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冷沐真攔在身前,方孝見怪不怪地一笑,“你也怕我死在這裏,給你們皇宮找晦氣麽?放心吧,我不會死在宮裏的,一定會離得遠遠的。”
冷沐真聽得無奈,“宮裏死的人不少,若怕晦氣,早就怕死了。”說著,看看懷中的孩子,“我隻是覺得她還這麽小,便沒了母親,挺可憐的。”
孩子總是每個母親的軟肋,一說到孩子,方孝的心就軟了下來,眼中的淚水也落了下來,“我若有一點點辦法,也不至於選擇去死……”
見她哭了,冷沐真的心也軟了下來,將孩子交給若晴,繼而握住她的手,免得她再尋短見,“我知道你是逼不得已,但是孩子真的不能沒有母親,你既然生下了她,就要對她負責。”
一聽如此,方孝哭得更加厲害,“可是父皇咄咄逼人,始終不肯投降,還要拿駙馬的血祭奠前方犧牲的將士,我……我……”
看她實在可憐,冷沐真左右思量下,隻好出主意道,“你別急,要不我親自去一趟臨川,說不定可以勸服臨帝,決定出一個雙方互利的法子!”
沒想到這麽危機的時刻,冷沐真還敢趕赴臨川議事,方孝試探一眼,以為她在開玩笑,“我知道你有膽識,但也不必這般拚命。父皇正氣惱北界不分青紅皂白的戰爭,你這個時候去,還想活著回來麽?”
冷沐真無奈一笑,“我身為北界公主,出門自然有足夠的護衛護著,臨帝還傷不了我。”
有了主意,又勸了方孝許久,方孝才勉強答應下來。
她原想著,如果她的央求能保住臨川最好。但若保不住,那她就自刎,將孩子暫時交給冷沐真撫養。等到臨川投降,再把孩子還給父親,這樣一來,她起碼保住了夫君和孩兒。
至於冷沐真所說的主意,她並不想麻煩、也不想勉強。若非冷沐真執意如此,她不會讓冷沐真辛苦一趟。
若換了以前的冷府,冷沐真是想出去就出去的,就算禁足,也可以逃出去。
可現在換了深宮大院,就不是她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了。有了主意、要前去臨川,還要請示冷耿和千儀琳。
千儀琳不用說,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主要就是冷耿,雖然是生父,卻是個嚴厲又不熟悉的生父,出宮這種事到底還是要他的同意。
去了冷耿的寢宮一說,她還沒說完,冷耿便是拒絕,“這絕對是臨帝的陰謀,用苦肉計引你過去,再用你威脅朕,朕不會中計!”
主意是她想出來的,又不是方孝提出來的,怎麽可能是臨帝的陰謀?
冷沐真心下無奈,不過麵上還是守禮恭敬,“父皇言之有理,但兒臣看婉靜公主實在太可憐了,剛出月子便來求我。她還有個可愛的女兒,兒臣有些於心不忍。”
見女兒死心眼,冷耿自然耐心勸說,“臨帝正是利用你的善心,才讓婉靜公主冒險過來找你。朕可不是他,不會放任女兒有危險。真兒,朕教過你,虎毒不食子,對於這種不顧自己兒女死活的父親,根本不必憐惜!”
誰憐惜臨帝了?冷沐真一直在說方孝和她女兒可憐……
勸不了冷耿,冷沐真隻好去一趟中宮,試圖勸服千儀琳。
千儀琳一聽,也是拒絕,“不行,你是你父皇最寶貝的女兒,你若出了事,你父皇肯定功虧一簣!”
說著,輕輕抓住女兒的肩膀,“咱們好不容易相認,你就別鬧了。你要是出事了,我們還不得急死啊?又不是三歲小孩了,怎麽成天想著往外跑呢?”
跟千儀琳說話,冷沐真便沒了忌諱,語調亦是輕鬆,“我已經吩咐若晴,把婉靜公主的孩子抱來,保準你看一眼,也會產生憐憫之心!”
