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手下的密探說,皇帝聯合臨川皇族,試圖拔除金族這個巨齒。
原以為金族已經滅跡,沒想到反被皇帝收入囊中,果然好深的心思!
隻是一眼,估算了暗器的殺傷力,千夜冥的視線便回到了席桌上,自如地吃著早膳。
皇帝表情泰然,眼神卻在暗暗觀察千夜冥,暗器的暴露,他自然盡收眼底。
千夜冥的洞察力一向很高,想殺他並非易事。
金族的暗器偏大偏重,不過殺傷力極高,對於暗器的隱藏,皇帝並不抱希望。
以千夜冥的洞察力,總會被他看出一絲一毫。
他早安排了後路,一旦千夜冥試圖揭穿,暗器會被替換成大殿的裝飾。
而千夜冥,也將定罪“誣陷吾皇”。
因此,不管身中魔蠍心腸,還是身中暗器,或者揭發暗器,千夜冥都難逃一死!
按說千夜冥有帶兵的本事,又有冷沐真這個人質被皇帝握著,若讓他頂替寧族的位置,說不定更容易控製,皇帝應該惜才。
但他野心冷族,還想做冷沐真的兄長,顯然已對冷沐真無意。
沒有把柄的人,皇帝用著也不放心,與其留著與慕容紹爭鬥,還不如殺了一了百了!
麵對皇帝縝密的安排,千夜冥隻是淡淡一笑,若一縷輕風拂過發絲,“皇上賞的這頓早膳,真是安排精心啊!”
聽出了他的意有所指,卻沒有點明,皇帝也隻能暗鬥,表情一如常態,“千夜太子大駕光臨,朕豈能怠慢?太子若是無事,今晚便住下了,朕已經差內務府,給太子安排了住處。”
究竟有沒有差人安排,千夜冥心裏清楚,深眸一抬微笑,“隻是今晚麽?皇上不留本太子長住?”
他的深意,他的試探,皇帝自然聽得出來,卻不表露地一笑,“太子若是願意,朕求之不得。太子若是留下,這頓早膳後,朕一定在江北山給太子安排一個好住處!”
“江北山?”千夜冥一個挑眉,笑意不改。
誰不知道江北山是什麽地方,那是皇家的陵墓,隻有部分厚葬的貴族,才能住進皇陵。
他給他安排皇族墓地,他倒要謝謝他了?
不過江北山,也並非整座山都是墓地。
為了方便山上的百姓繼續居住,也要維持仁君、明君的形象,皇帝登基後便重修了皇陵。
將一半拆除,由被迫遷居山下的百姓居住,半山為皇陵、半山為一個個小村落。
皇帝並沒有點明,安排的住處是山村還是皇陵,千夜冥自然也不能明說,隻能互相試探。
他若長住洛商,必先遷出千夜族。
冷世子的位置又不歸千夜冥,他就等於庶民,安排住在山村裏也不過分。
千夜冥沒有明說,皇帝也不能開門見山,隻是理所當然地一點頭,“是啊,江北山風景獨幽、靜謐安祥,被當地人叫做世外桃源,多少人夢寐以求遷居山上?既臨近劉族皇陵,受皇家庇佑,又與淩晟京城相接,你回國探望也方便!”
千夜冥一笑,“多謝皇上美意,江北山確實是個好地方!”
既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便是考慮的意思。
但皇帝明白,考慮的意思與拒絕沒什麽兩樣,他一心冷族世子之位,怎麽可能甘於隱居山林?
互相試探了許久,也沒人敢明說,隻是繼續用著早膳。
皇帝與一幹宮人,早已經服過清心丸,一個時辰之內不會受魔蠍心腸的影響。
千夜冥有凝香丸護身,自然也不怕魔蠍心腸的劇毒。
隻是想起妹妹,多日不見,她似乎與大哥親近了不少。
他注定要回到淩晟,不可能陪伴妹妹左右,若幹年後才能重聚。
到時好不容易重聚,妹妹卻不與他親近了,豈非叫他肝腸寸斷?
千夜冥隱隱不安,一邊用著早膳,一邊想著對策。
隻有叫妹妹擔心他,他回國之後,他們才能時常通信報平安。
有信件來往,他就能掌握妹妹的心理,如此,也就不怕她與大哥過分親近了!
逛行宮花園時,千夜冥便想著對策,至今沒有頭緒。
直到第二次注意暗器,估算著每個暗器的間隔、它們的攻擊方式,千夜冥才靈光一現。
如何叫丫頭緊張擔心?便是他自身變弱,時時刻刻會受到危險,她才會提心吊膽。
他自己不可能叫自己出事,既然皇帝出了計策,他便將計就計一回吧!
記得兩年前,他還研究過金族暗器的門路,這次大殿上的安排,應該是金族暗器的第九式——螳螂捕蟬!
螳螂捕蟬,危險不在捕蟬,而是“黃雀在後”!
此招排場極大,前後各設九處暗器,一共七十二支小鏢。
前頭暗器間隔四丈,安排之疏,叫人不容易看出破綻,發出時才會叫人猝不及防。
可真正厲害的是後頭的暗器,間隔隻有一丈之距,卻暗藏五十四支小鏢,發射速度乃是前頭的十倍!
千夜冥研究過這種布局,隻要擋住後頭有毒的暗器,前頭的暗器不足為懼,頂多就是重傷難愈,正好叫妹妹心疼!
