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5美國大亨

第一百六十一章,華工船

“我,保羅•內斯特,黃金海豚號運輸船的水手長,願意以我的靈魂得救向上帝起誓,我後麵講的一切都是事實,即使到了最終審判之時,我所講述的也絕無改變:

我曾經以為,野蠻黑暗的奴隸貿易在上個世紀就已經式微了,而隨著林肯總統頒布《解放黑奴宣言》,至少在偉大的美利堅合眾國,再也沒有,也不應該有邪惡的奴隸貿易了。運奴船,不斷被拋入大海的患病的奴隸,永遠跟隨著運奴船的鯊魚,這一切都應該隻存在於那些用來嚇唬孩子的恐怖故事中了。然而,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這樣可怕的事情,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在這‘在這自由國家,勇士的家鄉’,就在我們付出了無數的犧牲,最終將奴隸製徹底的埋葬掉之後發生了。新的運奴船,新的奴隸製正在美國重新出現!

半年之前,我們的船接到了一樁生意,滿載著一船貨物前往太平洋彼岸的中國。經過兩個多月的航行之後,我們到了一個叫做廣州的中國南方港口。並在這裏卸下了貨物,隻等著裝上新的貨物,就返回舊金山。

到達廣州一個禮拜之後,船長查爾斯先生告訴我,貨物已經備好了,明天就要返航了,讓我去城裏把那些水手們都找回來。我當時很驚訝,因為船上現在還是空的。明天一天就能裝滿貨物嗎?不過船長的命令就是命令,所以我就到那些中國妓院裏——這很不好,但是水手們總得有地方放鬆自己——把水手們一個一個的找了回來。

第二天一早,我就看到了所謂的貨物,那是用繩子捆成一串串的中國人,他們衣衫襤褸,大多又矮又瘦弱,頭上還都有一根看起來特別滑稽可笑的辮子。我們的船,是標準的貨船,並不是客船,也沒有做任何的載客的改裝,根本就不適合載客。

一個叫做比爾陳的中國翻譯,負責帶隊送這些中國人到新大陸。再後來的交談中,我漸漸地了解到,他們都是中央太平洋鐵路公司雇傭的工人。依據比爾陳的說法,我們運來的貨物被交給了一個中國官員,然後這個中國官員就將這些人雇傭過來,交給我們帶到美國去,我們送來的貨物中有一部分就是交給那個官員的傭金。

這些中國人上船後就被直接關進了貨艙裏。我前麵提到過了,我們的船是一條貨船,根本就沒有客艙,所有的人都被直接塞進貨艙裏,小小的貨艙裏擠滿了人,我估計至少有四百多人被塞進了那個不大的貨艙。在那裏,每個人能夠擁有的平均的麵積都不到一個平方米。到了晚上,他們甚至都沒有地方躺下去。所以,他們隻能輪流睡覺,一部分人睡覺,一部分人就得站著或者蹲著。我看過的一些故事裏提到的運奴船就是這樣的。

在另一個貨艙裏,我們裝上了一些食物和飲用水。說老實話,依照四百個人的標準,這些食物和飲用水都是不夠的。不過事實上當我們最終到達美國的時候,食物居然還有富餘。因為大部分的中國人都死在半路上了。上帝啊,我願意向您懺悔,這些人的死,我也有責任。

當天下午,我們就出海了。那些中國人中很多都沒有坐過船,出海之後,船隻一搖晃,他們就都暈船了,吐得滿船倉都是。不過,我們並沒有去清理船艙,你知道,船艙裏擠滿了人,根本就沒有做清潔的空間。而且四百多人擠在那裏麵所散發出來的氣味,那真是,隻要走近貨艙的頂門,就像是走近了一個糞坑一樣,聞一聞就為讓人難以忍受。我當時就想,那些被困在下麵貨艙裏的中國佬,怎麽承受得了呢?他們可別鬧出什麽疾病出來。

然而這時候已經接近夏天了,船在海上被太陽曬得滾燙的,貨艙裏的溫度在這個時候會高的嚇人。我們平時在這樣的條件下去到貨艙裏幹活,一般都不會超過半個小時,否則就會出現中暑的症狀。而現在,那些中國人被關在裏麵,很可能會出現大麵積的中暑。船醫羅德裏格斯先生要求立刻將那些中國人放到甲板上麵來,要不然就會出現大麵積的死亡。但是那個叫做比爾陳的中國翻譯卻堅決不同意。最後他告訴了我們實情,那些中國人並不是被雇傭來的自由工人,他們都是囚犯,很多都是犯下了重罪的囚犯,被中國官員們賣給了中央太平洋鐵路公司,他們非常的危險。把他們放上來,萬一出現什麽意外。那可怎麽辦?要知道,他們有四百人,而我們隻有幾十人。