說話間,說曹操、曹操就到,若晴抱著孩子過來了。
隻是把孩子抱來,方孝並沒有來。她哭得不成樣子,心裏還是想著自刎喚醒臨帝。若晴怕她尋短見,所以派了足夠的人看住她,免得無端死了人。
“參見皇後娘娘、參見公主!”若晴抱著孩子,給兩人請安。
一聽孩子很可愛,千儀琳怕喚醒母愛,便沒有轉眼去看。
冷沐真見狀,便吩咐若晴,“把小郡主抱近一些,讓母後看看清楚。”
“是。”若晴應聲,幾步靠近了千儀琳。
千儀琳有意避諱,餘光還是看到了孩子的模樣,下意識轉眸一看,“這孩子長得還是不錯的!”
聽她一句誇,冷沐真隨即一笑,“你心軟了?”
比起自己女兒的安危,千儀琳自然一副不屑的表情,“又不是本宮的女兒,本宮為何心軟?”
若晴在場,千儀琳自然要自稱本宮,也用古代人的說話方式說話。
見這招不管用,冷沐真隻好揮手讓若晴退下。
目送若晴退下後,冷沐真才抓住千儀琳的胳膊,撒嬌似的輕輕搖了搖,“媽,我這輩子還沒去過臨川呢,你就讓我去一趟能怎麽樣?”
被女兒一撒嬌,千儀琳馬上心軟了,不過還是嘴硬,“臨川沒什麽好玩的,等攻占了之後,你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冷沐真卻不依,繼續撒嬌道,“我就想現在去玩,現在熱鬧,去玩才有意思。過了戰爭期,那看起來就跟咱們這沒區別了,還有什麽好玩的呀?”
果然是她生的女兒,見解亦是跟她以前一模一樣。
千儀琳無奈一笑,已經被女兒說服,“就算我同意,你爸也不會同意的!”
說這話,就是她同意的意思,冷沐真明白地一笑,“母後英明,父皇真的不同意,所以我先來勸服母後,再請母後勸服父皇!”
說著,古靈精怪地朝她一笑,“我知道父皇最怕你了,你說什麽,他肯定聽什麽!”
原來她已經先去求過冷耿了,千儀琳更是無奈,“你父皇確實關心我,也尊重我,但在你的安危上,他肯定不會讓步的。”
冷沐真想了想,繼續搖著她的胳膊,“那你也撒撒嬌,父皇也就心軟了嘛!”
被女兒勸得實在不行,千儀琳才勉強答應下來,親自去了一趟冷耿的寢宮。
冷耿正在吩咐警衛,好像要強行趕走方孝。
千儀琳並不覺得奇怪,畢竟方孝的身份擺在那裏,她是臨川的公主。
自從發動戰爭以來,冷耿都善待百姓,雖然對待敵方手段狠毒,但是非分明,已經給了百姓一個明君形象。
而現在,臨川公主在北界皇宮,若傳出流言,說冷耿綁架公主做為人質,試圖逼迫臨川投降,那冷耿的好形象就全毀了。
或許這也是臨帝的陰謀之一,所以冷耿必須防備起來。
護衛正要離開,卻被千儀琳叫住,“本宮有事要與皇上商議,你們不必著急去公主寢宮,先在外頭候著吧!”
雖說千儀琳的意思、就是冷耿的意思,但護衛們還是要給冷耿一個麵子,詢問意見般看看冷耿。
冷耿點頭,護衛才應了一聲,齊齊退了下去。
見千儀琳鄭重其事的,冷耿也態度認真,“出什麽事了麽?”
瞧他繃著臉,千儀琳才微微一笑,“沒什麽事,真兒來問過我了。”
一聽,冷耿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依舊沒有露出笑臉,“不管是不是臨帝的陰謀,朕都不許真兒亂來!”
