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采訪節目的最後,史高治告訴大家:
“目前對於病毒,沒有什麽有效的治療手段。這真是一個可怕的事實。我們手中的任何藥物,無論是磺胺,還是其他的東西,對於病毒都沒什麽作用。而且,因為我們還不明白病毒的致病機理,是的,我們對此隻有最粗淺的認識,我們觀察到過紅細胞在感染後迅速崩潰,但是病毒是如何侵入細胞,如何摧毀細胞的,我們一無所知。所以我們短期之內造不出針對性的藥物,有關抗病毒藥物的研究,現在完全就像是古代的煉金術一樣,靠運氣亂碰。”
“但是,麥克唐納先生,我記得您剛才提到過引起流感的也應該是病毒,對吧?可是為什麽我們都覺得用海.洛.因就可以很有效的治療這種疾病呢?”比爾問道。
“啊,比爾,這裏麵有一個通常的誤區。事實上即使沒有任何的治療,大多數情況下,病人也能在一個星期之後康複。這裏麵的機理是什麽,我們還不知道,是的,在大自然的麵前,我們非常無知。而海.洛.因在使用後起到的作用隻是緩解症狀而已,原先需要一個星期好,用上了海.洛.因,還是需要一個星期才好。海.洛.因隻是保證你這一個多星期裏更舒適一點,不至於全身酸痛,動彈不得罷了。但如果你不幸得的是某種致命的流感,那海.洛.因對於挽救生命幾乎一點效果都沒有。”史高治回答說。
“那麽豈不是說我們在病毒麵前一點辦法都沒有嗎?”比爾用一副擔憂的口氣問道。
“那也不是。至少,我明白了它的傳播方式。比如流感是通過飛沫傳播的,所以在流感流行的時候,一副口罩就能擋住絕大多少的流感病毒。另外,我們已經證明了,黃熱病的病毒是通過蚊子傳播的,隻要能控製這個環節,就能戰勝黃熱病。”史高治回答說。
“那麽我們現在有控製住這個環節的手段嗎?我們現在如果重新去開鑿巴拿馬運河,能控製住黃熱病的傳播嗎?”比爾問道。
“當然可以,我們現在有了DDT這種高效低毒的殺蟲劑,完全可以用它將運河區的蚊子一掃而空,這樣沒了蚊子這種載體,黃熱病也就不成為威脅了。”史高治回答說。
“我記得當年當您離開巴拿馬運河的工地的時候,您曾經宣誓說,您一定會戰勝黃熱病,一定會回來的。現在,您覺得您可以宣布,‘我回來了’嗎?”比爾問道。
“我想我可以這麽說了,嗯,巴拿馬叢林,我史高治又回來了!很快,我和我的朋友們就會重返巴拿馬,重新啟動巴拿馬運河工程。”史高治回答說。
……
約書亞伸手關掉了廣播,他現在已經知道所謂的,能讓鐵路股票崩盤的好消息是什麽了。發現了新的致病因素——病毒,這在生物學、醫學和病理學史上絕對是好事情,科學向前又邁進了一大步。找到了病毒傳播的途徑,並且有了掐斷這種傳播途徑,從而讓人類遠離危險的疾病的技術這對於全人類來說都是好事情。能夠重新開始開掘巴拿馬運河,對於美國東西海岸之間的交通也是好事情,對於欠了一大筆債務的巴拿馬人民更是好事情。但是對於美國的鐵路就不見得了。
在貨運方麵,至少是在大宗貨物的運輸方麵,直到二十一世紀,海運依舊是最為便宜的運輸方式。對於那些對時間不是很敏感的貨物而言,走海運絕對比走鐵路來得便宜。如果巴拿馬運河能夠通航,雖然從東海岸走海路到西海岸依舊要比直接走鐵路遠得多,當然也要慢得多,但是就運輸成本而言,卻要比走鐵路不知道便宜多少。這當然也就意味著,一些原本需要通過鐵路運輸的貨物不再需要走鐵路了。這對於鐵路當然不是一個好消息。有了這個消息作為起始,然後在配上一係列的做空的家夥,鐵路的股票不崩盤才怪呢。
而且現在,約書亞也能想到史高治剛剛賺到的錢要用在什麽地方了。當初巴拿馬運河項目一樣發行了股票和長期債券。後來在大瘟疫爆發後,這些東西都跌得像廢紙一樣。連帶著巴拿馬政府發行的各種債券也跌得一塌糊塗。如今在這個消息披露出來,而且史高治宣布將重新開始這一工程之後,尤其是如果工程開始後,黃熱病真的不再造成問題被證實之後,這些東西的價值肯定會出現暴漲。約書亞現在幾乎可以肯定,這些東西中的很大一部分都已經被史高治不聲不響的買進了口袋。
……
這個道理並不是什麽複雜的事情,約書亞想得明白,各家報紙的財經新聞之類的也都想得明白,他們就像接到了什麽指令一下,一起開始了對鐵路股的看空大合唱。
於是預料中的崩盤出現了。這個年代還沒有後世的跌停和漲停的製度,這是一個自由貿易的時代,在股票交易時間內,股票想怎麽漲,就怎麽漲,想怎麽跌,就怎麽跌,一切都是自由的。
在這種完全自由的市場上,最容易形成非理性的狂潮,在這個交易日一開始的時候,做多的慣性還稍微抵抗了一會兒,但隨著拋出的股票越來越多,股價很快就失守了。首先是受貨物運輸影響最大的太平洋鐵路。然後帶動著各種鐵路的價格迅速下跌。穿著馬甲的交易員以最大的速度來回奔跑著,擦掉黑板上的舊的價格,寫上新的成交價,然後立刻有擦掉新的,寫上更新的,甚至直接寫上更更新的。幾乎所有的代.理人都接到了電話,這些電話都隻有一個內容:拋掉,拋掉,不顧一切的拋掉,越快越好!
