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外頭偷聽的兩人,寧蠑隨即一指窗外,像是示意司徒詳,又像是挑釁司徒詳。
司徒詳一驚,這才看到窗外的身影,再想想自己方才的話,不由頭痛。
怎麽每次都假裝走了呢?
這樣反複多次,以後一定會落下病根。下次冷沐真再說走了,他一定會心裏發慌,不將周圍找了個遍,便難以相信她真的走了!
司徒詳苦惱地撫額,蹙著眉閉了閉眼。
娶冷沐真、給她唯一,是他努力的目標,他也知道她需要唯一。先前,決定娶東方卿,他已經心生愧疚,如今再要他娶寧秋蟬.......
倘若寧族願意偷偷嫁娶,瞞著冷沐真進行一切,那司徒詳倒是願意。大不了利用過後,便將寧秋蟬殺了,最後娶了冷沐真為妻,她還是唯一的女人。
可現在要他當著冷沐真的麵,說出要娶寧秋蟬過門,他怎麽可能鬆口?就算不會對冷沐真造成傷害,司徒詳自己心裏也過不去。
想了許久,司徒詳才下了決定,“出價吧!”
許是太過緊張,所以說錯了話。
出價二字,本身是沒有錯,但與出嫁二字讀音相同,很容易讓人誤會。
寧蠑難得驚訝,沒想到他會當著冷沐真的麵,說出出嫁二字,驚訝過後自然是故作無謂的笑容,“既然決定了,就先安排兩家見個麵,商量出最合適的喜日,再準備婚事吧!”
嘴上這麽說,寧蠑心裏自然不願意。
算司徒詳有種,明明知道冷沐真在聽,居然還敢說出口。是因為他與冷沐真大喜的事,刺激到了司徒詳,所以司徒詳才衝動說出口的?
若真是因為大喜,方才當著冷沐真的麵,司徒詳就應該說出來了,何故要等到現在呢?
寧蠑有些想不通,不過也沒有深究。他雖然口頭答應了婚事,但不代表到時候不搞破壞,總之他不會讓妹妹嫁給司徒詳這種人!
其實,司徒詳這種人也有優點,起碼對真心相愛的人是無私的。但是可惜,他愛的是冷沐真,而不是寧秋蟬,所以寧蠑不可能應允妹妹出嫁。
說罷,寧蠑才有意無意地試探,“你真的決定娶秋蟬了?若是納為側室或者侍妾,我們寧族可不會答應!”
司徒詳聽得一愣,看了一眼窗上的影子,驚得連忙擺手,“寧侯可不許胡說,我何時答應要娶寧二小姐了?就算是納為側室、侍妾,都不可能!”
說完,又看了看冷沐真的影子,隨即鬆了一口氣,“我說的出價,並非女子出嫁,你不是說一年五萬兩麽?區區二十萬兩,不是寧侯的作風吧?”
原來是答應用錢解決這事,寧蠑也鬆了一口氣,不過不曾表露,“二十萬兩紋銀,自然打發不了寧族的二小姐。剩餘的賠償,本侯會馬上寫出一張明細來,包括太子無故傷人的賠償。到時候太子就按著明細來給,等到太子還清了,跟寧族的瓜葛也就沒了!”
他的胃口果然不隻二十萬兩。
聽他這語氣,還不是一次性能還上的數目,司徒詳有些發虛,“寧侯的開價,不會讓司徒族傾家蕩產吧?”
寧蠑巧笑,“司徒族有多少錢財,本侯並不知道,也不知道足不足以叫你們傾家蕩產,總不會超過了冷族的財富!”
司徒族的財產他不知,冷族的財產他就知道了?說得好像自家人似的,司徒詳暗暗不悅,不過沒有說出口。
想當年,他才是冷族人,仗著冷族的勢力,還可以作威作福。
如今明明翻身了,誰也欺負不了了,怎麽偏偏還是鬥不過寧蠑呢?
都怪老天爺捉弄人,非要把寧二小姐弄到青樓裏去,不然他也不必付這些賠償!
再不願意,司徒詳也已經印了手印、簽了字,白紙黑字,他自然是逃不掉了。
隻是可憐他的小金庫,剛剛有了一些積蓄,還來不及交給冷沐真,便要先交給寧族了!