猜到他是這樣的反應,千儀琳也收了笑臉,走近他輕輕一歎,“我也不許她去,實在危險,但女兒執著,我也沒有辦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麽性子、你自己是什麽性子。當年母妃將我們軟禁,我們不還是逃出來了?與其讓真兒獨身逃出皇宮,還不如咱們同意讓她去,派足夠的護衛保護她,你覺得呢?”
經她一分析,冷耿自然覺得有道理,隻是擔心女兒安危,心裏還是糾結掙紮。
千儀琳則已經有了部署,“你新訓練出來的一批警衛,我看著內功、身手都不錯,腦子亦是靈光,派他們去。再加上真兒的五萬精兵,如是十五萬護衛。你若覺得不夠,等到了臨川,再調集前線的將士,隨身保護真兒。”
她既然部署好了,冷耿自然點頭同意,“她想去玩,去也行……隻一點,把她與臨川公主分開,省得臨川公主有預謀!”
千儀琳點頭一笑,“我也是這麽想的,放心吧,一定不會讓女兒有事!”
就這樣,冷沐真踏上了去臨川的路途。
方孝則由另一幫護衛,走另一條道,安全送回臨川。
對待敵方公主如此厚道,冷耿自然又博了一個美名。
不知行了幾天的路,冷沐真隻知道自己在馬車裏睡了好幾覺,直到沒了耐心,才終於到了臨川。
若非如今身份不同,冷沐真騎上快馬,走近道最多兩日就到了。
而現在,卻隻能坐著公主專用的馬車,以最安全、最慢的速度行路。冷沐真還不能抱怨,隻要一抱怨,就會有各種太監、宮女上前,用一大堆道理“說服”冷沐真。
冷沐真被念得無語,就順了他們,慢慢地去臨川。
好在他們行路不走偏僻的道,大部分時候都是從市集附近走過。冷沐真一路睡覺、玩樂,還不算太無聊。
隻是晚上住在客棧,躺在床上還是被一堆人守著。冷沐真不由想念寧蠑,有他陪著睡,比這些太監、宮女強多了。
偶像劇裏,總是女主想著,男主就會出現。冷沐真暗暗感歎,怎麽她想了這麽久,寧蠑還是沒有出現呢?真是不照常理出牌!
一路趕到臨川,北界軍已經讓出一條大路,迎冷沐真的隊伍進入臨川。
得知冷沐真到了,臨川也決定暫停戰事,並同意跟冷沐真談一談。
臨帝安的什麽心思,冷沐真猜的到,但是她並不擔心,自己什麽大場麵沒見過?
進了臨川,前往京城又要一段時間。
冷沐真實在沒了耐心,要騎馬去,又被一頓勸。冷沐真徹底無奈,真不知道自己學騎馬幹什麽,居然還為了學騎馬,吃了那麽多苦……
又這麽焦躁地等了一天,在臨帝安排的客棧睡了一宿,第二天終於得以見到臨帝。
要說古代的交通還真是不便利,統共就一兩個省那麽多的地,還要走這麽久……要是換作現代,飛機一飛,一個小時都綽綽有餘了!
抱怨著古代的交通,冷沐真已經換了一身正裝,由宮女和太監攙扶,高調地進了臨川皇宮。
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北界公主來了,有事無事的都過來看一眼,即便隻能看到冷沐真的馬車,也覺得十分新奇。
正是深秋的季節,楓葉都落完了,冷沐真也披上了稍微厚一點的披風,在脖子處圍了一個小小的毛領。
臨川的皇宮與洛商的皇宮不同,與北界的更是截然相反。
或許是因為庫銀不足的緣故,臨川的皇宮布置簡單、裝潢亦是便宜。
若非麵積足夠大,誰能想到這裏居然是皇帝住的地方。
怪不得臨川人口多、地界廣,卻還是成不了大國。
要知道以前的臨川,也是威風過的。如今到了臨帝手裏,被禍害成這個樣子,其實臨川形在、影子早就倒了。
進了臨帝朝見的地方,隻見兩條金龍盤在一根棕紅色的圓柱上。看得出兩根柱子下了血本,大概就是臨川皇宮最奢華的陳設了。
左右環視一眼,冷沐真暗暗想著,其實朝見的地方還是不錯的。隻是角落裏一張書案過於破舊了。
臨帝要養臨川一大家子,大概要花不少銀子吧?居然連那麽久的書案,都舍不得扔。
這麽想著,臨帝已經一身龍袍而來,一如既往地帶了皇後過來,像是要商議大事的樣子。
除了皇後,底下還有一大幫臣子,文臣武將很有秩序地分成兩列。
因為是議事,所以臨帝來了之後,便賜座於眾人。冷沐真是貴客,自然早早就坐下了,她的姿態高傲,連臨帝和皇後過來都沒有起身。
臨帝雖然有不滿,但並沒有埋怨什麽,隻是轉入正題說道,“先前婉靜偷跑出去,擾了北界的安寧,還請清涵公主多多包涵!”