觀察之下,千夜冥又是驚覺,原來不隻螳螂捕蟬一種招式,其中還隱藏了第七式——無獨有偶。
顧名思義,就是皇帝與千夜冥雙雙暗殺。
隻是眼下的無獨有偶,並沒有第七式該有的排場,隻是草率安上,像是一個噱頭。
皇帝要殺千夜冥,自然不能留下證據,叫別人“汙蔑”他。
冰塊融化了,冰盆裏的水自然倒掉,一旦倒掉,證據就消掉了。
千夜冥若死於魔蠍心腸,別人無從查證,也懷疑不到皇帝頭上。
若是魔蠍心腸不管用,而動用了暗器,就是明麵上的動作了。
以免別人懷疑皇帝,也為了維持自己的形象,皇帝隻能犧牲自身,簡單中一鏢無獨有偶,以此堵住悠悠眾口。
不然千夜冥重傷而死,皇帝安然無恙,凶手豈不顯而易見?
整整一炷香的工夫,千夜冥的臉色都沒有任何變化,皇帝有些不安,看來魔蠍心腸無用。
隨即給李佺傳遞了一個眼神,由李佺上前吩咐,“冰塊融得差不多了,把冰水倒掉,換幾塊大的來!”
聽出了他的用詞——換!
冰塊不夠了,隻要添上即可,為何要換呢?無非就是消滅證據!
千夜冥安然無恙,李佺的吩咐既是消滅證據,也是暗示埋伏著的金族的人,可以發射暗器了!
消滅證據的宮人一走,便是金族行動的時候。
千夜冥一邊觀察著大殿的動向,一邊伸手後背,摸到自己的鐵扇。
這是他防身的兵器,宮裏不能攜帶偃月刀入內,他隻好打造了一把鐵扇,用於危急時刻防身。
不然淩晟多年,早被淩晟皇帝暗算於九泉之下了!
果然運冰的宮人一走,暗器便蹭蹭蹭發了出來。
李佺故作大驚失色,慌亂地大聲呼救,“有刺客!有刺客!來人,護駕!”
禦林軍提早受了指示,所以晚一步到達,到時,皇帝已經中了無獨有偶。
千夜冥看準了時機,拿出鐵扇,首先擋住無獨有偶。
繼而便是十八發螳螂捕蟬,千夜冥卻不做理會,而是迅速轉身,運起內力配合鐵扇擋住五十四發毒鏢!
隻聽“噔噔噔”鐵扇與毒鏢相撞,發出一陣陣刺耳的鬥搏聲。
千夜冥神色肅然,一手穩住內力,另一手揮舞著鐵扇,險然擋住了黃雀在後。
而前頭的螳螂捕蟬,千夜冥卻故意不擋,又是一陣“啊”地喊聲,千夜冥身中十八鏢,倒在了席桌上!
“護駕!護駕!”李佺又喊了幾聲,禦林軍急急趕來,整齊地護在皇帝左右,護送皇帝回到寢殿。
皇帝愛惜自身,也怕金族野心勃勃,趁機毒害於他,所以在中鏢的位置放了一枚銅錢。
鏢正好打在銅錢上,細小的聲音也被千夜冥察覺,倒下之際,他不屑一笑。
什麽洛商皇帝?不過膽小鬼一個!
護送皇帝離開,也沒人去管千夜冥,隻有他的貼身侍衛一落,扶起身中多鏢的主子,“太子?太子?您沒事吧?屬下這就扶您去太醫院!”
寧蠑與冷沐真散步,到了帝青宮附近,聽到喊聲才過來一瞧。
並非湊巧,而是猜到皇帝會有所作為,原想護著千夜冥,到了這裏才發現晚了。
金族的布陣,冷沐真並不了解,隻看到千夜冥身中十八鏢,嚇得臉色慘白,“怎麽回事?快扶他躺好!”
十八支毒鏢都是正麵迎上的,上身、下身盡是,遠看就像一隻刺蝟一般,誰看了都會心驚肉跳。
但寧蠑研究過金族的招式,這螳螂捕蟬就是最常見的布陣,前後夾擊確實難以抵禦,但不該中這十八支無毒鏢。
看著地上的鐵扇,還有那五十四支毒鏢,寧蠑不被察覺地一笑,一眼便看穿了千夜冥的心思。
連五十四支重鏢都擋得住,怎麽可能擋不住那十八支?這千夜冥,心思太多!
見小姐過來,那侍衛才放心了一些,聽從命令讓主子躺好,心裏也是急得不行,“小姐一定救救太子啊!”
冷沐真點頭應下,“你馬上去一趟行宮後門,問芷蕾要來我的急救箱,用輕功去,越快越好!”
“是!”侍衛應了一聲,施展輕功遠去。
確定了妹妹擔心他,千夜冥才恍惚地醒來,伸出血淋淋的手,搭在妹妹白玉般的小手上,“沐真,別管我了,我快不行了!”
見他楚楚可憐又極度痛苦的表情,冷沐真隻覺心亂如麻,“怎麽就不行了呢?你撐住,我會救你的!”
千夜冥卻使勁搖了搖頭,痛苦地歎了一口氣,“在淩晟,天天都有這樣的暗算,我早就千瘡百孔。如今這十八鏢,是舊傷新傷同時發作,我實在撐不住!”
“怎麽會這樣?”冷沐真錯愕,心急如麻一下濕了眼眶,“淩晟皇帝再狠心,也要顧及你的性命呀!”
一分真氣逼出一口鮮血,噗地一聲吐在地上,千夜冥虛弱地露出一個笑臉,“父皇顧及我的性命,洛商皇帝卻狠毒無比,這些鏢都正中舊傷,我.......”
話還沒說完,冷沐真已經淚如雨下,“你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