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妃?”冷沐真心頭一震,嚇得整個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連忙開始四下環顧。
寧蠑亦是一嚇,跟著她一同起身,“確實是母妃的聲音!”
說話間,已經攬住冷沐真的腰,施展輕功離開了冷府。
一轉眼,兩人已經到了冷府附近的一個僻靜小胡同內,眼前站著一位中年女子。熟悉的麵孔一如當年,四年不見,她還是那般風姿卓越。
燕王妃眼尖,一個轉眸,就看見了冷沐真袖下微微露出的玉鐲。
第一次以兒媳的身份麵對她,冷沐真多少還有一些難為情,下意識遮了遮玉鐲,低著頭垂著眸像個害羞的小媳婦。
小輩見了長輩,自然要行禮。冷沐真也不知該說什麽,隨即給燕王妃福了一福,“燕王妃萬福!”
雖然隻看見一角,但燕王妃還是準確地認出了她那一對和田玉鐲,隨即深深一笑,“都什麽時候了,怎麽還稱王妃呢?蠑兒怎麽稱呼,你便怎麽稱喚!”
她不是真正的冷沐真,穿越以來,更是第一次見燕王妃。平時還是個要臉的人,如今怎麽喚得出口?但燕王妃期待的眼神,冷沐真又有些為難,隻好求助地給了寧蠑一個眼神。
收到丫頭的求助,寧蠑並沒有回應,隻是有些生氣地看著燕王妃,“看來裝死很好玩!”
一見麵就奚落母妃,哪有這樣的兒子?燕王妃心裏埋怨,但也知道對不起兒子,嘴上自然極力解釋,“四年前有四年前的苦衷,你知曉你父王遠在他鄉,我怎麽可能一直陪著你待在寧府?當時,我是想帶你一起走的,可你爺爺不同意。且我旁敲側擊地問你,你也不想離開寧府,我這才獨自離開.......”
聽了解釋,寧蠑隻是不屑一笑,“苦衷有骨肉重要?苦衷是你的苦衷,骨肉就不是你的骨肉了?既然走了,何必又回來?我與爺爺過得挺好!”
原以為她會解釋說,當年確實是重傷病體,不過後來得了神醫襄助,如今才得以回來。或是諸如此類的理由,總之是好不容易回來的,而不是故意丟下兒子。
沒想到得來那樣的解釋,確實是故意丟下兒子.......寧蠑無奈到了極點,一時間後悔出來見她,更後悔帶著冷沐真一起出來。
叫丫頭聽見這麽荒誕的解釋,再聯想他這些年對母妃之死的絕望,寧蠑隻覺得自己很可笑。
“走吧!”寧蠑再次牽起冷沐真的手,卻沒臉再看她,隻一味拉著她要走。
看出了燕王妃有苦衷,冷沐真卻不移步,而是拉住他,細聲勸道,“你聽王妃把話說完,這是最起碼的禮貌呀!”
寧蠑的臉色很不好,陰著一張臉,本著給丫頭這個麵子,才背著身子打算聽完燕王妃的話。
他是最不講禮數的,但並非心裏不懂。尊貴卑賤、君臣之道、長幼有序等禮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曾認真學習。
對於他願意尊敬的人,他的禮節是很到位的,比如寧梨、寧國公、燕王妃。但他不想尊敬時,也可以三百六十度大轉變,變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無禮,甚至是對自己的生母。
見他止步,燕王妃提起的心才放了下來,繼續沉著心講完接下來的話,“我並非拋棄你,隻是暫時離開,因為我和燕王有我們要做的事情。我不想再騙你,不想再說什麽病了、傷了,因為你已經長大了。
我原不想跑一趟,因為路途實在遙遠,我之所以回來,是聽說南界即將有大亂。父王神通再大,或許也保不住寧族這麽大的家族。如果你願意跟我走,我可以護著你和沐兒,如果你不願意,就把這個收下來!”
