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王朝

第二十一章 我們必須感激

清晨,丁寧和平時差不多時候開了酒鋪的鋪門,習慣性的端著粗瓷大碗走出鋪門,但是才剛剛踏出一步,他便想到了什麽,退回了鋪裏,又拿了一個大碗,然後才往平日裏吃早麵的麵鋪走去。

兩邊的屋簷已經開始掛起小小的冰棱,隻是那麵鋪太小,擺不開桌位,所以隻是在門口搭了個棚子,擋了點遮風的棉布。

白色的水汽在棚子裏回旋,雖然無法真正的驅除寒氣,然而至少讓人看著溫暖。

丁寧遠遠看到薛忘虛好生在裏麵坐著,他便一路小跑了過去,看著薛忘虛麵前果然沒有碗,他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老板,一碗紅油辣子麵.”薛忘虛也笑了笑,然後響亮的招呼了一聲。

丁寧也要了一碗一模一樣的麵,等到麵盛好了,才端著兩個碗出來,遞了一碗給薛忘虛。

兩人悶頭吃完麵,互相看了一眼對方有些微微冒汗的額頭,丁寧這才問道:“今天來這麽早,又要準備到哪裏去?”

薛忘虛想了想,還是說道:“今天要去虎狼軍北軍大營。”

丁寧沉默片刻,說道:“去找誰?”

薛忘虛誠實說道:“梁聯大將軍。”

丁寧的眉心微顫。

他的目光又不自覺的落在了腰側的末花劍上。

他越來越覺得這柄殘劍就像冥冥中的一條線,把越來越多的事情和人纏在了一起。或者說這就好像是一個魔咒…這柄劍未出現的時候,好像很多事情都距離自己非常遙遠,哪怕自己在一直計劃著某些事情,在打聽著某些事情,然而這柄劍出現之後,許多恩怨便紛至遝來,連擺脫都似乎無法擺脫。

難道這便是冥冥中有天意?

不是自己太急,而是時候真的已經到了?

薛忘虛看著麵色有些異樣的他,問道:“怎麽了?”

丁寧抬起了頭,輕聲問道:“是皇後的意思?你昨夜便是去聽她的意思?”

薛忘虛微微一怔,然後他還是點了點頭。

“因為我很期待你在岷山劍會上的表現,我也想若是你真的能夠以第一勝出,那便是真正的風光無限。原本多活幾年少活幾年沒有一張老臉重要,但為了這…我必須去聽聽她的意思。”

微微頓了頓之後,薛忘虛溫和的接著說道:“原本她不想讓你知道這是她的安排,對於我而言,我其實也不想讓你知道這是她的安排,因為她說得的確不錯,若是你對她,對朝堂裏的那些人有恨意,對於你將來在長陵的成長,終究不是什麽好事情。可我也知道你太過聰明,即便不和你說,你也能猜得出來。”

丁寧聽著這些話語,沒有發表任何對皇後的看法,隻是說道:“不管她因為什麽原因對梁聯不滿,若梁聯隻是一名六境的修行者,她便根本不用費這樣的周折。”

“所以梁聯肯定也已經到了第七境。”

“你會死的,她是要我親眼看著你如何死去…她的意思,大約還是想你找個借口,找個你必須要挑戰梁聯的理由,這樣即便是我恨,最多也恨在梁聯的身上。臣子之間互相憎恨是沒有關係的,畢竟隻是大秦王朝的刀劍,都是陛下的私人財產,而且還可以互相牽製。”

說完這些,丁寧沉默了片刻,又道:“我知道她冷酷,然而沒有想到她如此冷酷。”

薛忘虛一直平靜的聽著,聽到此處,他搖了搖頭,道:“你還是太聰明了。”

“說到對權術的認識,不隻是竹山縣那些山野之徒不如你,長陵的絕大多數人都不如你。但是你如果真正聰明,你便應該明白你最好假裝看不到這些事情。”

他看著丁寧的雙目,加重了語氣,異常認真的告誡道:“即便你心中真的對她和朝堂產生了一絲恨意,你至少也要假裝沒有。”

“因為這至少表明了一種低頭服從的態度。”丁寧聲音微冷的說道:“現在的她和陛下,不在意大秦的修行者有沒有自己的想法,隻在意我們在有些時候服不服從。”