像是瞧出了司徒詳的心思,寧蠑又巧妙地回了一句,“反正你得來的金銀,也都要交給瞳靈的,如今交給寧族,跟交給瞳靈是一樣的!”
“你!”司徒詳差點沒忍住,爆發之際,又強忍了下來。
說得好像冷沐真是寧族人似的,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區區驃騎侯,也配娶真兒過門麽?
心裏將寧蠑罵了一通,司徒詳才稍稍舒心。
簽字畫押之後,再看這座寧族,總覺得它就像一塊吸金石。司徒詳有些難以呼吸,好像被什麽東西壓著了,實在難受隻好告辭離開。
這樣一賠償,他是真的怕了,以後也不敢再輕易來寧府了........
見司徒詳走了,冷沐真和寧秋蟬才走了進來。
寧秋蟬似乎有些感傷,冷沐真則一心都在那張明細上,順手拿過來一看,不由一驚,“五百萬兩紋銀?!你這是要他傾家蕩產,也還不清了!”
說著,又不由奇怪,“他真的有那麽多錢麽?倘若沒有,他是聰明人,怎麽可能在這上麵簽字呢?”
看了一眼寧秋蟬,寧蠑才附在冷沐真耳邊,輕聲向她說道,“他若不簽字畫押,或者不將銀子還清,我便.......”說著,聲音壓得更低,“我便在床上盡情地欺負你!”
附上他說話時的熱氣,熏得冷沐真的雙頰通紅,隨手便給了他一拳,“壞人,虧你說得出口!”
自然了,這是寧蠑的玩笑。
司徒族有多少財產,寧蠑確實不知道。但淩晟國庫今年究竟存了多少,寧蠑還是有所了解的。
如今司徒詳監國,調配庫銀自然是順手的事,區區五百萬兩銀子,根本不在話下。
話雖如此,但對淩晟國庫也是一個小衝擊,據寧蠑估計,五百萬兩應該占了國庫的五中之一,甚至更多。
不過司徒詳治國有方,想來很快就會掙回來。
這是他力所能及的數目,為了消災,他自然願意出。不然同心結的事傳出去,又是一樁鬧事,他可沒心思管這些!
等他成功登基,總有機會要回這五百萬兩雪花銀的!
寧蠑是守信的人,也不想被司徒詳毀了妹妹的名聲,所以將同心結的事情保密下來。
注意到寧秋蟬的傷感,寧蠑才肅了麵色,“為這種人,不值得!”
於她而言,其實麵具隻是一個陌生人,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有一絲牽掛,或許她就是喜歡麵具的神秘吧!
寧秋蟬淺淺一笑,並沒有說什麽,而是福禮恭身,“我先回房看看,她們若是收拾好了,我便歇息了!”
說罷,便急急離開,像是有急事一樣。冷沐真看得出,她是快要哭了。
記得下午初識,她笑得那般美妙,第一眼時,冷沐真是妒忌的。而後看出了她與寧蠑的相像,妒忌才減了幾分。
如今看她傷心,冷沐真不由更加傷心,“感情總是這麽折磨人,你雖得了五百萬兩,卻斷送了秋蟬的幸福!”
妹妹的婚事,寧蠑一向嚴肅,聽罷這話,也不由肅然相對,“嫁給司徒詳,絕不是她的幸福!”
第一次見他生氣,冷沐真先是一愣,想了想還是沒有頂嘴,“那好吧,司徒詳是個危險人物,離他越遠越好!”
哥哥疼愛妹妹,總是這般認真的,冷沐真不能為了秋蟬的一時悸動,便不理解寧蠑對她的愛。
對妹妹的婚事認真,寧蠑對冷沐真的感情更是認真,隨即補充一句,“不隻是秋蟬,你也要離他遠一點,他如今做的事,都是大風險的事!”
這一點,冷沐真是讚同的,隨即點頭,“放心吧,我不會無故找他的,也不會無故見他。”
畢竟是十幾年的感情,寧蠑不會要求冷沐真完全與司徒詳斷了聯係,隻是司徒詳現在做的事,確實一件件都天理難容。一旦東窗事發,最先遭殃的,便是與他最親近的人!