說罷,燕王妃遞來一塊腰牌和一張地圖。
寧蠑不想轉身,所以由冷沐真收下,轉手給寧蠑過目。
這是燕王和燕王妃的秘密,寧蠑自然不知道它們的意義,燕王妃隨即解釋,“淮江在北、瀚江在南,穿過瀚江其實還有一個地界。那裏與南界一樣,由多數國家組成。這塊腰牌,可以自由穿梭瀚江以南的所有國家,你若有難,就馬上帶著沐兒逃去瀚江!”
瀚江與淮江一樣,水勢極為凶險,但沒有淮江那麽寬,從南界還是能看見那頭的情形。
任誰看了都是一片沙漠,沒想到還有很多國家,更沒想到一個腰牌可以穿梭各國。燕王妃的意思,雖然國家多,但實際上已經統一。
擁有這種腰牌的人,要麽是統治者,要麽就是統治者賞下來的大紅人。不管是哪種情況,想必真正的燕王和燕王妃,都在那個地界大紅大紫了。
恢複記憶之後,冷沐真才明白寧蠑對府中燕王的態度。原以為寧蠑習慣了無禮,原來那位燕王是假的。
不過跟榮親王的情況不一樣,榮親王是寧梨選出的庶子,替代真正榮親王的離開,瞞住兒子出走的事實。
而燕王,則是自己找了一個人,易容成自己的模樣,狸貓換太子地離開寧府。
劉振當朝,統治何其變態,但凡是有抱負的人,都知道在劉振手底下不可能實現。若說榮親王的離開,有一小部分是因為心中抱負,那燕王便是絕大部分。
燕王是一個比榮親王還要有野心的人,他看到了劉振對待其他貴族的手段,哪怕是自己枕邊人的娘家,亦是手下不留情。
再厲害的臣子,也終究是臣子。
劉族與寧族的關係,劉振登基前對寧族的恩情等等,都不允許燕王篡位奪權。這種情況下,燕王隻能離開。
看到那塊腰牌,便可以想象沙漠之後的“綠洲”。連腰牌都這般高端,可見那片綠洲的宏偉,冷沐真由不住好奇問道,“王妃如今的身份,是不是那個地界的皇後?”
燕王妃一笑並沒有否認,“這是一個秘密,父王不喜歡我們這般嶄露頭角,你聽過之後,千萬不要張揚!”
冷沐真一笑點頭,“放心吧,我不是多嘴之人。”
她的為人,燕王妃自然信任,不然不可能將這對和田玉鐲留給她。
打從她與寧蠑玩在一起,燕王妃便十分讚同他們的事,與寧梨一樣地極力撮合。好事多磨,他們終於在一起了,燕王妃更是由心的高興。
但是寶貝兒子生氣了,燕王妃頓覺無助,正想要安慰一句,卻聽寧蠑冷冷截斷,“說完了就走吧,我該回府忙了!”
這個倔強兒子,說生氣便生氣,從小便是誰也勸不住。
燕王妃也沒辦法,隻好應聲讓他回去,討好似地留下了冷沐真。
反正燕王妃不會傷害丫頭,她們既然有話要說,寧蠑也不想阻止。雖然這麽想,嘴上卻還放心不下,“說完了話,務必送瞳靈回府!”
得了,原來不是生氣,而是娶了媳婦忘了娘。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對媳婦不好,燕王妃心裏也不好受,隨即應聲,“知道了!”
囑咐完了,寧蠑卻還不走,背著身子又補充道,“必須送到湘竹苑門口,看著她平安進去,不然難保不會出事!”
燕王妃無奈一笑,其實心裏是欣慰的,“好的,一定!”
明明是不敷衍的語氣,在寧蠑聽來,卻那麽敷衍,依舊站著不動,“你把話應全了!”
以前看兒子冷冷淡淡的,還以為兒子是個不解風情的冷物。如今看來,沒想到還是個知冷知熱的好男人,燕王妃由心一笑,無奈地應全了話,“好的,我知道了,一定將沐兒送回冷府,親自送到湘竹苑,看著她平安進去再離開!”
