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遊之神佑

494 爭執

隆隆隆!隆隆隆!

遮天蔽日的天空中電閃雷嗚,一道道粗大的雷電不斷閃現,風雨隨之變得愈加狂暴了,仿若末世降臨般。

末日下的大漩渦中,那塊站滿人的礁石連螻蟻也算不上。

因為,它隨時會被海水掩沒,被狂風吹走。

在大自然麵前,所謂大地的主人,他們卻連自己的生命也沒法把握。

或者,他們隻是一群自欺欺人的自大鬼罷了。

一道閃光突然而至,那光線是如此耀眼,即便是閉緊雙眼的獸人也能看到。

閃電打得太近,爆裂之聲震耳欲聾。隨之而來的是一陣低沉的轟隆聲,大地則跟著顫抖地更猛烈了。

一個地精和一個矮人腳下的地麵,被之前的閃電擊得粉碎。他們驚聲尖叫著,緊緊抓著對方以及兩邊的薩滿,在驚濤和巨石上方搖搖欲墜。薩爾睜開雙眼,及時地看到了這一幕。

“抓緊了!”牛頭人狠命抓著地精的手喊道。待自己的蹄子準備好之後,他開始向後拉,旁邊緊握矮人的德萊尼也照做了。兩名薩滿終於安全,大口地喘著氣。

“撤退,撤退!”努波頓喊道。“去避難所——快點!”隨著附近一處石礁裂成碎片,他的催促顯得有些多餘。獸人,牛頭人,巨魔,地精,矮人和德萊尼人,全都朝著自己的坐騎狂奔。空中電閃雷鳴,豆大的雨點砸在薩滿身上。他們爬上仍在不停顫抖的坐騎,下令返回建立在一座較大石礁上的避難所。薩爾一直等到阿格拉騎上自己的飛行坐騎,才命令自己的雙足飛龍飛向空中。

避難所實際上隻能算是臨時搭建的棚屋,建在盡可能內陸的地方,並設下庇護結界,以起到保護運用。不論是單身還是成對,薩滿們都有屬於自己的小屋。小屋繞成了一個圈,圍起一片開闊的儀式場地。庇護結界能夠保護薩滿不受憤怒元素,比如閃電的侵犯,盡管腳下的大地仍有開裂的可能。但是不論薩滿身處何處,這種威脅始終存在。

薩爾先到達自己的小屋。他舉起熊皮製成的門簾,好讓阿格拉進來,然後鬆開手,將門簾綁死。大雨傾盆,憤怒地敲打著熊皮,似乎是在要求進門。房屋也因為風的猛烈攻勢而輕微顫動。但它們能撐得住。

薩爾很快脫掉自己早已浸濕的袍子,身體微微打著寒戰,阿格拉也沉默地做著類似的動作。相比一道隨機的閃電,濕衣服殺死他們的可能性更大,盡管前者的速度會快一些。他們弄幹自己濕漉漉的皮膚,一個綠色一個棕色,然後從一個箱子中拉出幹燥潔淨的外袍換上。

薩爾點燃了一個小火盆。

他感到阿格拉的雙眼望著自己,帳篷中彌漫著無言的壓抑。最終,她打破了這般沉默。

“古伊爾,”她開始道,她那低沉而沙啞的聲音中充滿了關切。

“不要說話,”薩爾道,忙著去燒熱水來給兩人準備些熱飲。

她滿麵怒容,翻了下自己的眼睛,硬生生地把到嘴邊的話憋了回去,這一切他都盡收眼底。他不喜歡自己這樣跟她說話,但是現在他沒有任何心情去討論剛才發生了什麽。

法術失敗了,而且薩爾知道這都是因為他。

兩個人就這麽尷尬地坐著,相對無言。風暴仍在繼續,大地仍在晃動。最後,就好像是一個不停哭泣,最後哭得睡著了的小孩一般,大地似乎安靜了下來。薩爾可以感覺到,大地還沒有達到平和的狀態,更談不上痊愈,但它是靜止的。

直到下一次。

幾乎一瞬之間,薩爾聽到了帳外傳來的聲音。他和阿格拉走了出去,眼前是灰色的天空,腳下是潮濕的土地。其他人正在中央區域集合,他們的臉上流露出關切,疲憊和果決。

努波頓轉向薩爾和阿格拉。他曾是德萊尼人的一員,和德萊尼人高大威猛的形體相比,他的身板彎曲,甚至有些畸形,這是暴露在魔能中所引起的。許多破碎者是邪惡墮落的,但努波頓不一樣。確實,他很幸運,他打開自己偉大的心靈,接受薩滿的力量,並把這些力量帶給他的族人。在他的身邊站著一些德萊尼人,他們完好的藍色身軀顯得整潔幹練。但在薩爾和其他許多人的眼中,努波頓的身份讓他顯得更勝一籌。

