的賬目放在書案上,等冷沐真有空時過目。
冷沐真一心書信,隻是應了一聲,出奇地安靜。
打從昨日冷亦寒入獄,寧蠑便準確猜到了皇帝的心思,以書信的方式通知了老太君。
老太君很快回了信,這封便是她的回信。
信上密密麻麻寫了許多字,冷沐真越往下看,神色便越嚴肅。
注意到主子的異樣,芷蕾揮了揮手,令宮人退了下去,才輕聲問道,“小姐,是不是出事了?”
冷沐真臉色一沉,“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出事,祖母要讓哥哥入贅苗川,請二哥以冷世子的身份回來!”
芷蕾一驚,“請千夜太子回來認祖歸宗?”
冷沐真點了點頭,“皇帝不是計劃,要將哥哥送去苗川麽?祖母便將計就計,送走冷世子,由二哥來繼承冷族家業。”
皇帝有皇帝的計劃,老太君自然也有自己的計劃。
如今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的嫡孫,自然一有機會,便想辦法讓千夜冥回來了。
隻是質子的事一曝光,皇帝便知冷族與淩晟私相授受、私自聯合,到時引起龍怒,不知會有怎樣的後果。
這一點,芷蕾自然也明白,遂搖了搖頭,“老太君魯莽啊,皇帝豈會答應此事?到時候千夜太子回不來,冷族也要.......”
話還沒說完,冷沐真便是嗬嗬一笑,“祖母確實草率了,但要二哥回來,不一定要暴露質子一事。”
“那.......”芷蕾微微顰眉,一臉疑惑。
冷沐真卻沒有再說話,而是陷入深思。
千夜冥是淩晟太子,若要他回到冷族,同時又保密質子一事,冷族必須付出巨大的代價。
畢竟淩晟皇帝那道坎,比洛商皇帝更高。
淩晟皇帝若是不肯,隨口將質子的事一說,冷族必有大難。
如何堵住他的嘴,就要靠老太君的本事了。
還有千夜冥,他在淩晟正當風光,且他懷恨在心,怎麽可能回到冷族?
這一條路,注定是漫長了!
一頓午膳罷,冷沐真便進入了午睡。
而冷亦寒那邊,寧蠑也說了老太君的吩咐。
原以為寧蠑隻是鬧鬧脾氣,沒想到真有正事。
冷亦寒一聽,臉色立時一白,“這真是祖母的吩咐?”
寧蠑已經找了位置坐下,與冷亦寒距離一丈遠,啜了一口清茶點了點頭,“老太君的親筆書信,還擱在瞳靈的房間裏,你若不信,可以親自去驗證。”
說著,擱下了茶杯,整了整衣領,“苗川是個好去處,入贅也算體麵。老太君說了,彩禮一定會夠數!”
從小到大,老太君都忌憚他對真兒的感情,時時刻刻都在提防,如今終於做出實際行動了!
老太君的吩咐,冷亦寒一直言聽計從,這次卻有些不願,“可我與苗川皇帝隻是初識,互相並不了解,她也不願讓我入贅,我更不願入贅........”
瞧見他枕邊的白玉扇,寧蠑眼尖,一下就認出了那是丫頭的新扇子,隨即笑容漸冷,“本世子隻是轉達,你也無權願不願意。至於苗川皇帝的意願,還不都在冷世子的掌握之中?”
洛商多數女子,都為冷亦寒的才情傾心。
女帝也是女子,隻要冷亦寒肯表現,自然入贅不是問題。
這個自信,冷亦寒還是有的。
隻是想著冷沐真,冷亦寒不由憂愁,隨即眼眸垂得很低,“我入贅之後,祖母.......老太君打算讓誰過繼?”
“這似乎不是你該關心的事。”寧蠑以最輕鬆的坐姿坐著,藐視冷亦寒一眼。
他的身份,寧蠑一向瞧不起。
冷亦寒輕笑,這確實不是他該關心的事.......
“老太君明明知曉,我愛的隻有真兒.......”冷亦寒嘀咕著,看著自己無力的雙手,突然笑出了聲。
寧蠑卻是決斷,“你配不上她,別想了!”
這句話,寧蠑是第一次說,卻早在冷亦寒的腦中,徘徊了數次數次........
