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度因王子,這些天來發生了那麽多事情,真是對不起。”阿斯通看著眼前的明顯成熟了很多的暴風城王子說道。
訓練,遊學,看著同伴死亡,救災,親王失蹤。這幾個月,安度因在光明平原過得實在是豐富多彩,隻是這一切,都不是林天計劃下事情。成事在人,謀事在天,生活總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而今天,安度因就要回暴風城了。
“阿斯通叔叔,如果找到親王了,請一定要通知我。”安度因敏捷地跳上獅鷲,回身說道。
“放心吧,大教堂內的長命燈還在燃燒,光明使徒肯定沒事,他會很快就回來的!”
但願吧!安度因一拉韁繩,獅鷲翅膀一揚,騰空而起。
……
北風厲聲呼嘯著,猛然間變得愈發狂暴。諾森德的天氣永遠都是一種狀況……那就是暴風雨。然而暴風雨也有三六九等之分。此刻,冰冷的海水突然翻起巨浪,震得碼頭不住搖晃。所有的船艦都被狠命搖晃著,船身在重壓下發出吱嘎呻吟。
一些船隻的艙室深處傳來令人生畏的吼叫和撞擊聲。於是甲板上的船員迅速衝向通往底艙的艙門。就連那些身經百戰的水兵和戰士們也不由麵帶憂色。
最後一艘航船也同樣在搖晃著……通往岸邊的踏板也隨之扭曲,繼而往一邊斜了過去。幾名衛兵猝不及防被摔倒在地,勞工們則被拋來甩去亂成一團。
巨大的鐵籠晃動起來。千鈞一發之際,獸人們拚命阻止才沒讓牢籠在搖擺的坡道上倒下。但它卻已經從內部震動起來。一聲怒吼回響在陰冷的海港上空,這吼聲和那些船艙中傳來的聲音相同,卻更加低沉得多。與此同時,籠中有什麽東西開始在撕扯罩布。
港口的衛兵迅速衝了上來,而踏板上的人們還在拚命地保持著平衡。其中一人不幸失足,翻滾著摔進碼頭與航船之間的冰冷海水當中。
這支艦隊的參謀長布裏寧是一個獨眼的老水兵,身上刺著各式各樣記錄他一生經曆的紋身。此刻他從海岸邊朝著踏板衝了過來,一麵高聲喊道:“把籠子扶正!別讓它倒下來!準備好武器!藥粉在哪?要是籠子破了口——”
羊皮罩布下,牢籠開始吱嘎作響。盡管狂風中火炬黯淡的光輝讓人難以看清裏麵的動靜,但那些讓人汗毛發直的金屬扭曲聲已經向布裏寧發出了充分的警告。
“舉矛向前!快點,你們這幫廢柴!到籠子的右邊去!”
有兩名衛兵要麽就是過於莽撞,要麽就是過於愚蠢。總之他們比別人走得更靠近了一些。從布裏寧所站的角度看去,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不免有所遺漏,但也足夠看個清楚了。
最前麵的那個獸人用長矛戳了戳籠子。然而轉眼之間,有什麽東西拽住了他的武器,連矛帶人一起從罩布的裂口處拖了進去。
這時,第二個獸人本能地衝上援救他的同伴。
破布下猛地伸出一個粗大的巨物。
等那獸人意識到危險之時已經太晚了。他被從踏板上一把抓起來,好像根本沒什麽重量似的。戰友們還沒來得及伸手拉他,那巨手便已捏碎了衛兵的軀體——連骨帶肉,乃至一身板甲。飛灑的鮮血濺了後邊的人們一身。
巨手丟開獸人癱軟的殘軀,又縮回了蓋著罩布的籠子裏去。裏麵隨即傳來第一個戰士的慘叫聲,顯而易見,他暫時還沒喪命。
拿著粗長矛槍的獸人迅速衝了過來,布裏寧也上前加入他們的行列。兩個衛兵擠上前去,但是船長知道已經太遲了。
尖叫聲在北地港口中回響,幾乎讓他一下子停住了腳步。這叫喊聲中帶著極度的恐懼,令人聽上去不由魂飛魄散。能夠讓獸人意誌動搖的事物並不多見,更不用說在他們心中引發恐怖。但是為了抓這個俘虜已經付出了如此慘重代價,不由不讓他們心生忌憚。
一記可怕的擠壓聲使得尖叫戛然而止。一些黏濕的液體飛濺出來,令靠近裂口處的獸人們不由倒退幾步。緊接著,一股難聞的惡臭從裏麵彌漫出來,充斥著他們的鼻孔。
“長矛!長矛!”布裏寧邊吼邊往前走去。船長抬頭看了看,在火炬的光照中他看到了罩布上的裂口和彎曲的鐵欄。這些欄杆被鑄造得相當牢靠,那頭巨大的怪獸使盡全力也隻能將它略微拉開少許。然而對那兩名衛兵來說,這已經足夠不幸了。
“藥粉在哪裏?”布裏寧問道。這話卻不是專門對著誰說的。
