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逸塵站在水塘邊,目光凝然,瞳孔漸漸放大,其中神光湛然,視野中的一切突然發生了變化,水麵突然變得透明,目光深入水中,直達水底。
柳逸塵看到了周剝皮,他靜靜趴在水底,四肢攤開,腮幫子鼓起,鼓著一雙眼睛身體一脹一縮,就像一隻巨大的蛤蟆。
柳逸塵以為周剝皮在盯著他,但周剝皮的眼睛盯著西南方,那並不是他所在的方向。
周剝皮的眼中充滿恐懼,西南方有什麽東西,讓他如此的恐懼?
柳逸塵從水塘底挪開目光,順著周剝皮的目光看了過去,他看到了一扇門!
那是一扇鑲嵌在一座高大影壁上的黑色雕花門,影壁的後麵就是院子,這扇門的後麵當然也是院子,周剝皮為什麽要害怕這扇門?
難道,這扇門裏,會藏著什麽可怕的生物!
柳逸塵的目光落在黑色雕花門上,瞳中神光湛然,視線透過那扇門看到了黑漆漆的一片,竟然不是影壁那邊的院子。
這是怎麽回事兒?難道是因為看的還不夠深?
柳逸塵瞳孔變得更大,瞳中神光更加璀璨,這次他看到的不再是黑漆漆的一片,而是一片霧氣繚繞的幽暗,目光再想深入,已經做不到。
柳逸塵收回目光,又去看水塘底趴著的周剝皮,他的目光甚至能夠穿透周剝皮的衣服看到他的身體,再穿透身體看到他的內髒。
周剝皮的內髒非常古怪,竟然都是慘綠色的,根本就不像是人的內髒,但他血管裏流淌的卻是鮮紅的血液,是人血應有的顏色和狀態。
柳逸塵的眼睛擁有了透視功能,但是他的眼睛卻看不透影壁上鑲嵌的那扇門,也有可能是看不透鑲嵌那扇門的影壁!
透視功能的發現,並沒有讓柳逸塵感覺到太大的興奮和快樂,他心中有些不安,總覺得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會發生!
咕!
周剝皮突然發出了一聲蛤蟆的叫聲,身體開始向後慌張的挪動,眼中的恐懼已經達至極點,目光有些遊移,開始四下裏張望,他正在準備逃跑。
嗖!
周剝皮用力一跺雙足,整個圓滾滾胖大的身子從水底躥出水麵,淩空撲向柳逸塵。
柳逸塵一直都在盯著周剝皮,從細微的縮肩動作就看出他要跳出來,隻是沒想到目標竟然不是逃走,而是攻擊他!
柳逸塵腳下輕輕一滑,身形向後漂移出一丈開外,正好靠在了一棵大樹上,右腳向後用力一蹬,整個人標槍一般射向空中的周剝皮。
砰砰砰。
兩道人影撞在一起,瞬間攻防幾十下,速度極快,雖然沒有柳逸塵先前擊打周剝皮的快快速,卻也快到了一定的程度。
幾個巡邏人員剛才沒有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麽,此刻終於看清了動手雙方中的一個,竟然周剝皮,立刻圍攏過來,試圖尋隙攻擊柳逸塵。
但柳逸塵和周剝皮都在空中纏鬥,偶爾會踩一下附近的樹幹和假山,並沒有落地的意思,身影繚亂,根本就沒有那些巡邏人員插手的機會。
轟!
兩道人影突然分開,柳逸塵如同炮彈般砸在一座假山上,假山頓時分崩離析煙塵滾滾,柳逸塵渾身浴血單手撐著地麵吐了兩口血,眯眼看著空中向他撲來的周剝皮,右手伸進了褲袋裏,摸出一根小試管。
這根小試管是昨晚刮取寧婉悠黑色緊身衣上透明液體後,僅餘的一根試管,本來是想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這個不時之需就在眼下,而試管卻不是什麽趁手的武器。
柳逸塵暗暗發誓,以後身上必須隨時帶著不下於十件利器,不管大小,都必須要備用。
一根不過五厘米長的小試管,能夠用來做什麽?
柳逸塵瞳孔放大,開啟透視能力,緊緊盯著周剝皮的菊花。
周剝皮已經遍體鱗傷,甚至有些傷口已經露出了體內髒器,髒器雖然受傷,但慘綠色的髒器之中分泌出一些透明的液體,凝結傷處迅速愈合,並且將體外傷口也迅速彌合,那種愈合的速度肉眼都能夠看得分明。
柳逸塵暗暗心驚,周剝皮的身體不知何故已經發生了變異,他現在已經不能算是一個人,更像是一個怪物!
有可能,還是一個打不死的可怕怪物。
但是,周剝皮的腹中,接近菊花的位置有一顆血紅的珠子,這顆珠子先前同內髒一樣都是慘綠色的,現在卻變成了體內唯一血色的部位,那裏有可能是他身體裏唯一的致命弱點!
如果周剝皮練的是金鍾罩,那麽這顆血色珠子可能就是他的罩門。
小試管要攻擊的,就是這處罩門。
周剝皮已經距離柳逸塵頭頂不足兩米遠,柳逸塵都能夠感受到周剝皮身上的濃烈腥臭味道,周剝皮的身體表麵已經發生了變化,長滿了慘綠色的瘤包,瘤包中分泌出透明的黏液,就是這些黏液散發出無比濃烈的腥臭氣息,中人欲嘔。
柳逸塵閉住呼吸,突然向前一個側翻身,左手在地上用力一撐,身體猛然向上飆射,他已經來到了周剝皮的下後方!
