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中波光粼粼,皎潔的明月高掛空中,月華如水,璀璨的光芒籠罩了十三騎。
潔白色的光華如薄煙一般將林天覆蓋,映照著他那皺成了川字的眉頭。
神佑大陸最近幾個月怪事頻繁,這顯然是有大事發生的預兆,可他對此卻是沒有一點頭緒,不知道事情發生的源頭。
精神遊離間,林天的眼前突然出現了海天一色,天空如藍寶石,碧波如明鏡,一株株金蓮自海中生出,蓮葉沾著點點露珠,生機勃勃,絢爛奪目。清風拂過,碧海蕩漾,朵朵金蓮綻放,濃鬱的生機,讓人疑似來到了開天辟地的初始時代,竟有混沌氣息迷蒙。
一道身影素淡朦朧,似清麗出塵,似傲世獨立,身後金蓮搖曳,生機盎然,朵朵金色的奇葩迎風綻放,發出沁人心脾的清香。金色蓮瓣,衝天而上,晶瑩閃閃,彌漫在天際間。
“恩?”林天心中狐疑,立刻緊守心神,然後那些景象全部消失,眼前還是黑夜。
“天,真要的是變了?或者,我們這些被傳送過來,就是為了解救這是大災變的世界?”
準備一場幻象試煉所耗費的投入和努力讓薩爾感到驚訝。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麽蓋亞安會說德雷克塔爾當時作為獸人僅剩的薩滿之一已經盡力了,看起來一場“正規的”幻象試煉幾乎需要整個社群的參與。
有人前來為他量體裁衣縫製典禮時穿的長袍,有人為他提供儀式需要的草藥,第三個獸人前來表示自願擔任鼓樂隊的領班,另外還有六個人負責擊鼓或是歌詠。薩爾既驚訝又感動,有一次他對阿格菈說,“我希望大家沒有因為我的地位而特殊對待。”
她朝他微微一笑,“古伊爾,這是因為你需要進行一場幻象試煉,而不是因為你是部落的首領。你用不著擔心任何特殊對待。”
這既讓他寬慰又讓他煩惱。這不是第一次,他想知道為何阿格拉如此擅長挑動他的怒氣。或許這是元素們賜予的禮物吧,他邊看著她高昂著頭大步離去,邊一本正經地沉思道。
他為儀式的延遲而焦躁,卻又對此無法可施。而他心中略略有些急切地期待儀式的到來。當他成為薩滿的時候,獸人已經丟失了太多的傳統,他知道自己缺乏參加這類公眾儀式的經驗。
終於,三天以後一切都準備就緒。傍晚時分,火炬燃起。薩爾在加拉達爾等候著,準備在大家的護送下前往儀式地點。阿格拉來到他的身邊,而他不禁再次仔細打量了她。
她濃密的紅褐色長發上裝飾著羽毛,身穿一件皮背心,裙子上綴飾著羽毛和串珠。她的臉上和其它裸露出的棕色皮膚上塗繪著白色和綠色的花紋。她驕傲地站得筆挺,黃褐色的羽毛配上深棕色的皮膚完美極了。她的臂彎裏挾著一裹衣物,顏色與她的膚色別無二致。
“這是給你的,古伊爾,”她說,“它們樸素簡單,是為入門儀式準備的新人袍。”
“我明白,”薩爾說道,朝她伸出手去接過衣物。
她卻沒有放手,“我並不確定你真明白了。我承認,你是一個天賦異稟的強大薩滿。但是你所不了解的東西還多著呢。我們在入門儀式上不穿鎧甲。入門儀式是一次新生,而不是一場戰鬥。我們就像蛇蛻皮一樣,告別過去的自己。我們需要放下負擔,拋開過去狹隘的思想和觀念。我們需要讓自己簡單而清淨,作好與元素們溝通的準備,讓它們將智慧寫入我們的靈魂。”
薩爾專心地聽著,一麵尊敬地點著頭。而她仍沒有放手將袍子給他。“你還需要一串念珠。它能幫你與自己的內心相通,當你感覺有所需要的時候就撫摸它們。”
她終於把那裹衣物遞給了他,而他欣然接受。
“我很快就回來。”她說完就離開了。
薩爾看著這件樸素的棕色衣物,接著緩慢而尊敬地將它穿上。他感覺……赤裸一般。他習慣於穿著那件原本屬於奧格瑞瑪·毀滅之錘的獨特黑色板甲。他幾乎每時每刻都穿著那件鎧甲,已經習慣了它的重量,而這件衣服卻極為輕盈。他把念珠掛在脖子上,用手指輕輕撥動著,努力思索著阿格菈所說的話。她告訴他,他將獲得重生。
“啊,”阿格菈的聲音把他從沉思中驚醒,“看起來這套新手袍和你很配。”
“我準備好了。”薩爾輕聲說。
“還不算好。你還沒塗油彩呢。”
她走向靠著帳篷皮質帷牆的一個小櫃子,以一貫的野蠻方式翻找出三個小油彩罐。
“你太高了,坐下來。”
薩爾依言坐了下來,不知怎的有些想笑。她朝他走來,打開一個罐子,用手指蘸了些油彩開始往他臉上塗抹。她的動作很熟練,以一個薩爾所熟悉的暴力女而言有些不可思議地輕柔。油彩感覺冰涼,而離她這麽近,薩爾能夠聞到她身上塗油的淡淡芳香。她微微皺起了眉頭。
“怎麽了?”