真正聽到這句話時,伴隨著一陣羞辱而來,冷亦寒眸下一冷,突然暴怒,“苗川皇帝文武雙全、乃苗川第一女子,我亦是配不上她,為何叫我入贅?!”
人,隻有被逼到無路可退時,才知曉反抗。
今日,他體會到了親情的涼薄,最後連陪在愛人身邊,都沒有機會了。
事至如今,叫他怎麽能不反抗?
可衝著寧蠑發火,又算什麽反抗呢?頂多隻是沒用的宣泄而已!
突然,腹中一陣痛意,迅速蔓延上了心頭。
冷亦寒緊緊蹙眉,伸手捂住心腹,呼吸漸重,“我隻是想陪在真兒身邊,從不曾傷害她,你們何苦這般防著我?你們都見不得真兒對我好麽?!”
“息怒!”寧蠑漠著眸光,淺淺睨他一眼,帶著幾分輕蔑的語氣補充道,“苗川男後!”
女帝若嫁給他,就會退位讓賢,並沒有“男後”一說。
寧蠑這般稱呼,不過一個諷刺而已!
果然急火攻心,冷亦寒的傷勢更痛。
正逢楓影送了藥過來,寧蠑隨手將藥一扔,再不瞧他一眼,“這些藥,你一次性服下,一個時辰之內即可恢複!”
寧蠑開的方子確實管用,太醫也知曉,不過副作用極大,所以太醫不敢用。
反正冷亦寒是個無所謂的人,是生是死,就看他的命數了!
寧蠑一走,司徒甯才過來看他。
探監晚一步、今早上的絕情都還曆曆在目,冷亦寒是個記仇的人,怎麽可能將這些事拋於腦後?
連探病都晚來一步,真是他的好妹妹!
不過有一點,她沒有帶雲狂來,而是支開雲狂,偷偷來看兄長的。
看出了她鬼鬼祟祟的眼神,冷亦寒隻有冷笑,連看兄長都這般偷偷摸摸,世上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麽?
冷亦寒不由分說,便大聲吩咐外頭的下人,“來人,趕出去!”
司徒甯一驚,連忙關上房門,衝上前捂住兄長的嘴,“哥哥別大聲說話,萬一被雲狂的人聽見,就知曉我在這兒了!”
果然是偷跑出來的!
冷亦寒不屑一笑,一把打落她的手,沒好氣地斜她一眼,“你來做什麽?”
又看到這樣的神情,跟前幾日送她禮物的哥哥完全不同。
司徒甯雖然失望,但也知曉是自己的錯,遂低下了頭,“我是來道歉的,哥哥千萬別怪雲狂,他若知曉你的身份,一定不會對你大打出手!”
到這個時候,她還在為雲狂道歉,難道不知他介意的是她?
冷亦寒冷冷一哼,根本不做理會。
司徒甯則繼續關心,“太醫看診過了麽?給哥哥開了什麽藥?哥哥現下覺得好些了?”
連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眼神還時不時往窗外瞟,深怕被雲狂發現。
最後實在受不住,幹脆過去,將唯一通風的窗子也關上了。
前些日子還對寧蠑癡迷,如今竟就轉向雲狂了!
也不知為何,之前她對寧蠑癡迷,冷亦寒並不吃醋,如今卻吃醋得不行。
心底更是氣不過,冷亦寒隻能拿起白玉扇,一下一下地扇涼,想把怒氣吹散,卻越吹越生氣!
見他拿起藥的動作,司徒甯的目光才定在那包藥上。
伸手將藥搶了過來,打開藥包看了看裏頭。
她雖然不懂藥,但也嗅到了其中毒物的味道,並非做為藥引的一點點毒物,而是極濃的危險信號!
司徒甯立時惱了,一把將藥摔在地上,“這算什麽藥?那幫太醫不想活了麽?竟給哥哥開這種藥!”
摔藥的一刻,冷亦寒才聞到藥味,那是一種極其恐怖的毒物味道。
看來寧蠑不是要治好他,而是要送他歸西!
冷亦寒隻有一刻的恐懼,很快恢複了常色。
不能陪在真兒身邊,如今又沒了妹妹,他本就不打算活了,吃了這藥正好!
想罷,冷亦寒下了床,一點點將地上的藥收了回去,“藥是給本世子吃的,司徒小姐心情再不好,也不該砸了本世子的藥!”
這時,外頭傳來一陣通報聲,“苗川皇帝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