終於,又一個獸人匆匆跑上前來,手裏拿著一個拳頭大小的麻布口袋。他的口鼻上蒙了一張粗布,又把同樣一張遞給布裏寧。船長用係在布上的兩根繩索將它拴在自己臉上,這個麵罩隻不過是預防措施。布袋裏的東西應該不會進到布裏寧的鼻子或者嘴裏,但無謂的冒險毫無價值。
船長本想讓另一個獸人來完成任務,可他還是親手拿起了布袋。而近旁的牢籠當中,那令人作嘔的撕扯聲還在繼續。
“掩護我!”船長站定位置,接著仔細打量罩布上的裂口。盡管多年以前,他在卡利姆多與普勞德摩爾元帥率領的聯盟軍隊作戰時失去了一隻眼睛,布裏寧仍然對他的精準引以為傲。
這個麵帶傷疤的獸人在布口罩下深深吸了口氣,接著瞄準裂口把布袋扔了過去。
此時狂風大作,布裏寧一時間擔心布袋會徹底打偏。然而,它隻是在裂縫邊上擦了一下,然後掉進了昏暗的牢籠。
片刻之後,船長聽到一聲輕柔的砰響。籠中的巨獸疑惑地哼了哼,然後便傳來咀嚼的聲音。少許粉霧從裂縫中飄散出來,然而這對獸人們來說不足為慮。它們會被凜風卷走,消散無蹤。
蓋著罩布的牢籠之中,有什麽沉重而潮濕的東西掉落在地。這聲音讓船長更添希望,覺得他的計劃已經成功。
罩布之下,那頭怪獸發出一陣困惑的咕噥聲。突然間,整個牢籠劇烈地震動起來。一個巨大的身影猛地撞向彎曲的欄杆,罩布的裂口出響起沉重的呼吸聲,但透過裂縫卻什麽也看不分明。
那呼吸聲開始變得緩慢而疲憊。獸人們偏偏倒倒,側耳聆聽。
接著是一聲落地巨響,牢籠猛地一震,差點又滑動起來。全靠將近兩打獸人拚命使勁才勉強穩住。
布裏寧等人又緊張地等了一小會,卻再沒有什麽新的動靜。船長小心地朝籠子走了過去,他的膽子大了起來,伸手戳了戳籠子外的罩布。
平安無事。布裏寧鬆了口氣,然後轉向其他人說道。
“把這東西弄上船去,把欄杆弄直,再找點什麽東西把洞補起來!把那薩滿給的草藥合劑給我備好了,最好隨時都能灑一包在那東西的食物上頭!要是到了海上再這麽來一出我們可折騰不起!”
獸人們各自依令行事,船長則打量著其他船隻的輪廓。每艘船上都有這麽一個牢籠。新任大酋長加爾魯什已經下令,這個危險的任務必須完成,無論為之付出多少代價。而布裏寧等人也不會計較代價,因為他們所有人都時刻準備好為戰歌先鋒軍名揚四海的偉大督軍而獻身。加爾魯什史詩般的壯舉早已在部落中廣為傳頌,不僅如此,他還是已故格羅姆、將族人們從囚牢中解放的獸人領袖薩爾的顧問。
是的,不管已經犧牲了多少生命,不管艦隊到達目的地之前還要犧牲多少生命,對布裏寧等人來說這都是值得的。部落終於將它的命運置於掌握。它充滿活力、咄咄逼人,那些長久以來統治這個世界的人們已經頹廢衰敗……過於軟弱。而部落——尤其是獸人——將最終實現它對那些更為富庶的領地的占據,不僅是為了艱難求生,更是為了最終發展壯大。事情,早該如此。
加爾魯什已經令他的人民堅信,近來所發生的這場災變是一個偉大的信號,預示著他們的時代即將到來。這個世界已經四分五裂,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須適應劇變後的新世界。
船員們終於把最後一個牢籠裝載完畢。布裏寧目睹著他們封上船艙。他們儲備了充足的昏睡藥粉,並且還有別的手段來脅迫這些生物,但這位老獸人還是渴盼航程早日結束。
他登上甲板,大副向他敬了一禮。“一切就緒,船長!您一聲令下,我們隨時可以起航!”
“那就走吧,”布裏寧低聲道。“我們越早把貨帶給加爾魯什,它就越早變成聯盟的麻煩事……”
那個獸人讚同地哼了一聲,轉身去傳達布裏寧的命令。很快,這艘航船起錨駛離港口。
狂風旋舞,烈雷咆哮。一場暴風雨正在孕育,這對艦隊來說再糟糕不過了。然而在船長看來,和部落的敵人們即將麵對的恐怖相比這風暴不值一提。布裏寧凝視著翻湧的幽暗海水,憧憬著艦隊的目的地,想象著在加爾魯什的掌控下他的貨物將會做些什麽。
一時間,布裏寧幾乎有些憐憫起那些灰穀的保衛者們,幾乎憐憫起那些暗夜精靈。
可說到底……他們隻不過是暗夜精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