電光火石之間,周剝皮又落下一米,柳逸塵的右手突然閃電般砸出,拳頭在擊中周剝皮菊花的瞬間,突然張開捏住試管狠狠插了進去,隨後握拳連環擊出上百下,速度快的無法用肉眼捕捉。
嗷嗷嗷!
周剝皮一連串的慘叫,身體踉蹌落地的瞬間,轉身吐出一口透明的液體,帶著濃烈的臭味兒,射向柳逸塵。
柳逸塵身體剛剛站直,見那透明液體射來,立刻一個急旋身,身體如同陀螺一般飛速旋轉,那些透明液體都被旋轉產生的力量卸掉,四下飛濺。
嗤嗤嗤。
透明液體飛濺之處,無論假山樹木還是水麵,頓時都被迅速侵蝕灼出縷縷青煙。
慘叫陣陣,保安們都捂著臉躺在地上打滾,指縫間鮮血橫流!
周剝皮的身上也被濺了許多,但是那些液體沒有對他布滿瘤包掛滿透明黏液的身體造成傷害,他的臉也長滿了瘤包,並且脹大許多,看起來醜惡恐怖。
嗷。
周剝皮發出陣陣淒厲的嘶吼,膨大長滿瘤包的拳頭不停的轟擊自己的小腹,一股股鮮血隨著他的轟擊從菊花裏躥射出來,地上一片血紅,觸目驚心。
柳逸塵冷眼看著周剝皮,瞳孔放大,透視他的體內,小腹那處的血紅圓珠裏插著那根小試管,小試管已經破裂,血紅圓珠裏汩汩向外噴湧鮮血,很難想象那麽一顆不過拳頭大小的圓珠裏,竟然藏著那麽多的鮮血!
砰。
周剝皮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一拳狠狠掏碎了身體表皮,拳頭砸在了那顆血紅色的珠子上,血紅色珠子裏麵的小試管頓時碎成無數片,混雜在整個珠子內部好像海綿一樣的組織裏。
嗤。
拳頭攜帶巨力將血紅色珠子捶扁,珠子裏麵的所有鮮血瞬間噴出,同時珠子上連接髒器的脈絡斷裂,珠子瞬間變成了透明的顏色,扁扁的形狀無法恢複原來的圓鼓。
噗。
透明的扁扁珠子從周剝皮敞開的腹腔中掉落,落在了血泊之中。
周剝皮轟然倒下,身體迅速發生著變化,很快就變成了原來的人形,身體表麵瘤包消失的同時,他身體裏的髒器都變成了慘白的顏色,就像失去生機和活力的一堆爛肉。
“小子,過來。”周剝皮顫巍巍朝柳逸塵招手:“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柳逸塵看出周剝皮已經油盡燈枯,人之間死其言也善,好歹也相識一場,就聽聽他說什麽吧!
柳逸塵蹲身在周剝皮身邊:“死胖子,有什麽話就說吧。”
“小子,我並不想殺你。”周剝皮落寞苦笑:“但我沒有選擇,你不死,我就要死!”
柳逸塵疑惑不解:“我死了,你就能夠活著?我的死和你的活之間,好像沒有什麽關聯,我們不是角鬥場上的兩個奴隸,隻有一個人才能活著離開!”
“不,我們就是角鬥場上的兩個奴隸,隻有一個人才能活著離開。”周剝皮眼中充滿了恐懼:“或許,我門還不如奴隸,我們隻是兩隻被牽了線的螻蟻。生死由不得我們,一切都由不得我們。”
柳逸塵聽不懂周剝皮話中的深意:“如果我們是牽了線的螻蟻,那牽線的手在哪裏,誰又是那隻手的主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周剝皮眼中突然露出無比恐懼的神色,他瞳孔放大,定定看著對麵的那扇鑲嵌在影壁上的黑色雕花門,身體突然劇烈的抽搐起來,眼睛開始翻白,嘴中流出慘綠色的液體。
“小子,幫我,照顧女兒。”周剝皮用力握住柳逸塵的手,然後一蹬腿,死了,死不瞑目。
簌。
周剝皮的身體突然化作齏粉,一陣夜風吹來,粉塵揚起,蹤跡不見。
千機門最後一個傳人,就此湮沒。
柳逸塵蹲在那裏,拈起衣袖上沾染的一點齏粉,用手碾了碾,嗅了一下,齏粉中有著淡淡的香味兒,那是一種奇異的香氣,似曾相識。
突然,柳逸塵眼中一亮,念出了四個字:涅槃之戀。
沒錯兒,這就是涅槃之戀的味道!
柳逸塵雖然隻嗅過一次涅槃之戀的味道,但憑著他對氣味的天生敏感性,隻要聞到過一次的味道,就永遠都不會忘記。
這就是涅槃之戀的味道,涅槃之戀是一種香水,但還沒有達到深入骨髓的程度。
周剝皮的骨灰裏有涅槃之戀的味道,柳逸塵有些想不通其中的關竅。
用什麽樣的辦法,能讓一個人的骨灰裏都有涅槃之戀的味道?
或許,製成涅槃之戀的枯冷禪大師,以及他的得意弟子柳夢薰能夠給出答案。
隻是,這已經成為不可能。
當今世上第一混香大師枯冷禪,早在三年前就已經閉關,無人知其閉關之所。
柳夢薰自從被劫消失之後,再沒有半點音信,芳蹤飄渺!
柳逸塵歎了口氣,從口袋裏掏出一盒香煙,拿出香煙的錫紙將指間和身上殘留的齏粉收起來,雖然隻有小小的一捏,也算是給周剝皮的女兒留下最後一點念想。
柳逸塵將包好的錫紙塞進煙盒裏,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周剝皮的女兒,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