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唐納鋼鐵法國公司的工人們每天都會在吃午飯的時候同時拿到一顆“大力丸”。一般來說,上半天的時候,工人們的精力和體力都還足以支撐高強度的工作,所以在這個時候,是不需要給他們用“大力丸”的。雖然“大力丸”比較便宜,但是任何可以節省的成本都應該節省。
忙了一個上午之後,到了午餐時間了,工人們輪流來到食堂裏,準備吃飯了。每個工人憑工牌在窗口領到了自己的一份食物。吃完後再到另一個窗口,又是憑著自己的工牌換取一粒大力丸,然後就著旁邊的飲水桶裏的水吞下去,然後就去幹活。什麽?你說剛吃完飯立刻就幹活對身體不利?這話沒錯,但是,對工人的身體不利和工廠又有什麽關係?反正這個時代沒有勞動保護法之類的專門給大老板們添堵的東西,工人生病了或者怎麽了,老板正好以直接一腳把他們從工廠裏麵踢出去,然後再去招募一個拿試用期工資的家夥進來替代他。
搬運工保羅將盤子端了起來,把散落在裏麵的麵包屑都倒進了嘴巴裏。搬運工是個沒多大技術含量的工種,基本上就是個力氣活。幹這個活體力消耗大,必須吃的夠多才行。不過任何一家工廠都不會因此就專門給這些工人提供更多的免費食品,所以,這些工人總得自己掏錢在另外買一些吃的。而這種工作的門檻太低,簡直是個人就可以過來幹,就像是後世寫網文的一樣,隻要認得漢字,會用拚音就行。所以這個工種雖然非常累,但是收入其實相當有限。所以任何一點吃的東西都不能浪費掉。
保羅把盤子放到指定的地方,然後就朝著發放“大力丸”的窗口走過去。幹保羅這樣的力氣活的家夥現在幾乎是離不開“大力丸”的,沒有它幾乎就不可能撐得過那樣高強度的勞作。現在已經有一些和保羅一樣幹搬運工的工人在這裏排隊了,保羅等在他們後麵。發放“大力丸”的速度很快。一轉眼就輪到保羅了。保羅將寫有自己的工種和工號的工牌遞了進去,坐在裏麵的那個廠醫也不抬頭,隻是將眼睛向上翻起來,從掛在鼻梁上的眼鏡和腦門的空隙裏瞟了保羅一眼,然後又低頭看了看他的工牌,然後在旁邊的一張登記紙上的某個位置打了個勾,接著就從抽屜裏摸出了一片白色的小藥片遞給了保羅。
保羅接過了藥片,從旁邊拿起一個水杯,倒了點水,將那片小藥片吞了下去。
……
“今天又有四個工人被開除了,無一例外,全都是因為打瞌睡。”在帕特的家裏,幾個工會的人又聚在了一起。
“眼鏡,你說,我們怎麽辦?”帕特問道。
科尼推了推眼鏡,說:“每次取藥的時候,帕金斯總是從抽屜裏麵拿出藥片的。所以沒法看到他是怎樣拿藥的。但是我聽萊利說,他看到帕金斯在給保羅取藥的時候,手伸進去之後拿出藥片的時間好像要慢一些。而今天,保羅因為犯困,出了錯,被開除了。所以,我敢肯定,在帕金斯的那個抽屜裏,會有兩個盒子,一個裝著正常的‘大力丸’,另一個就裝著那種吃了會讓人打瞌睡的藥物。”
“那要不要這樣?我們聯係一批工人,乘著吃午飯的時候,突然行動起來,把帕金斯還有其他人控製住,把他的抽屜打開,自然就水落石出了。你們看怎麽樣?”道爾問道。
“這不太好吧?”羅伊斯說,“萬一,萬一我們想錯了,那會有什麽樣的結果?所有參加的工人都會被開除的,甚至於……”
“我也反對這麽幹。”“眼鏡”也站出來反對,“我倒不擔心我們會搞錯。隻不過我們這樣就算拿到了證據,然後就會發生什麽事情?”他環視了大家一圈,看到大家都露出了思考的表情,於是很滿意的笑了笑,說:“如果我是路易,當我聽說這樣的事情之後,我肯定會立刻動用護廠隊,包圍我們所在的食堂。然後再用武力來解決問題。我們沒有武器,就算有也不可能真的把大量的武器帶進工廠。而護廠隊的那些家夥可是有武器的,如果路易果斷一點,他就讓護廠隊直接衝進來,我們不可能擋得住,到時候,我們拿到的所謂證據,不還是會回到那些家夥的手中。而且他一樣可以把所有參加的工人都開除掉甚至是都丟到監獄裏去。雙手沾滿了工人的血的梯也爾政府可不會手軟。而那些媒體呢?如果我們的活動在他們看來不過是給這個工廠的而美國老板搗了一點亂,他們也許會裝出一副公正的樣子來不痛不癢的說兩句話,但是一旦事情中有了‘工人’和‘武力’這兩個詞,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轉過頭來,指責我們是暴徒。我可看透了這些王八蛋了。”
“那你說我們該怎麽辦?”羅伊斯在理性上已經被說服了,隻是在感情上還有點不太舒服。
“我們隻需要把自己的猜想告訴大家,你說工人們是相信我們,還是相信那些資本家?然後我們還可以鼓動大家一起不吃‘大力丸’。或者讓工人們假裝吃掉,其實不真吃,然後我們再看看會不會出現每天都有人因為打瞌睡而被開除的事情。如果沒有,那一切不就很清楚了嗎?”眼鏡回答說。
“好辦法!”道丁說,“我們這就行動起來……你們有別的意見嗎?沒有?那好!我去和……”
“等等,道丁。”“眼鏡”說,“還有事情呢,一旦事實清楚了,我們該幹些什麽?”