冷沐真微微一笑,“本公主沒什麽好包涵的,隻是覺得婉靜公主很可憐。剛出了月子,就要遠赴北界,為的隻是替臨川求情。”
臨帝一驚,不過並沒有表現出來,麵上還是平時的嚴肅,“哦?婉靜前去北界,不是替朕做主投降,而是為臨川求情?”
字裏行間,毫無關心,好像方孝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似的。
如果換作冷耿,肯定先擔心女兒的安危,誰會考慮什麽做主投降?
想來臨帝是被北界軍逼得快瘋了,不然一個正常的父親,怎麽可能不關心女兒?
關不關心的,都是他們父女之間的事,冷沐真不想管,隨即轉了話題,“本公主今日來,就是想跟臨帝商量一下戰事,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臨帝想了想,點了點頭,“朕也正有此意。戰事一直下去,對雙方都不利。”
說著,臨帝很快有了意見,“依朕看來,北界地域廣闊,並不需要臨川這一小片地。倘若北界願意停止戰事,朕願意將八成庫銀交出,請北界保臨川永遠平安。”
冷族什麽時候缺過銀子?聽到這樣的提議,冷沐真隻覺得好笑,“庫銀就不必了。臨川沒了庫銀,拿什麽養活黎民百姓?本公主倒有個兩全的辦法,也不必臨帝投降,隻要將臨川國土讓出,歸為冷族所有。雖然如此,但臨川的百姓都不必搬離,皇宮也不必讓出。”
聽懂了冷沐真的意思,臨帝有些不滿,“清涵公主的意思,讓臨川做為附屬國?”
臨川的地界那麽大,從來隻有別人為附屬國,臨帝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還沒等臨帝發怒,冷沐真便先一步解釋,“並不是附屬國,而是北界的一部分,較為重要的一部分。所謂附屬國,不僅要聽命,還要每年交納貢銀和貢品。所謂一部分,自然不必交納貢銀和貢品,隻需要承認冷族為皇。至於好處,臨川的生活問題,可以由冷族負責。”
說著,冷沐真一掃在座眾人,“諸位大人應該許久不得賞賜了吧?本公主特意從北界帶了寶貝來,給各位大人做為見麵禮!”
說著,便有許多宮女進來,每個人送了一份見麵禮。自然了,不會少了臨帝和皇後的份。
臨川的庫銀緊缺,大臣們確實很久沒受過賞賜了。如今拿到冷沐真送的禮物,一個個具是瞪亮了眼睛。
看他們像是滿意的樣子,冷沐真亦是滿意一笑,“諸位喜歡就好,也不枉本公主這麽遠帶過來!”
看出了大臣們的見風使舵,臨帝微微惱怒,狠狠瞪了幾個重要大臣一眼。
大臣們會意,這才收斂了一些。
冷沐真繼續開出條件,“隻要臨川願意成為冷族的一部分,這些賞賜年年都有!”
說著,還不忘提醒臨帝,“臨帝可要想好了,本公主隻是一時興起地勸和,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