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情景、突然出現的慕容紹,冷沐真還不能完全反應過來。
愣了許久,直到北帝一行人入座,冷沐真才驚覺。
怪不得隔著老太君的位置,空出了一個側座,原來是給北帝留的。
老太君放下茶杯,笑向慕容紹一看,又看向皇帝,“皇上找了北詔的人,來繼承冷族的家業?”
皇帝微笑點頭,“這位是北詔大使,也是北帝的義弟,入了北詔皇室的族譜,如今也算是北詔皇室子孫呀!”
這些都是皇帝動的手腳,老太君自然聽得出來。
不過北詔大使的名頭、才學、本事,她也是有所耳聞的。
依著他的本事,又有北詔皇室撐腰,確實擔得起冷族的身份。
隻是.......他若做了皇帝的傀儡,那就不是身份襯得起,就能繼承冷族了!
畢竟皇帝的目的,就是將冷族的家產,全部轉入劉族名下,這一點老太君再清楚不過。
她若妥協,二十年前就妥協了,怎麽可能撐到如今?
老太君再次轉首,淺淺睨了慕容紹一眼,長得倒是一表人才,隻是不知其人品如何。
注意到老太君的目光,慕容紹隨即起身,依著禮節給老太君作揖,“冷老太君有禮!”
老太君扯了扯嘴角,並沒有多少笑意,算是回禮了。
慕容紹也不計較,隻是一笑而過,便回到了座位。
不聽老太君說話,皇帝隻好繼續說,“北詔太上皇退位,已讓北帝繼承大統,北帝膝下亦是兒女成雙,想來不必為子嗣煩惱。這又是個子嗣富裕的家族,說法上便是個吉兒,也算是個好彩頭。
再看慕容大使,玉樹臨風、文武兼備、智勇雙全,應該不遜色於寒小兒。既然家族、自身都沒有問題,想來梨兒也沒有異議吧?”
老太君泰然坐著,聽罷了話,才笑出了聲,“皇上看中的人,自然無話可說。隻是冷族的繼承人,還是由冷族人決定比較妥當!”
皇帝笑著點頭,“那是自然,朕不過提個意見,選不選在你!”
隻是提個意見,用得著請來北帝一行人?
不就是決定了,所以請他們來一起做主、見證?
自然了,做法雖然如此,口頭上還是要客氣客氣。
北帝一行人都出現了,老太君可沒心思客氣了,遂直接說出了人選,“我覺得淩晟的太子,千夜冥最為合適!”
“淩晟太子?!”皇帝大驚,笑容與驚色相融,他也不知該笑還是該驚了。
老太君自若地點頭,並不表露質子一事,“國土之上,總有利益衝突,皇上考慮到此,所以選了北詔大使,我也東施效顰。淩晟太子的長相、本事、家世,都不亞於北詔大使,千夜氏亦是多子多孫的福家,我覺得千夜太子最為合適。”
她果然還是說出來了........
冷沐真靜靜聽著,眸下閃過一絲驚色。
質子一事,老太君多年不提,沾邊的事更不參與,如今居然提出要千夜冥繼承家業。
換作以前,她不會冒這個險。
冷沐真隱隱擔憂,抓著茶杯的手,也開始有些不安分。
以她的預測,千夜冥回不來。此事若是處理不當,還會給千夜冥帶來殺身之禍!
所以她不安,替千夜冥不安,也替冷族擔憂。
皇帝倒沒懷疑,隻是驚奇地看著老太君,一笑又不像是笑,“梨兒要千夜太子繼承家業?你可知千夜太子與沐丫頭的關係?”
什麽關係?無非就是兄妹關係。
這一點,皇帝不知,老太君更不會表露,也懂得皇帝真正的意思,隨即一笑,“不就是舊情人麽?沐丫頭與蠑小兒兩情相悅,所以不能接受千夜太子,千夜太子的深情我也有所耳聞,一直愧疚於心。
這樣的孫女婿,我還是喜歡的,隻是沐丫頭無意,我也沒有辦法。既然不能收為孫女婿,不如就收為孫子,繼承冷族財產。算是一種疼愛,也算是一種補償吧!”
她振振有詞,皇帝自然也無從疑心,隻是一笑,“這樣的補償,未免太慷慨了吧?千夜太子這等優秀的人才,朕喜歡、梨兒喜歡,淩晟皇帝更是愛惜,何況還是他的親生骨肉!貴為太子,豈能過繼冷族,這不是叫淩晟朝廷動亂不安麽?”
老太君沉著應對,“千夜太子遲遲不婚,淩晟香火便不能延續,淩晟的儲君也該換人了。昨日,我與淩晟皇帝通了信,今早接到消息,他說同意過繼一事!”
既然決定了要回嫡孫,她自然也做了完全的準備,這並不是謊話。
雖不是謊話,還是叫皇帝震驚,“什麽?淩晟皇帝確實說了,同意過繼一事?可有信件證明?”
信上提到了質子一事,老太君早就燒掉了,不可能出示給皇帝。
皇帝這麽發問,老太君也猜到了,自然應對自如,“最早今日、最遲明日,淩晟皇帝的聖旨即來,到時皇上一觀便是!”
看歸看,最後的決定權,還在皇帝手裏。
隻要皇帝不同意,千夜冥也過不來!
