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獸人少女輕快地從納格蘭的天歌湖麵跑過,她穿著皮質背心和短裙,赤裸的褐色大腳隻濺起最細微的水花,強壯矯健的雙手歡樂地舞動著,富於光澤的紅棕色長發蓬鬆散亂地搭在肩上,看上去顯得野性十足。
她時而一跳十米高,仿佛無視地心引力;時而單指撐地,展示著無與倫比的身體素質;時而讓狂風帶著她飛到半空著,即使是元素王座的元素之王也對她寵愛有加。
湖麵吹起一波魚鱗波,同時帶來了蓋亞安祖母的話:到我這來,孩子,我有消息要告訴你。
盡管她的語氣溫和,對阿格拉而言這是一個需要馬上遵從的召喚。她到元素王座來原本是為了靜靜地坐在偉大元素之怒們的腳下——埃布留斯、戈達烏、卡拉迪奧斯和伊森拉圖斯——希望它們今天會與她交談。她才剛在空氣之怒卡拉迪奧斯身邊坐下,便聽到了蓋亞安的傳話。於是現在她朝著部落在納格蘭地區的據點加拉達爾跑去,急於得知這個不容拖延的重要消息。
阿格拉是個薩滿法師,但她和大多數戰士一樣健康強壯。當她走進加爾達爾最高處的一座建築,並在祖母麵前屈膝跪下的時候,隻不過有些略略氣喘而已。她尊敬地低下頭,“風語通知我前來,祖母。有什麽消息嗎?”
蓋亞安微笑著拍了拍磨薄的舊坐墊,於是阿格拉來到她身邊坐下。
“來得真快,或許是風讓你飛起來了,嗯?”
阿格拉笑著蹭蹭她幹枯粗糙的手,“沒,不過水之精魂們允許我從湖麵上跑過。”
蓋亞安笑了起來,“它們真是慷慨。至於我的消息,我剛接到我孫子的來信……他想要到納格蘭來跟我學習受教。”
阿格拉眨了眨眼睛,“他……什麽?古伊爾?”
“是的,古伊爾。”
“那可沒準,”阿格拉輕鬆地答應道。她從沒見過那個著名的薩爾,上次他來的時候她正好不在納格蘭。她所知道關於他的一切都是聽別人講的,現在看來她終於有機會眼見為實了,“我沒想到他還會回來。”
“我也沒想到,除非是在我追隨先祖們離去之際前來告別。”蓋亞安說道,“他是來找我幫忙的。”
“幫忙?那個多了不起的薩爾還需要什麽幫忙?”
“治愈神佑大陸。”
阿格拉一下子沉默了。
“他在這封信中告訴我,神佑大陸的元素正遭受痛苦,而他需要我的智慧。”蓋亞安繼續說道,“他說要是有人懂得如何安撫一個混亂的世界,那就一定是我了。”
“唔,”阿格拉哼了一聲。她為之前的評論感到難堪,但卻盡量掩飾著這一點,“那個綠皮盡管和人類一個德行,倒還確實有點頭腦。”
蓋亞安開心地笑出聲來,“我真期望看到你倆見麵的場景。”
“您說什麽啊?祖母,您比我們其他人加起來都更為睿智。”
蓋亞安把一隻手放在女孩光滑的棕色手臂上,“我見識更廣,不錯。但還有其他人也懂得這些事,甚至比我還清楚。”
阿格拉昂起頭迷惑地看著她,“誰?”