“一個強大的王朝,必定要舍棄有些人的利益和想法,我們畢竟隻是極少數人。而且說實話,現在的大秦王朝人人安居樂業,陛下的確是大秦有史以來最強大和最英明的皇帝。”薛忘虛微微的一笑,道:“你能明白就好,即便她的想法很冷酷,但我們一開始要求的,能夠看完岷山劍會的要求會達到,從這點而言,其實我們應該感激她。”

丁寧沉默不語。

薛忘虛卻是看穿他心中所想一樣,笑了起來,溫和的說道:“其實你應該換個想法,真正惹惱了一個根本無法匹敵的對手,這個對手卻還給我選擇的餘地,留給我充足的時間。而且我也可以保證我不會痛苦的度過這段時間。這樣想,你便不會覺得她要你親眼看著我慢慢的死去是件特別殘忍的事情。還有你至少能夠親眼看到真正七境之上的對決,這對你今後的修行或許會有些作用。”

“你說的不錯。”

丁寧收起了兩個碗,他的臉色恢複了平靜,說了這一句。然而他的心中卻是異常的寒冷,慢慢的說著,隻可惜她畢竟是這樣的想法,隻可惜沒有這些事情,我也終究無法原諒她的冷酷。

……

晨光漸濃,然而長陵的天空卻是越發陰霾,因為又一場風雪開始飄落。

這次已然不是小雪,而是那種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

梁聯行走在虎狼軍的演武場上。

他的軍靴踏在積雪之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看著不遠處另外一片演武場上許多陣型有致,已然在一絲不苟的衝殺演練的虎狼軍戰車,他很滿意。

然而就在此時,他感覺到了一股異樣的氣息。

這是一股足以引起長陵任何修行者重視的氣息,而且這股氣息牽扯著營外的天地元氣,牽扯著無數飛舞的鵝毛大雪,竟然在天地之間,緩緩拉起了一麵大旗。

感受著那麵在空中結成的雪旗,梁聯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他沒有猶豫,軍械穩定的踏過積雪,朝著營外走去。

隨著他的行走,營中許多修行者也感覺到了異常,紛紛走出營帳,震驚的在風雪中朝著營外掠去。

漫天風雪中,緩緩飄來一把大黃油紙傘。

這柄傘很大,傘下有一大一小兩條身影。

風雪落在油亮的傘麵上,沒有粘附,而是往上飄起。

傘麵上方的空中,隱隱有些折光,透出一麵大旗的輪廓。

看著走出營門的梁聯,傘下的白發老人平和的微笑,說道:“梁聯大將軍,我要挑戰你。”

梁聯沉默的看著傘下的薛忘虛和丁寧,冷寂的眼瞳裏原先有些不解,然而此刻聽到這句話,他便瞬間明白了很多事情。

迎麵湧來的所有風雪瞬間畏懼般朝著他兩側分開。

他的身影在漫天的風雪裏驟然清晰起來。

然後他伸出了手掌,對著身後握了握拳。

所有從軍營裏掠出的修行者在看到他這個手勢的同時,便全部頓住,不出營門一步。

“好。”

接著他看著薛忘虛點了點頭,漠然的說道:“我接受你的挑戰。”

丁寧看清了風雪裏梁聯。

他確定了宋神書說的沒有錯。

他沒有說什麽,沉默的開始後退。

梁聯的目光突然落在丁寧的身上,他似乎記起了什麽事情一樣,麵無表情的說道:“你的這名學生,有些意思。”

薛忘虛微微一笑,道:“今後還需梁大將軍栽培。”

梁聯沒有回答,目光從丁寧的身上收回。

然後他的身體似乎開始膨脹起來,似乎有一座鐵山,矗立在軍營門口。

薛忘虛微笑,道:“請大將軍接劍。”

在他這句話出口的瞬間,他身前許多飛舞的雪花驟然被他體內湧出的無數股天地元氣牽引,在風雪裏凝成無數根冰線。

這每一根冰線,都是一根符線。

梁聯冷漠的麵容驟然變得凝重起來。

他霍然抬首。

上方極高的高空裏,那一麵若隱若現的大旗驟然變化,無數的冰線和洶湧的雪流,瞬間結成了一柄巨大的雪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