“這些色彩在綠皮上都走了樣。”
“這我恐怕就無能為力了,阿格拉,不管我跟你學了多少東西。”他回答道,聲音和表情都流露出誠摯的憂愁。
她久久地注視著他的眼睛,先是惱怒地皺起了眉毛,忽又展厴一笑,發出一陣真誠的笑聲。
“天知道呢,或許確實如此。”她說,“看來應該是我換換塗繪的顏色了。”
他們都看著對方笑了起來,然後阿格拉移開了眼睛。
“或許該換成藍色和黃色。”她邊說邊找出合適的顏料罐,默默地為他繼續塗彩。終於,她讚許地點點頭,接著又再度皺起眉頭,“你的頭發……馬上就好。”
她擦了擦手,用細長靈巧的手指解開薩爾一直梳著的兩根長辮子,然後迅速地在頭發間插上羽毛。“這下才算準備好了,古伊爾。”
阿格菈拿出一張精致的金屬片當做鏡子。
薩爾差點沒認出自己來。
他綠色的皮膚上裝飾著黃色和藍色的斑點與漩紋,看上去就像戴著麵具一樣。他的頭發瀑布般垂落肩頭,上麵裝飾著漂亮的風鵬羽毛。平日他的裝扮內斂而克製,可現在他意識到自己看起來……
“……野性,”他輕聲說道。
“正如元素們一樣,”她說,“它們很少表現出冷靜和有序,古伊爾,你現在是要在幻象試煉中親近它們。來吧,它們在等著你呢。”
薩爾一生中經曆無數。他還是個孩子時就接受過戰鬥的訓練,在成長期間同時學會了友誼和艱難。他解放過自己的族人,與惡魔進行過戰爭。而現在,他跟隨阿格拉出門前往湖邊的儀式地點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感到了緊張。
當他現身的時候鼓聲響起,阿格拉挺直了身子,沒了平時的輕鬆和挑釁,一時間看上去就像是年輕時的蓋亞安。她優雅而莊重地走上前去,而他放慢腳步與她並行。加拉達爾的人們似乎全都來了,沿著道路兩邊排列成行。火炬將黑暗擯退,但數步之外就是暗影籠罩。就在前方,蓋亞安杵著拐杖站在那裏,正等候著他。
她看上去纖弱卻美麗,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光彩動人的笑容。他走到她的身邊,然後深深鞠了一躬。
“歡迎你,古伊爾,加拉達之子杜隆坦的兒子。”薩爾微微瞪大了眼睛。當然——他早該知道的。加拉達是他的祖父,而他現在所處的加拉達爾是正以祖父的名字命名的地方。“元素之子,天選之民。就離此地不遠,元素之怒們守望著我們,他們將目睹今晚的儀式。”
薩爾越過黑色的湖水朝遠方望去。他隻能看到元素之怒們其中一個——火焰之怒伊森拉圖斯緩慢地來回走動著。但他知道別的元素之怒也在那裏。
“在此,”他按照先前教的那樣說道,“我為這次幻象試煉獻出我的身體、思想和精神。”
阿格拉牽住他的手,引著他向前走進鋪在地上的一堆皮毛中間,拉著他坐了下來。
“當你進行這次試煉的時候,”她說,“你的靈魂將離開的你的軀體。當你在靈魂世界中旅行的時候,你的族人會照料你的肉身。拿著這藥,趕快喝下去。”
她遞給他一杯難聞的液體。薩爾接過來的時候,手指輕輕碰了碰她。他飛快地一口灌下這杯藥水,然後再次艱難地咽了口氣,抑住胃裏不適的感覺。當他把杯子還給阿格拉的時候,他已經開始感覺頭暈了。當阿格拉扶住他,將他的頭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時候,薩爾沒有表示反對。對於一個之前如此唐突無禮的人來說,這是一個怪異的溫柔動作,然而他還是接受了。
他頭暈目眩,鼓聲聽起來就像是在血管裏搏動,那聲音好像與他自己的心跳融為一體,就像是感覺到而非聽到一樣。
冰涼的手指撫過他的頭發。這動作對阿格拉來說同樣有些不尋常,她低沉、溫柔而親切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從遠方傳來一般。
“深入你的內心,放開一切束縛,古伊爾。在這沒什麽會傷害你,盡管你也許會為眼前所見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