這一點,老太君很清楚,也想了許多對策。
隻是對策實施前,還要淩晟皇帝一道及時雨,先確定了他們的立場。
皇帝想了許久,才點了點頭,臉色卻沒有方才好看了,“繼承人一事不急,咱們可以慢慢商議,先解決寒小兒的婚事要緊!”
話題一轉,冷亦寒便是臉色一變,老太君則跟著摻和,“婚事的確不能拖,別誤了最好的時候!”
聽了這話,冷沐真的心又是一沉,轉眸看了冷亦寒一眼。
前殿放了幾處冰,他卻滿頭大汗,神色不定,像是極其不安的樣子。
她知他的心理,即便與女帝商量好了對策,卻也舍不得與她分離。
不說愛情,也不說親情,隻說生活了十幾年,有那麽回憶,豈能說放下就放下?
即便冷沐真無情,也做不到這些,更何況他們一直要好。
就像要割舍一個對她好的人,即便沒有愛情,心也是疼的。
即便冷亦寒尋到了真愛,是真心願意離開的,冷沐真還會傷心難過,更何況如今冷亦寒是被迫的!
決定不了自己的命運,最叫人心疼!
兩位大人物話罷,女帝竟也應承一句,“婚事是頭等大事,確實不能耽誤了,朕已經吩咐了人,讓他們尋個良辰吉日!”
沒想到女帝這般配合,皇帝這才露出一分欣慰的笑容,像是長者看到懂事的晚輩,突然一臉慈藹,“苗川皇帝是個識大體的人,朕一定不會虧待了你們!”
聽出了皇帝的意思,女帝連忙接話,“封王封侯都是後話,等到新帝登基,由新帝決定,皇上再下旨即可。至於嫁妝、婚禮,朕已經著人準備,隻等著炮仗喜聲了!”
皇帝滿意一笑,卻還不忘試探,“苗川皇帝想得周到,洛商也不會少你一分彩禮!”
聽出了皇帝的意思,女帝嘴角一挑,隻將輕蔑掩飾於笑意之間,“既是贅婚,男方就不必準備彩禮了,一應都由苗川辦了吧!”
“確實確實,還是苗川皇帝想得周到!”皇帝連連點頭,沾沾自喜,“那就有勞苗川皇帝多費心了。”
說罷,李佺便在一旁提醒,“皇上,這贅婚,男子要隨女家姓,入女家族譜。您看這,冷世子的身份,什麽時候改一改呢?”
皇帝一笑,“你不說,朕倒粗心了。遷改族譜一事是大事,就由奉常丞林愛卿去辦吧!”
“是。”李佺應了一聲。
畢竟是跨過入贅,洛商這邊隻負責遷出,至於遷入,就由女帝負責了。
從頭到尾,冷亦寒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像是有話憋著不敢說,又像是無話的認命。
零零散散又說了一通,皇帝才散了諸人。
見冷亦寒一臉失落,冷沐真連忙追上了他,“哥哥真要入贅苗川,也該找個真心喜歡的女子吧?”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冷亦寒依舊失望,就像獨自一人走著,根本不看身旁的冷沐真一眼。
這可不像平常的他!
冷沐真更是心疼,“聽寧蠑說,你不是談了對策?對策呢?便是認命麽?”
引著她,慢慢走過一個拐角,冷亦寒突然一個轉身,四下瞧了瞧動靜。
注意到他神色的變化,冷沐真不由一驚,“怎麽了?你們果真有對策是不是?”
確定了周圍平靜,冷亦寒才鬆了一口氣,一如平常地向冷沐真一笑,“你別擔心,雖是認命,也非全部認命!”
冷沐真聽得糊塗,“什麽意思?”
冷亦寒又是一笑,輕手拂過她的烏發,“夏皇帝與我商量了,我也知入贅之事不予更改。如今妥協入贅,並非入贅苗川皇室,更非娶夏皇帝為妻,而是跟著夏皇帝去苗川!”
跟著她去苗川,在外人看來,不就是入贅苗川皇室了?
冷沐真一臉不解地搖搖頭,“我還是不懂。”
好好的男子,如此優秀,又是極好的家世,根本不需要入贅的!
冷亦寒咧開嘴角,努力撐起一分笑容,卻笑得讓人心疼,“這些年,我愛慕你,叫你為難了吧?在你身邊一日,我就會圍繞你一日,還不如離開,彼此安好。去了苗川,並非入贅,而是尋找一位真心實意的女子。
夏皇帝不可能接納我,但她可以封我王侯,撮合我與其他女子。我已經及冠,遲早是要成家的,不可能終生陪著你,我不想成為你的累贅。到了苗川,我會找到她,與她成親生子,從此不再給你麻煩!
皇上目的,在於苗川帝位,更在於冷族家產。苗川倒是小事,夏皇帝不肯退位也就罷了,隻要支走了我,空懸了繼承人的位置。隻是要苦了你們,還要與皇上接著鬥下去!我這樣說,你可明白了?”
他說得這般清楚,即便是個傻子,也聽明白了。
冷沐真點了點頭,卻沒有一分悅色,“你遷出冷族,從此無姓無家,有個王侯之位又如何?還不是無名氏一個?哥哥要三思啊,苗川再小是個國,也有陰謀詭計,不比洛商活得容易!”
“等洛商奉常丞做好了禮儀諸事,他就不是你的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