也因如此,寧蠑決不允許寧秋蟬嫁給司徒詳。除非司徒詳是真心愛寧秋蟬,且為了愛人,可以放棄現在所做的事,還要為自己的錯事負責!
寧族的人,絕不能嫁給一個罪人!
晚膳過後,寧秋蟬的房間還是亮著的。
冷沐真已經回去,寧蠑自然牽掛妹妹,所以過去一瞧。
沒想到房間空無一人,侍女都被人弄暈了。寧蠑立時大驚,喚了楓影過來,讓他派人將整個寧府搜查一遍。
猜到寧府內搜查無果,寧蠑便獨自出門,剛剛走出寧府大門,便是一支飛鏢迅速而來,深深插在寧府的大門上。
看這飛鏢的力道,應該不是女子所為。且對方用的是淩晟皇宮專用的飛鏢,讓人一看,第一時間便能想到司徒詳。
可寧蠑卻不相信,司徒詳還有他自己的大事要做,不可能糾結那五百萬兩銀子,也不會故意給自己找麻煩。
他若真要暗中下手,何必用皇宮的飛鏢,那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麽?
且他的線人來報,司徒詳早已經離開洛商了。
看來綁架者另有其人!
寧蠑取下飛鏢,打開上麵的紙。
紙上的字跡潦草,像是故意在掩飾自己的筆跡。借著燈籠的光一看,勒索信寫得很簡單:將五百萬兩銀子換成銀票,置於京城外的小河邊!
任誰看了,這都是司徒詳的作為,可寧蠑卻不以為然。
皇宮飛鏢、字跡潦草,這顯然是在陷害司徒詳。
至於為什麽要陷害、對方如何知道五百萬兩銀子的事,寧蠑還猜不到,總之對方沒有惡意,且是個新綁匪!
寧蠑不屑一笑,一般的綁匪,為了讓被綁者的家人著急,都會弄一些假血、假頭發。而這位綁匪,似乎胸有成竹,或者隻是為了陷害,一點威脅力也無。
雖然如此,寧蠑還是由不住擔心。
寧秋蟬在綁匪手裏,萬一被司徒詳得知,派人將她殺了........以防萬一,寧族必須馬上有行動!
“楓影!”寧蠑喚了一聲,楓影立時一落,“侯爺有什麽吩咐?”
寧蠑左右一顧,壓低了聲音向楓影說道,“召集軍隊,將京城裏外都搜查一遍,一旦發現綁匪,殺無赦!”
“是!”楓影應了一聲,拿著令牌輕功而去。
雖然派了軍隊,但寧蠑還是不能放心。妹妹失蹤,想來今夜亦是難眠,隨即親自出去找。
走著走著,下意識便走到了冷府門口。
有了冷非冥的吩咐,管家自然不敢再放寧蠑進來,隻應了寧蠑的吩咐,請了冷伯諭出來。
他不想打擾冷沐真歇息,畢竟遲睡傷身。
總覺得這事跟冷府有關,所以寧蠑將冷伯諭請出來。
冷伯諭自然給他麵子,換了一身衣裳,便快步出府。
兩人在冷府附近走著,寧蠑也向他說了寧秋蟬的事情。
寧二小姐的事,冷伯諭聽冷沐真說過。司徒詳下毒的事情,冷沐真也完完整整地告訴了冷伯諭。
如今聽到綁架寧秋蟬、索要五百萬兩銀子,冷伯諭自然第一反應便是司徒詳,“為了妹妹的安全,難道寧侯舍不得那五百萬兩銀子?”
寧蠑無奈一笑,“自然不是。隻是五百萬兩銀子,司徒詳還沒送來,談何要回去呢?”
冷伯諭卻無比肯定,“這還不簡單?他不想出血,又想賺寧府一筆銀子,所以用這種下三濫的招數。二弟跟我說了,他就是這樣的人!”
說到冷非冥,寧蠑才難以啟齒地開口,“我的意思,這或許是陷害,畢竟司徒詳沒必要惹事.......淩晟皇宮的飛鏢,不隻司徒詳有,千夜族的人也有........”說著,試探了冷伯諭一眼,才繼續猜測,“冷二公子,曾是千夜族的人.......”