“那還用說,到那個時候……”道丁張著嘴,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根本就沒想過後麵該幹啥。
不過顯然,大家對與道丁的這種行動比思維快的特點已經很習慣了,所以也並沒有人感到奇怪,或者說出什麽話來。
“然後,我們就發動罷工,要求資方不得再以工人疲憊打瞌睡為由來開除員工,並降低勞動強度。現在的局麵下,我們暫時能做的隻有這些了。”“眼鏡”回答說,“這些我們也要準備起來……”
……
“叮鈴鈴鈴鈴”,電話鈴聲突然想起來了。一個女仆拿起聽筒,聽了一下,就對電話裏說:“路易廠長已經睡了……很重要,必須把路易先生喊起來……好的,您確定嗎……好的,我馬上去……”女仆將電話放在一旁向著樓上走去……
一會兒之後,穿著睡衣,雙眼朦朧的路易從樓上下來了,一邊走一邊還嘟囔著:“活見鬼,我敢說,電話這東西,一定是那個魔鬼發明出來的。它讓任何人都沒法哪怕清淨一下子!”
電話這種從美國傳來的新事物,在法國流行的時間還很短,直到不久前,麥克唐納財團開始在法國投資於電力以及各種電器,電話才漸漸的進入到法國上流社會的生活中。麥克唐納家族在巴黎投資建起了一家電話公司,向上流社會推銷這個“魔鬼的發明”,不得不說,有了這個東西,很多事情都變得方便了,比如太太們約著一起去看戲呀什麽的,再比如空閑的時候,有個牌局什麽的,還有就是有什麽緊急情況,傳遞消息什麽的都非常方便。於是這種東西很快就在法國的有錢人家中以及各種企業裏流行了起來。
路易走到電話旁,拿起了聽筒:“我是路易,有什麽事情嗎?”
“路易先生,我們了解到工會將要有所行動。他們打算在明天……”電話裏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路易皺起了眉毛,他問道:“這些消息切實嗎?”
“是的,很切實,是我們在工會中的那個重要的負責人告訴我們的。”
“很好,”路易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他說:“你通知了其他人沒有?嗯,把他們都叫到我這裏來。馬上去!要快!”
路易掛號電話向樓上走去,進了自己的房間。這個時候他的妻子瑪格麗特也已經穿著睡衣起來了。
“親愛的,出了什麽事?”瑪格麗特問道。
“沒什麽,那些窮棒子不老實,又想要鬧事!”路易對年輕的妻子解釋說,“你不用起來,繼續睡著吧,我換身衣服,下去準備開個會。就在我們家的小客廳裏。可能會很晚,你就不用等我,自己睡吧。”
“嗯。”瑪格麗特點點頭,說,“我來幫你換衣服吧。”
……
換好衣服的路易獨自坐在小客廳裏等著其他人,他又想起了上麵發給他的那些指示:“想辦法,滲透到工會當中,找機會將工會原來的領導層替換成我們的人。”“工人當中也是有矛盾的,比如資曆老的和新來的,技術工種和普通工人,要想辦法利用這些矛盾,擴大這些矛盾。讓工人們從內部分裂掉。”“尤其要想辦法,讓技術工人和普通工人對立起來,要讓他們認為自己和那些普通工人不一樣,並讓他們覺得他們和我們是一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