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蠑伸手輕拂衣上的褶皺,雲錦的衣裳比常服還要素氣幾分。
他從未如此低調,垂眸輕笑間,一分殺意猶如漫霧中的人煙,朦朧遠近,“會不會揭發,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死人是不會言語的。”
言簡意賅,像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卻透著幾分冷意。
看著他這個樣子,冷沐真隻覺一身的雞皮疙瘩,不自在地抖了抖身子,伸手推了他一下,“能不能別這麽裝,讓人以為你有多深沉,個個都怕你!”
寧蠑嘴角一動,挑起一分魅笑,半起了身子,緩緩向冷沐真靠近。右手一抵,一下擋住了下車的路,將冷沐真禁錮在懷中,“你不喜歡我深沉的樣子?”
他突然靠近,咫尺之距,冷沐真驚了一驚。怔怔看了他許久,小手弱弱地一指,“這個動作叫做壁咚!”
“壁咚.......”寧蠑漫念出聲,依舊深沉地思考了一會兒,笑不像笑地點了點頭,“是個好名稱,你喜歡?”
原來古代的男子,就這麽喜歡裝深沉.......冷沐真無奈,又是伸手一推,奈何推不開寧蠑這個銅牆鐵壁,“哎呀你別鬧了,莫彥還等著呢,我去見見淑妃!”
寧蠑卻不讓開,反而更近一步,直接吻上了冷沐真的雙唇。
冷沐真又是一驚,第一次接吻睜大了眼睛,才發現他也是睜著眼睛的。
他為什麽要睜著眼睛?冷沐真心下一想,或許是距離過近的緣故,呼吸一促,嚇得馬上閉上了雙眼。
寧蠑右手一收,雙手一攬,將她懷在手中,好一頓憐惜!
直到冷沐真難以呼吸,他才不舍地離唇,依舊是咫尺之距,惑地低眸看她,“緊張得連喘氣都不會了?還是不懂如何喘息?”
“我.......”冷沐真開了口又不知道怎麽說,以前看電視劇裏的人物接吻,總覺得很簡單,怎麽到了自己這裏,連呼吸都這麽困難呢?
正尷尬,外頭莫彥又多嘴地問了一句,“小姐要見淑妃嗎?”
“見見見!”冷沐真點了點頭,雙眼卻還怔怔地看著寧蠑。
寧蠑頓時一陣錯愕,不自在地放開了她,“罵我賤?”
不隻賤,還賤賤賤,不就是吻了一會兒,這是什麽意思?
寧蠑誤解,冷沐真更是無奈,指了指外頭,“莫彥問我見不見淑妃,沒帶耳朵麽?”
抱怨了一句,擦了擦嘴巴,連忙打開了車門,落荒而逃般下了馬車。
瞧著她落跑的樣子,像是一隻受驚的小羔羊,寧蠑不由一笑,“明明是隻好欺負的小貓,非要裝成老虎的凶猛樣子!”
冷沐真下了馬車,又是不自在地擦了擦嘴角,深怕一點口水,被別人看見了誤會。
還沒結婚,兩人便在馬車裏親熱,傳出去是什麽名聲?
擦完了口水,冷沐真又理了理頭發,總覺得走向莫彥是條遠路,走了半天才在他麵前停腳。
停腳時,冷沐真已經恢複了常態,臉頰卻背叛似地暴露了緋紅。
無意間抬眸一眼,莫彥便注意到了主子的臉頰,通紅得不成樣子,嚇得麵色一震,“小姐是不是中了暑氣?”
中暑氣?冷沐真一怔,還不知自己緋紅的臉頰,不明意思地笑笑,“馬車上有冰,怎麽可能中暑氣呢?”
莫彥依舊擔心,“那是不是冰塊過寒,小姐中了寒氣?”
冷沐真又是一怔,笑著搖了搖頭,“當然沒有了,冰都快融化完了,也不怎麽涼快了。”
莫彥接著猜測,“那小姐中毒了?”
打從生下來,便一心習文習武,除了家人,根本沒接觸過什麽陌生女子。也從沒對某個女子動心過,自然猜不出冷沐真臉紅的原因。
他就是一個學癡,對男女之事一概不通。看到冷沐真臉紅,實在嚇得不行。
像是聽出了什麽,冷沐真捂了捂臉,這才發覺臉上的灼熱,尷尬地幹咳了幾聲,“我的毒不要緊,我會運功驅毒的,你的馬車呢?”
看著她故作鎮定的樣子,寧蠑撲哧一笑,隨即關上了馬車門,吩咐楓影道,“咱們先回禮佛大殿吧!”
莫彥則是一驚,“小姐既然中毒了,就不要見淑妃了吧?”
說著,想要喊住寧蠑的馬車,卻被冷沐真攔住,“審淑妃一事重要,我的毒不要緊,咱們快去吧!”
深怕旁人看見自己臉紅的樣子,冷沐真連跑帶跳地上了莫彥的馬車。
取出隨身的鏡子一看,果然是猴屁股臉。
從沒見過自己如此害羞的樣子,是因為對寧蠑動心的緣故麽?