“你啊,孩子。”
那雙棕色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我?哦,不,我略知一二,但是——”
“我從沒見過比你更有天賦的薩滿法師,”蓋亞安說道,“元素們唱著搖籃曲伴你成長,他們早就將你視為己出。我為能夠教導你感到驕傲,但就算沒有我,別人也能很好地幫助你。當我大限到來之時,能有你接替我的位置,我也就能安心加入先祖的行列了。”
阿格拉飛快地眨眨眼睛,“願那日遠在多年以後吧。”她說,“我相信我和其他人還能從您這學到很多東西,包括您那個孫子。”
“實際上,”蓋亞安一麵思考著,眼中調皮地閃了閃,“我想把大多數課程交給你來講授。那是因為看著你們兩個如何交往,對我這個老獸人來說將是其樂無窮啊。”
阿格拉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從蓋亞安仰頭大笑的樣子來看,一定是錯愕得好笑。
薩爾都已經忘了納格蘭是多麽美麗的地方。
日暮將臨,天空就像一隻奇異的巨鳥,向他展現著自己引以為傲的絢麗羽毛。緋色的雲彩上映著藍色與紫色的光影,看上去像是蓮蓬朵朵。天幕之下的大地也同樣美麗,草地就像是一張厚實的翠綠色地毯,薩爾能看到遠處大型動物在移動。他能聽到流水淅瀝和歸巢鳥雀的鳴叫,感到心中一陣意料之外的牽動。
薩爾知道,在別的地方大地遭受毀壞崩裂和重創。但這裏沒有,納格蘭沒有。當他飽覽這日落仙景時,薩爾忍不住想到杜隆塔爾能否變得如此生機繁茂。
“Lok-tar,”一個聲音響起。
薩爾事先請求過不要舉行儀式歡迎他的到來,他是來學習和工作的,不是來遊玩的,沒時間搞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因此當他轉過身發現隻有一個女獸人來迎接他時,他並沒感到驚訝,反倒略略有些高興。
她還年輕,可能比他小上一些,強健的棕色手臂上套著一圈布料。她富於光澤的紅棕色長發蓬鬆散亂地搭在肩上,看上去顯得野性十足。她的穿著也同樣隨意,一套皮質背心和短裙。她下巴寬厚脊背挺直,要不是嘴唇扭曲怒容滿麵的話,應該是個大美人。
“你就是薩爾,杜隆坦的兒子。”她開門見山地說。
“是的,”他回答。
“一個卑賤的名字。在這我們叫你古伊爾。”
她的直言不諱讓他略為有些吃驚,自從他很久以前向霜狼氏族和奧格瑞姆證明自己的那個晚上,很多年沒有人對他頤指氣使了。
“古伊爾是元素們取的名字,但命運選擇了另一個,我的父母幫我起的名字叫蒴爾,我還是喜歡叫薩爾。”
她扭過頭唾了一口。“這不是一個獸人該有的名字,偉大的薩滿都應該由元素先祖之地受元素取名,至少不是宣稱要領導我們的人的名字——哪怕你領導的是背井離鄉的獸人。”
這個侮辱性的動作使得薩爾張大鼻孔,他的言辭也銳利起來。“我是部落的大酋長,薩滿。這個名字現在意味著部落的榮耀和力量,我要求你使用這個我決定保留的名字來稱呼我。”
她聳聳肩,“你可以保留這個名字,但我們不會叫它。除非我弄錯了,否則你並不是以部落大酋長的身份前來發號司令,而是以一個薩滿的身份前來尋求智慧的。”
“你說的對。”薩爾強迫自己抑住心中無可指責的怒意。他曾為了同樣的事而斥責加爾魯什,那麽他也該聽從自己的忠告保持冷靜,“我是來向我的祖母,蓋亞安祖母學習的,請問你可以帶我去見她嗎?”
他的聲音不卑不亢,那個獸人女孩也似乎溫和了少許——盡管少得可憐。
“我會帶你去的。”她說,“毫無疑問你會從她那獲益良多。但她因為年老體衰,決定為你安排另一位老師來教授大多數課程。”
“不管蓋亞安認為誰適合教我,我都會謙遜地向他學習。”薩爾誠心誠意地說,“請問他高姓大名?”
“她叫阿格拉,”女孩回答,轉身輕快地大步離去,顯然是要他跟在後麵。
“我期待著見見這位阿格拉。”
她飛快地轉頭瞥了他一眼,獠牙邊咧開一絲笑容。
“你已經見過了。”
她的話讓薩爾腳下一絆。
願先祖賜予我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