同樣作為兄長,其實寧蠑知曉兄長對弟弟妹妹的疼愛,不允許任何人的汙蔑誹謗,哪怕不是汙蔑。
但他也急於找到寧秋蟬,所以不得不求助冷伯諭,隻要他肯出麵,冷非冥一定會放人。
不出意外,冷伯諭十分氣惱,“驃騎侯這是什麽意思?就因為二弟曾是千夜族的人,便是他汙蔑司徒詳?你的妹妹不見了,便要拿我的二弟說事麽?”
說著,冷冷一哼,“驃騎侯若是神智有些不清楚了,那就請回府吧,本世子不欲與你多言!”
雖然猜到會這樣,但寧蠑還是有些無措。
見冷伯諭要走,寧蠑隻好上前攔他,“冷世子留步。本侯並非刻意冒犯冷二公子,隻是這事確實可疑。本侯隻是想請冷世子問一問他,若不是他做的,本侯一定賠禮道歉!”
冷伯諭一味生氣,自然聽不進去這些,“驃騎侯實在不可理喻,本世子不會無端懷疑自己的二弟。既然妹妹不見了,驃騎侯還是趕緊派人去找吧,本世子回府了!”
真是過分,大晚上地把人叫出去,原以為是為了冷沐真,沒想到居然是陷害冷非冥。
冷非冥在淩晟忍辱負重二十年,坐穩太子之位,也是他一步步努力而來的,不像司徒詳濫殺無辜。
如此二弟,在冷伯諭眼裏,雖然脫離不了稚氣,但也算是懂事。他雖然看好寧蠑與冷沐真,但也不容許寧蠑這般陷害冷非冥。
根本就是無中生有的事,證據都沒有搜集,居然敢找上門來。冷伯諭暗暗不滿,他不動手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回了府,冷伯諭並沒有去找冷非冥,而是去了冷沐真的湘竹苑。
原以為冷沐真睡下了,沒想到房間裏還燈火通明。
冷伯諭走進一看,房門也開著,冷非冥與冷沐真對坐下棋,十分和睦!
剛剛走了一路,冷伯諭的氣便消下來了。
消氣之後,其實冷伯諭也有些懷疑,沒想到能在這裏看到冷非冥,冷伯諭由不住問了一句,“二弟一直在湘竹苑?”
換了平常,他應該問:怎麽還不睡?
如今怎麽問這個問題?
冷非冥一愣,冷沐真亦是一怔,“我回府之後,二哥便一直陪我下棋,怎麽了?”
一直陪著麽?那就是寧蠑多心了!
冷伯諭想著,暗暗氣惱寧蠑的誣陷,隨即坐在妹妹身旁,“沒怎麽,我就是隨口問問。這麽晚了,你們怎麽還不睡?”
冷非冥一笑,一邊落子、一邊答話,“沐真今日受驚了,我擔心她睡不著,所以來陪著她!”
出了廚房的事,冷沐真確實受驚了,冷伯諭隨即點頭,“還是你細心,我也應該來陪著真兒的!”
今日是怎麽了?兩個哥哥突然都這麽殷情?冷沐真隻在心裏奇怪,並沒有問出口,而是溫然一笑,“你們不必這麽寵著我的,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是做什麽的,怎麽會這麽容易受驚?”
冷非冥笑笑,勾了勾妹妹的鼻子,“屬你膽子最大,我都被嚇到了,你既不用陪,就當是陪我好了!”
又是這般稚氣,冷伯諭無奈一笑,“好了,天色晚了,也該陪夠了,你回去睡吧!”
冷非冥一怔,“我回去睡?那大哥你呢?”
冷伯諭並不明說,而是占了冷非冥的座位,“換真兒陪陪我,你先回去睡,明日不是還有祖母吩咐的事情麽?”
說起這事,冷非冥才想起來,隨即一笑,“那我先回去了,你們也早些睡!”說罷,轉身離開。
目送冷非冥離開,冷伯諭又不放心地四下察看一番,關上了房門,才回到座位上。
瞧著他神秘兮兮的,冷沐真又覺奇怪又想笑,“大哥,你做什麽呀?大晚上的,你又沒走,關什麽房門呀?”
冷伯諭做了一個噓的手勢,“二弟還沒走遠,咱們小點聲說話!”
這時,門外一陣黑影掠動,看著像是樹影,其實是冷非冥在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