當拋售成為一股狂潮之後,一切的理性的判斷就都靠邊了,越是拋售,人們就越是恐懼,於是恐懼,就拋售得越快。股價就像一個從高處滾下的雪球,越滾越大,越滾越快,最後甚至連帶著其他的一些相關行業的股票也開始了跳水,於是一場大雪崩就這樣形成了。短短一個交易日,整個的鐵路股票就一定跌掉了三分之二的價格,如果不是時間到了股票交易市場關了門,還不知道最後會跌成什麽樣子。
懷斯今天沒能把股票賣出去,他隻是稍微猶豫了一下而已,就那麽一眨眼的功夫,然後,每當他寫出一個新的價格的時候,他就看到現在的成交價已經低於他的拋售價格了,到了後來,他幹脆就不寫了,因為以後來的價格賣出去,也已經剩不下多少錢了。
“還好,我不像尼爾森,我沒有貸款來炒股票。隻不過是吧家裏十多年的積蓄一次敗光了,但我還能工作,而且我們家並沒有欠債,至少還能活下去。隻是不知道尼爾森怎麽樣了,他借了那麽多的錢,不知道他及時拋出了沒有。尼爾森是個機靈的人,他應該……”
懷斯一邊想著,一邊徒步往家裏走。他的家很有點遠,徒步走要走一個多小時。前幾天股市很熱的時候,賺到了錢的懷斯會優待一下自己,花錢搭出租馬車回家。而現在,走吧……
轉過一個街角,前麵就是全紐約最高的建築——紐約塔了。據說在上麵有一個非常豪華的餐廳,你們出售世界上最美味的,美味到你都想象不出來的珍饈。在股市非常賺錢的那會兒,懷斯曾經幻想過,有一天,能帶著老婆孩子到這裏來大吃一頓。不過現在,幻想中的裝在銀盤子裏,身上插著銀光閃閃的刀叉的烤鵝已經拍著翅膀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懷斯隻能望著高聳入雲的紐約塔歎氣而已。
仰望了一會兒紐約塔,懷斯低下頭,看到他的鄰居尼爾森也正呆呆的站在街邊上仰望著高塔,他的神色格外的猙獰。
“尼爾森,你也在這裏?你拋出去了沒有?”懷斯關切的問道。
“沒有,一點都沒有,我就慢了一點點……”尼爾森的聲音有點發飄,不像是從他的嘴巴裏說出來的倒像是從某個更遙遠更黑暗的地方飄出來的。
“懷斯,我原本打算賺了錢,就帶著一家人到這裏來大吃一頓的,但是現在……還好,我身上所有的錢……啊,我還差五個美分,懷斯能借我五個美分嗎?”
“幹什麽?”懷斯看著尼爾森的表情,覺得有點不對。
“你借我五個美分,我就能帶著珊妮還有小路易一起登上高塔看看了。小路易一直都想要上去看看,他還隻有那麽小……”尼爾森突然失控的蹲下來嚎啕大哭了起來。
這哭聲格外的具有傳染力,眼淚立刻就湧上了懷斯的眼睛,而在他們旁邊,幾個男人也壓抑不住抽泣了起來。
“尼爾森,別亂想。”懷斯忍住要哭的衝動,也蹲下來,拍著尼爾森的肩膀說:“明天就是星期天,股市停盤一天。說不定這會讓大家冷靜下來呢,也許後天就是另一個樣子了呢。”
無數的人都在感謝上帝發明了禮拜日,並且讓禮拜日的時候股票市場休息一天,可以有一個緩衝。“也許後天會有另一個樣子。”很多人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