終於把話講清楚了,寧蠑這才鬆了一口氣,輕功一躍。看似離開,其實還是不放心地躲在一邊,他一定要親眼看著丫頭平安回去。
府上確實有重要的事情等著他處理,時間也早就耽誤了,但什麽事都沒有丫頭的平安重要,所以先把府上的事放一放。
感覺到暗處的寧蠑,燕王妃並沒有揭穿,而是拉著冷沐真坐下,話家常般一笑,“冷老太君怎麽樣?身子骨還好麽?”
果然隻是話家常,還以為她要說什麽重要的事呢!冷沐真暗暗鬆了一口氣,亦是平常笑笑,“她好著呢,練武、打人、逗趣,做什麽都跟年輕人似的。隻是一直拄著個沒必要的拐杖,這麽多年也不換一根!”
說到拐杖,燕王妃似乎知曉了什麽,眸子一轉深邃,不過一瞬又轉為微笑,“拐杖拄著習慣了,換了興許不好,隻要老太君的身子骨好就行了!那榮親王呢?榮親王近年都好麽?”
以她跟寧梨的親熟程度,應該知道榮親王的情況,冷沐真自然多問一句,“是指府上的榮親王,還是指府外的榮親王?”
燕王妃無奈一笑,“榮親王隻有一個,自然是指府外的。”
冷沐真亦是無奈一笑,“府外的,這麽些年都沒見過一次呢,不知道好不好,估計好吧!”
前麵的問題,好像都是鋪墊,燕王妃一如往常地對榮親王分外關心,“父母見不到子女,哪有過得好的?你可知曉他如今在哪兒,如今是什麽身份?”
沒想到她會問這個。
冷沐真答應了冷伯諭,也等於是答應了榮親王,要瞞著北界的事情。別人問起,她自然知曉應對,但燕王妃不是外人,她一時不知該不該說。
看出了丫頭的為難,寧蠑隨即起身,一把拉起丫頭的手,“身為燕王妃,隻要關心燕王即可,我們該走了!”
說罷,輕功帶著冷沐真離開。
回到湘竹苑,寧蠑便離開了。冷沐真也沒有留他,隻是愣愣看著自己手裏的地圖和腰牌。
臨走時,他又說了一句令人感動的話,“危險時,倘若咱們是分開的,你就看著地圖,先往瀚江逃去!”
如果在一起,就一起活;如果身首異處,那就讓她平安!
南界即將的大亂,正是她父皇造成的,她看似不會有危險,但其實是最危險的一個。因為一旦暴露身份,就會成為敵人的人質,以她來要挾北界皇帝。
正想著,便聽外頭若晴通報,說是榮親王來了。
打從恢複記憶,那位假父王便沒有來找過她,也極少與她說話。方才在上官凜那邊,她便看出了他有話要說,想來也是聽說了皇宮的變故,有些安不下心了吧?
死了薛凝、冷蓮她們,畢竟他還有一大批庶女要照顧愛護呢!
原聽寧梨說,這位假榮親王是從庶子之中選出來的,冷沐真還想著雖然不是同一個祖母所生的,好歹也是冷家人。而後聽冷軒解釋了妾室的事之後,冷沐真才明白,原來冷族龐大的庶係,都不是冷軒親生的,而是劉振找了別的人生的。
如此,雪婧、冷倩、冷蓮她們,也都跟冷沐真沒有血緣關係了。還有那七個姨奶奶,也跟她完全沒有關係了,隻是嫁進冷府而已。
聽了冷軒的話後,再見榮親王,冷沐真便沒了親切,顯然有些疏遠,“你來了,坐!”