當高階薩滿凝望著薩爾的時候,獸人想要挪開自己的視線。這個人——甚至是所有聚集於此的其他薩滿——是薩爾深深敬佩的。薩爾從沒有想過要讓對方感到失望。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讓人失望了。

努波頓揮了揮巨大的手,示意讓薩爾走到自己這邊。“過來,朋友,”他低聲道,和藹地看著獸人。

其他人的心腸可就沒這麽仁慈了,薩爾可以感受到其他人投來的憤怒眼神。他走向努波頓,其他人也無聲地加入這次非正式的集會。

“你知道我們嚐試著施展的法術,”努波頓說道,他的聲音依然平和。“是用來安撫大地的。我得承認它確實有難度,但是這個法術是我們這裏所有人都會的。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你——?”

“別再拐彎抹角了,”雷加吼道。他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獸人,身上滿是戰爭留下的疤痕。人們看到他的時候不會聯想到“精神層麵”,但是作出這種假設的人可就大錯特錯了。雷加這一生,從角鬥士變成奴隸主,再到如今薩爾的忠誠好友和顧問。這旅程還遠未結束,不過現在,如果對方不是曾經的部落酋長,而是一個普通獸人,他在雷加的怒火麵前很有可能顫抖。

“薩爾……你他麽的怎麽了?我們都感覺到了!那時你沒有集中注意力!”

薩爾發覺自己握起拳頭,趕忙讓雙手放鬆。“雷加,要不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我絕對不會允許你這麽對我說話。”薩爾輕聲道,但他的聲音棱角分明。

“雷加說的沒錯,薩爾,”穆倫·地怒用他低沉粗糙的聲音道。“這個法術確實困難,但不是不可能完成的——連不熟悉都談不上。你是一名薩滿,經曆過所有的正宗儀式。德雷克塔爾視你為救世主,因為在元素沉寂多年之後,它們選擇和你對話。你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不是我們嬌縱和憐憫的對象。你是大地之環的一員,榮耀而強壯的一份子,否則你就不會在這裏了。但是你還是在關鍵時刻敗下陣來。我們本可以平息大地的顫動,但因為你,我們前功盡棄。你需要告訴我們,是什麽幹擾了你,這樣我們才有可能幫助你。”

“穆倫——”阿格拉開始道,但薩爾舉起一隻手。

“沒什麽,”他對穆倫道。“這活兒很耗費精力,而且我心裏頭有很多事。再沒有什麽。”

雷加咒罵道,“你心裏頭有很多事,”他吐了口唾沫。“好吧,我們其他人也一樣。都是些小事,比如拯救我們這個即將崩壞的世界!”

轉瞬間,薩爾眼前所見都變成紅色。

在薩爾發怒之前,穆倫搶先開口。“雷加,薩爾曾是部落的領袖,你不是。你不知道他曾經背負過,甚至有可能還在承受什麽負擔。而且對於一個不久前還擁有過奴隸的人來說,你不能用道德來評判他!”

他轉向薩爾。“薩爾,我不是在攻擊你。我隻是想知道我們怎麽能幫得上你,因為你能更好地幫助我們。”

“我知道你在做什麽,”薩爾道,他的聲音近乎於咆哮。“而且我不喜歡這樣。”

“也許吧,”穆倫嚐試著委婉的口氣道,“現在你需要一些休息。我們的工作非常勞累,即便再強壯也無法硬撐。”

薩爾甚至沒有對其他薩滿給出任何言語上的回複;他隻是草草地點了點頭,就趾高氣揚地走回自己的小屋。

薩爾有一段時間沒有這麽氣憤了。其實,他最主要還是在跟自己拗氣。

他知道自己是鏈接中最弱的一環,在最關鍵最需要的時刻,他沒有付出自己百分之百的注意力。他還不能進入自己的內心深處,接觸那裏的生命之靈,這本是他應該做到的。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做得到。而且正是因為他不能這麽做,才導致這次的失敗。

他對自己,對這項任務,對之前無端的爭執——對一切都不滿意。然後他驚覺,這種不滿已經伴隨了他很長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