於是大家都猶豫了,這個時候,貨艙裏的中國人已經在大喊起來了。我不知道他們在喊什麽,但是我從他們的呼喊聲裏可以輕易地聽出他們的痛苦。最後,大福哈克想出了一個辦法,我們從海裏抽起海水來,不斷地給甲板澆水降溫。一直持續到了傍晚。我想如果不是哈克的主意,這些中國人會死得更多。

但是疾病還是在中國人中出現了。剛出海不過四天,貨艙裏就又大喊了起來。比爾陳說,他們中有人暈倒了。於是我們放下梯子,將那個人弄了上來。羅德裏格斯醫生看過之後,告訴我們,吃壞了東西,腸道感染導致嚴重腹瀉脫水。用點磺胺,補充一點生理鹽水就能救活過來。於是我們就依照這個辦法給他治療了。他也很快就恢複了。

但這隻是一個開始,越來越多的病人出現了。備用的磺胺馬上就要不夠了,誰也不能保證,在今後的航程中,我們船員自己不會有急需大量的磺胺的時候(細菌很容易對磺胺產生抗藥性,所以到現在,使用磺胺時需要的劑量已經越來越大了)。為了保證船員們的安全,船長下令,禁止再給那些中國人使用磺胺。

自從這條禁令下達之後,中國人的疾病的情況就開始失控。不斷地有人染上各種疾病,這些人被送上來,卻得不到任何藥物的醫治,結果基本上都死了。而這些死人,則被我們直接丟進了海裏。嗯,你知道,這是海上的規矩。我們可不能把屍體放在船上發臭。那隻會帶來更多的疾病和死亡。

在後來有一件事情讓形勢進一步惡化了。一個水手因為接觸到那些中國人,也被染上的疾病,消耗了大量的磺胺,羅德裏格斯才把他給救回來。羅德裏格斯醫生告訴船長,磺胺的儲備已經見底了,在要是有這樣的一兩個,估計大家就隻能給他舉行海葬了。

從那天之後,對於病人,我們的處理就更為簡單了。我們根本就不會等到他病死,就直接把他拋進大海。幾乎每一天,我們都會將幾個人拋到海裏去。有一些鯊魚一直跟著我們的船,每次一有人被拋下去,它們就圍攏過來,撕咬那些可憐的家夥。

下麵貨艙裏的中國人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因為任何病人隻要上去了,就再也不會下來了。他們趁著送飯的時候發動了一次叛亂,挾持了一名水手,衝上了甲板。不過他們的身體狀況太差,很多人快跑兩步就會暈倒。我們迅速的鎮壓了他們的暴動,然後將至少三十人丟進了海裏。

再然後,我們依舊是每天都要丟至少一個中國人下海。等船終於到了舊金山的時候,還活著的中國人已經不到一百五十人了。其他的都已經喂了鯊魚。我們原以為損失了這麽多的貨物,一定會讓貨主非常生氣的,但是中央太平洋鐵路公司居然還稱讚我們幹的很好,因為此前和此後到達的那些船上,死掉的中國人比我們船上死掉的還多。我聽人說,有些跑過幾次的船上的水手甚至於會為了逗樂,而將那些中國人拋下海去,然後打賭他能在鯊魚麵前活過多久……

我願意再次向上帝起誓,我所說的全是事實,並且是我所了解的事實的全部。我痛恨這樣的野蠻而邪惡的奴隸買賣,所以才主動向各家報紙披露這一秘密。希望能借助各家報紙的報道,帶來社會對這一問題的關注,並阻止這種邪惡的買賣。因為,沒有這樣的買賣,就沒有殺害……”

“很好!邦德他們幹得不錯!這麽短的時間內就成功地策反了人家的人員。搞了一個大新聞出來!幹得好!現在幾乎有影響力的報紙都在報道這件事情了,我真想看看斯坦福現在是什麽樣的表情。”這樣想著,史高治放下手中的報紙,很滿意的點點頭。

“史高治,剛到聖保羅,你不會又要一天十幾個小時的忙起來了吧?”多蘿西婭走了過來問道。

“是呀,不過,多蘿西婭,你看到了這篇報道了嗎?”史高治問道。

“沒看過,怎麽了?”多蘿西婭問。

“那你先看看吧。”史高治把報紙交給了多蘿西婭。多蘿西婭接過報紙認真的看了起來。

“天呀!他們怎麽能做出這樣可怕的事情?這台可怕了,太不像話了!”多蘿西婭緊緊地握住了拳頭,由於很用力,指關節都泛白了,“難道我們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怎麽會呢。邪惡的東西隻要暴露在陽光下,就一定會被打敗。這樣的事情被捅出來後,他們至少會收斂一些。所以這篇報道也許會救了很多人的生命。好的新聞報道,對於實現正義的幫助意義非凡。嗯,我想如果當初謝爾曼在南方胡作非為的時候,有報紙有能力做出類似的報導,說不定也能讓他收斂很多。”史高治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樣子,“多蘿西婭,我想以無線電報為核心,組建起一支真正的有良心有態度的新聞隊伍。為促進社會公正出一份力。你也要努力學習,天天向上,這一塊將來就交給你負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