榮親王應聲點頭,靜靜地坐在她指定的座位上,按著她的指示喝了茶才說話,“我聽說了皇宮的事,似乎太子攝政,洛商馬上就要有大變化了。”
冷沐真微微一笑,夾了一塊糕點,“父王消息靈通。”
聽得一聲父王,像是熟悉,又像是陌生,榮親王不由羞愧地低頭,“大小姐還是不要喚我父王了,老太君已經吩咐,等真正的榮王回來,我便悄悄自刎。”
沒想到寧梨還有這樣的吩咐,冷沐真不由一驚,“榮王回來怎麽了?你退位即可,祖母何必叫你自刎呢?”
雖說沒有血緣關係,但好歹是條人命。
這個人除了有些花心多情,其實人是不壞的,性格也是溫和的,不然不會被寧梨選上來。寧梨選的人,性子總是唯唯諾諾的,因為她是唯我獨尊的性格,太好強的人,在她底下活不了。
因為他比較唯喏、比較可憐,所以聽說真的榮王一回來、他就要自刎,冷沐真下意識便覺可憐,“你來,就是為了向我求情,讓我在祖母麵前,替你說幾句好話麽?”
若換作以前惜命的他,一定會長跪在梨花苑門口,請求寧梨饒他一命。如今卻沒有去梨花苑,而是來了湘竹苑,榮親王自然搖了搖頭,“我還有幾房妾室、幾名女兒,請大小姐代為照顧。
大小姐有所不知,我們不僅與老太君沒有血親關係,與冷國公亦是沒有血親關係。換句話說,我們都是外人生的雜種,所以老太君不會姑息。我知道大小姐心善,所以死前特來拜托,請大小姐給她們找一個安家之所,不必太富貴,能住得下就行!”
這個榮親王當得亦是可憐,這麽多年了,寧梨一點積蓄都不給他留。到老了,沒得養老,還要乖乖自刎。
那些妾室,其實也不是寧梨準許納的。是他弄出了女兒,才求了寧梨,一定給她們一個名分的。
在坐上榮親王的位置以前,他還沒有娶過妻。一是因為寧梨的管束,親掌冷族所有男女的婚姻,不會力爭上遊的他,自然不會得到寧梨的重視而安排婚事。二是他自己還沒遇到合適的女子。
而後做了榮親王,他便遇到了薛凝,那是他想要娶做妻子的女人。但礙於他的身份,且寧梨規定,即便榮王妃死了,也不能有平妻,所以他心愛的女人隻能屈居為妾。
他這一生幾十年,其實也蠻可憐的。冷沐真隨即應下,“我會幫你們安排好安家之所,隻是我的銀子也不是白來的,更不可能給一個狼心狗肺的人。”
說到這裏,榮親王低下了頭,冷沐真連忙解釋,“並非說你狼心狗肺,而是那些個庶妹。這些年,你都看到了,多多少少都給了我委屈吧?我遇險時,庶係的妹妹無一不是落井下石的人,全部跟薛凝和冷蓮一個鼻孔出氣,我不可能幫助一群沒心沒肺的人。”
說到這裏,榮親王的頭垂得更低,“都是我的錯,是我太寵慣她們了,是我寵壞了她們!”
冷沐真一笑,“本性如此,世道如此,不是光靠寵溺就能寵壞的。我也不想太為難你們,隻想你們靠著自己雙手賺錢,這樣得來的安家才能真正安心吧?”
榮親王讚同地點頭,“大小姐有什麽吩咐,我們一定照辦。”
冷沐真想了一會兒,才決定道,“我的佳人傾城,你們都聽說過吧?你們就去我的佳人傾城做工,我會付給你們相應的工錢,自然了,不可能讓你們去照顧客人,我也不放心。隻是後院一些髒活累活,你們去了,便會有人給你們安排。一個月為期,你們幹得好,我就替你們安家,幹不好也別怪我不講情麵!”
雖說是髒活累活,但能給侍妾女兒們安排一個安逸的住所,榮親王也認了,“我這就吩咐她們,一起去佳人傾城上工!”
她們果真去了,第二天一大早便鬧出了事故。
冷沐真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離冷府最近的佳人傾城,正是她們上工的地方。她倒要看看,在後院做事,還能鬧出什麽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