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還出了這等事。
皇帝原不打算理會,誰知回寢殿的路上,被女帝逮個正著,非要他懲治司徒甯不可。
這個時候若是退縮,豈不掉了洛商的臉麵,叫別人說洛商怕淩晟?
權衡之下,皇帝還是忍著困意,坐到了前殿的龍椅上。
慕容紹隻將司徒甯帶來,為了避嫌,便就離開了,依舊在暗中保護女帝。
司徒甯被綁了手,一臉不服氣地站在殿中,時而憎惡地看看女帝,眸中盡是不滿。
皇帝給女帝賜了座,偷偷打了一個無聲的哈欠,才問道,“怎麽回事?”
注意到哈欠後的眼淚,李佺連忙遞上一塊帕子,恭身回話,“回皇上的話,方才夏皇帝與慕容大使一同從大小姐房中回住處,路上突然出現一個黑衣人,暗襲夏皇帝致重傷。”
這是慕容紹告訴李佺的原話,女帝也是第一次聽,不過一個簡單的暗襲,她怎麽會受傷?
雖是這樣想,還是得配合慕容紹,輕咳了幾聲,捂住胸口微微顰眉。
聽到她的咳聲,皇帝才轉眸去看,客氣地關心一句,“夏皇帝傷得很重?”
女帝故意虛了幾分聲音,作出憔悴的樣子,“回皇上的話,一點小傷,無礙無礙!”
話是這麽說,身子表現得卻十分嚴重,任誰看了都是極重的傷。
司徒甯看得一愣,這女帝還真是會演戲啊,她連她的邊都沒有擦到,居然說受重傷了?!
大搖大擺地到這裏告狀,算哪門子的重傷?
深怕事情越來越嚴重,以致無力回天,司徒甯連忙跪下磕頭,大聲伸冤,“皇上明察,臣女不曾傷害夏皇帝分毫!”
皇帝冷眼相對,微微點了點頭,語氣卻是狐疑,“那你穿著夜行衣做什麽?”
“司徒小姐莫不是淩晟皇帝派來,除去皇上的左右臂,試圖占據洛商附屬國的棋子?”李佺一驚,大膽猜測道。
原隻是一個暗襲,還沒有成功,到了李佺嘴裏,怎麽就成了棋子?
在洛商便是如此,隻要是個罪人,就會受人落井下石,小小罪名吹成砍頭的重罪!
司徒甯又是一愣,隨即瞪了李佺一眼,又向皇帝磕頭,“臣女不敢,借臣女十個膽子,也不敢覬覦洛商勢力呀!”
女帝依舊捂著胸口,裝作很痛苦的樣子,“既然不敢覬覦,朕身為苗川皇帝,你為何夜襲?”
“我.......”司徒甯開口,差點將實話說出了口,細想了想,立馬閉了口。
她該怎麽說?
哥哥為了女帝,寧願入贅苗川,也不願陪伴妹妹、保護妹妹,所以她要殺了她。
這話若說出了口,質子一事也就暴露,冷族受難,哥哥必也受牽連。
冷亦寒受了牽連,司徒甯也難逃一劫,還有雲狂、雲族,或許都難逃叛國的罪名!
細想了想利害,司徒甯隻能閉口。
想及時補上缺漏,奈何司徒甯腦子反應慢,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女帝倒是反應敏捷,立馬抓住了她的小辮,“皇上您瞧,若非做賊心虛者,豈會一句辯解也說不出?”
說著,一掃身後宮人,“夜襲一事,朕的宮人都看得一清二楚,若非慕容大使及時出現,朕性命難保。不管是給百姓表態,還是給苗川一個交代,皇上都要嚴肅處理這事!”
女帝與冷沐真交好,慕容紹如今要改冷姓,所以他們同從冷沐真住處出來,不足為奇。
皇帝也沒有過多疑心,隻是專注於此事,“若真事關洛商勢力,朕必定從重處理!”
說著,睨向一旁的李佺,“請宗正丞、廷尉丞,嚴查此事!”
李佺無奈一笑,“皇上忘記了?宗正丞和廷尉丞處理完冷世.......亦寒公子入獄的事,便被皇上派去江南,查饑荒的事了!”
困意席卷,若非他及時提醒,皇帝倒真忘了。
聽了這話,司徒甯暗暗一笑。
查案的人、審案的人都離開了,那麽她的事就可以暫時擱置。
隻要在他們趕回來之前,與雲狂、冷亦寒及時處理這事,安撫女帝之心,想必問題迎刃而解。
正高興,誰知皇帝補問了一句,“那江北附近,還有什麽人能查案?”
李佺想了一會兒,“回皇上的話,江北的都督倒是可以查案,隻是不熟悉京城的情況,隻怕力不從心。”
聽了這話,司徒甯又是一笑,看來江北無人能處理這事了。
笑容間,給了女帝一個挑釁的眼神。
對付她司徒小姐,哪裏那麽容易?豈非小看了司徒族?
女帝麵色不變,也是胸有成竹的樣子。
事關洛商的顏麵、地位,皇帝不可能不及時處理。
聽著李佺的分析,皇帝點了點頭。
李佺權衡著,才繼續說道,“奴才昨日聽說,莫二公子來了江北,像是有事在身,不知他能不能調查此事。”
淩晟冷姓人士,莫家家主還是由莫彥去調查。
接到消息,說是冷姓人士曾在江北現身,因此莫彥來了江北。
話落,皇帝並沒有表態,隻是深思利弊,久久才點了點頭,“莫家是宗正世家,沉寂多年,朕也有意重新培養他們。莫彥是莫家接班人,宗正事務必須熟悉,這倒是個鍛煉的機會,隻是.......”