冷沐真無奈地一歎,順手將車門一關,“慢點驅車,我運功驅毒需要一段時間。”
“是,屬下知道了。”莫彥應了一聲,心裏對主子中毒一事確信無疑。
因不能與主子同乘,所以莫彥打發走了馬夫,親自給主子驅車,果然一步一步慢慢走著。
明明是四馬的車,卻走出了驢車的速度,一步一步如履薄冰般,慢得像極了散步。
冷沐真已經顧不得馬車的速度了,隻打開冰盒,取出一小塊冰,想用冰塊把臉紅消下來。
每每消下來,又想起寧蠑吻自己的場景,一通亂緒又紅了臉頰。
如此周而複始,不知過了多久,連肚子都咕咕叫了起來,臉紅才真正消了下去。
再看冰盒裏的冰,不知何時,已經被冷沐真用完了一大半。
而她的小臉,也被冰塊凍得不行,像是生病了般,臉色也蒼白了許多。
冷沐真徹底無奈,收起鏡子,又順手一關冰盒,提起一分真氣才保持了體溫。
臉色又恢複了平常的紅潤,冷沐真才放心地下了馬車。
見主子驅毒成功,莫彥便是一笑,做出請的手勢,向著刑房說道,“小姐請。”
從宮門口到刑房,至多也就兩刻鍾的距離,冷沐真卻覺得過了整整一世。
刑房的建造,與一幹宮殿差不多,因是行宮的設施,所以沒有半分敷衍。
門口站著若幹警衛,見冷沐真過來,連忙上前行禮,“參見冷大小姐!”
從門口看,倒看不出刑房的特別。冷沐真點了點頭算是回應,與莫彥一同抬步進去,進門的一刻,才聽到專屬於刑房的慘叫。
像是東南方的某一間房間正在用刑,聽著聲音不像是淑妃的。
這裏是行宮的刑房,關押的大多都是犯事的妃嬪、宮人,形同外頭的廷尉院。用完了刑、認了罪,就會安排打入冷宮,這便是宮裏人的苦命。
劉霆並不在這,而是與劉麒一起,關押在皇子貴族專用的監獄中。
雖說是貴族專用的,其實隻是分類,與其他監獄並沒有區別,一樣是受苦。
進了刑房,便是一股極濃的血腥味,比嗜人沼澤的血腥味還要刺鼻幾分。
冷沐真眉心微蹙,取出帕子捂住了口鼻。
注意到主子的動作,莫彥連忙說道,“小姐若是不適,可以去附近的空殿審問,屬下差人押著淑妃去!”
免得叫人說她私自做決定,冷沐真擺了擺手,“還是在這兒吧,淑妃在哪兒?”
莫彥招了招手,便有宮人搬了一張像樣的椅子來,“小姐在這安坐,屬下差人帶淑妃來。”
這兒隻是門口,血腥味便如此惡心,裏頭四麵八方的房間具是血腥味。想著小姐一定受不了,所以莫彥就此停下。
莫彥受命皇帝調查此案,自然有權調遣刑房的宮人,使人帶來了淑妃。
短短時間,淑妃已經換下一身錦服,穿上與宮人同等的布衣。
冷沐真上下一個打量,不由笑出了聲,“記得早時,你還一身靚裝、華麗非凡。沒想到搖身一變,我差點沒認出來!”
淑妃亦是一笑,自戀地輕眸一眼,“本宮傾國傾城貌,本身華貴,穿什麽衣裳都是一樣的。”
說著,坐於對麵的木凳上,木凳不穩地一晃,她差點一摔,下意識怒斥一旁宮人,“給本宮挑的什麽凳子?!一群廢物,若是摔壞了本宮,當心皇上砍了你們的狗頭!”
宮人們具是無言,隻冷沐真輕笑,“淑妃娘娘平庸無奇,確實穿什麽衣裳都是一個樣子!”
淑妃坐穩了凳子,又怒瞪了冷沐真一眼,“你敢挑釁本宮?”
想想這廢物以前的樣子,連大氣都不敢出,現在居然敢挑釁她?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聽出了淑妃的意思,冷沐真一笑而過,手勢示意屏退了所有宮人,隻留下莫彥一個。
轉眸又看見她努力想坐穩的樣子,冷沐真又被她逗笑,“這裏是刑房,不是淑合宮,椅子凳子都是爛木頭做的,經不起時間打磨。就像淑妃一樣,本身就是爛木頭,即便擱在宮裏、是宮裏的凳子,也是一擊就垮!”
淑妃不屑一笑,“本宮若是爛木頭,你也好不到哪裏去,你說是麽?魔宮聖女!”
說罷,淑妃嘴角的笑意更加輕蔑,“什麽魔宮聖女?根本就是個賤女人!勾引皇上、勾引寧世子、勾引晉王、勾引千夜太子,世上還有你沒有勾引過的男人麽?!”
這個世道真是奇怪,明明是男子看上女子,卻非說是女子勾引。
懶得辯駁與他們之間的感情,冷沐真依舊一笑而過,“你知不知道你說這話的後果?”
淑妃一笑,“什麽話?揭發你是魔宮聖女的話麽?本宮若想揭發你,早在禮佛大殿就說了,之所以現在才說,本宮隻想跟你談一談條件!”
說著,有意無意地看了看桌上的茶杯,“市麵上的描金茶杯太多了,本宮根本不知真假,也不知究竟有幾個是真的。你身上也有描金茶杯吧?是真的麽?”
又是描金茶杯.......不就是個小玩意,為什麽人人想要?
冷沐真伸手入懷,取出那一隻她口中的小玩意,“你是說這個吧?聽祖母說,市麵上的都是假的,隻有冷族的描金茶杯才是真的。”
“對對對,就是這個.......”淑妃臉色一變,貪婪般伸手,想要奪過描金茶杯,卻被冷沐真收了回去。
第一次看到描金茶杯的真身,淑妃一瞬激動,“隻要你把描金茶杯給本宮,本宮就保守你的秘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