瞧著時機,女帝便插了一句,“皇上若是不放心交給莫二公子一人,還有一人倒可一用。”
司徒甯神色一變,女帝又在打什麽主意?
“哦?”皇帝微微挑眉,平淡的眸光轉向女帝,“何人?”
女帝微微頷首,“回皇上的話,正是冷大小姐的貼身侍衛,原莫家大公子!”
“莫殤?”皇帝漫念出口,將帕子隨手一放,想了一會兒,才點頭一笑,“不錯,莫殤是個可造之材,十年前便聰慧過人。離家數年,他也應該為國效忠一回了!”
司徒甯一驚,連忙搖頭,“不行啊皇上,冷沐真與夏皇帝一個鼻孔出氣,要她的貼身侍衛調查此事,必然冤枉了臣女!”
什麽叫一個鼻孔出氣?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女帝一個白眼,繼續故作重傷的樣子。
皇帝也是漠然,“莫殤隻是負責調查,最後定案在朕,朕慧眼如炬,豈會冤枉了你?”
這時,外頭傳來一陣叫喊聲,“讓我進去!你們都給我讓開!皇上!甯兒是無辜的!甯兒沒有暗襲苗川皇帝啊!”
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隻聽到第一個字,司徒甯便認出了雲狂的聲音。
不由心下感動,沒想到她出事,第一個出麵的人不是哥哥,而是他!
皇帝也聽出了雲狂的聲音,卻應對冷漠,“讓他滾!”
司徒甯聽得一驚,連雲狂都不讓進來,冷亦寒沒了冷姓,更不可能進來了。
如此沒了靠山,她可怎麽辦?
隨即急中生智,司徒甯連忙辯解,“皇上明察,臣女實在無辜。被人騙了,穿上這夜行衣,又被慕容大使引來暗殺夏皇帝!”
皇帝聽得一疑,“你說你是被騙的?”
司徒甯連忙點頭,“回皇上的話,這衣裳是慕容大使偷偷送給臣女的,有衣坊的小廝為證。慕容大使故意弄出這事,是想借著臣女的罪,連累整個雲族,以此瓦解皇上的勢力。
不然慕容大使一個北詔人,何故幫著夏皇帝抓臣女?豈非北詔與苗川秘密苟合,覬覦洛商帝位,所以一步步瓦解洛商要臣?!”
洛商這一套誣陷,她倒學得很快!
女帝不屑一笑,“北詔與苗川相隔甚遠,就算要秘密苟合,也不該苟合遠國吧?慕容大使不過出於熱心,才幫了朕一回,倒叫你誣陷了?”
經她這麽一說,皇帝又一心換掉苗川皇帝,想了想又疑了心,“是啊,慕容大使為何出手相助?難道慕容大使對夏皇帝有意?”
就知道他會鑽這個牛角尖!
接下來,是不是又要給女帝指婚?
女帝徹底無奈,“皇上忘了?亦寒剛剛遷出冷姓。”
聽似一句無關的閑話,卻叫皇帝記起了這麽一回事。
都怪入夜太困,竟連這個都忘了。
他已經給她指了冷亦寒的婚事,就不必糾結於慕容紹了。
不過這事他要記下來,免得冷亦寒的婚事出了差錯,畢竟女帝不是省油的燈。
此事暫時抓不到把柄,皇帝也就不再議論,撐著困意擺了擺手,“此事就交由莫殤和莫彥調查,後日之前給朕一個回應!”
“是,那奴才這就吩咐,傳召莫二公子進宮。”李佺應了一聲,睨了司徒甯一眼,又問道,“對了皇上,司徒小姐還住在行宮麽?”
皇帝也睨她一眼,隻看到她一身夜行衣,嫌棄地白過眼睛,“如此野心之人,豈能留在宮裏?押去牢房!”
“是。”李佺又應了一聲,轉向大門招了招手,“來人,押下去嚴加看管!”
話落,馬上有侍衛進來,左右架起了司徒甯。
司徒甯想掙脫,奈何女子之力太小,隻能高聲呼冤,“臣女並沒有錯,為何要押去牢房?皇上明察,臣女不服!”
注意到皇帝眼角一陣不悅,李佺連忙使了一個眼色。
侍衛們會意,馬上伸手堵住了司徒甯的嘴,以最快的速度帶走了她。
李佺扶著皇帝離開,女帝同時起身,躬身送走了皇帝,才轉身離開前殿。
出了前殿沒幾步,前頭便出現慕容紹的身影。
他慢慢悠悠走著,像在保護女帝,在外人看來,卻隻是獨步徘徊。
月下,他的背影有些朦朧,步履緩緩,一如他平時的溫柔。
“回房、還是睡我那兒?”慕容紹調侃一句,與平時一樣,用了秘密傳音。
聽出了他的玩笑之意,女帝並沒有回答,隻是微微一笑,“為何非要懲治司徒甯?她是冷亦寒的妹妹,真兒不想傷了冷亦寒!”
慕容紹也是一笑,“真兒想不想傷倒是其次,我隻是想著,我的女人絕對不能忍氣吞聲地度日!”
小小司徒甯,豈能踩在女帝的頭上?
雖是遠距離,雖是秘密傳音,女帝卻甜在心中,“咱們許久不見了!”
說起這個,慕容紹亦是神傷,語氣上卻不透露一分,“你愛吃的夜宵,我已經放在你的桌上了,夜裏涼,記得蓋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