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瑞薩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差點趕上獸人的眼睛那般大了。
布萊克摩爾居然能夠穿越時間線,這不是隻有那麽傳說人物才可以做到的事情的嗎?難道布萊克摩爾已經那麽厲害了麽?
而且,薩爾分析,布萊克摩爾的目的是為了追殺他。
在時間線上追殺一個人,這可能嗎?
“不,這不可能!”特瑞薩掩麵驚呼。如果薩爾分析得不錯,那麽她僅存的存在感就會消失無影。她已經卑賤地活了幾十年,現在隻想轟轟烈烈活一次。但是現實的殘酷,卻再次把她的夢想打破。
“這合情合理。”克拉蘇斯驚訝地看了一眼人類女子,然後對薩爾說道,“你能夠在時間線之間穿梭。不過你千萬要小心行事,很容易就會被困於幻象中。”
“我確實能夠在時間線間穿梭,”薩爾同意道。“但是我並沒有完全脫離我的時間線。我知道這一點,因為我已經參觀過那裏許多次。布萊克摩爾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的時間線,而那是因為有人幫助他。他的背後一定有無限龍軍團的幫助:這是唯一說得通的解釋。正因為此,古樹們才如此煩惱,現在他們的知識也有了瑕疵。”
克拉蘇斯擦著自己的太陽穴。薩爾專注地看著對方,現在他才發覺自己有多麽希望這位紅龍法師能夠給他提供一個解決方案。
“要是他殺了你會怎麽樣呢,薩爾?”特瑞薩向兩人問道。
“最有可能的猜測?災難,”克拉蘇斯直白地說。“我根本沒法相信,在真正的時間線中,薩爾會死在來自於一個完全不同的時間線的布萊克摩爾手中。薩爾是關乎他時間線未來的重要一環,消滅他將會意味著太多東西將不複存在。不僅僅我們的時間線會崩壞,我相信所有的時間線都在劫難逃。”
“那從另一種方麵來看呢?”特瑞薩詢問道。
“把這條時間線看作,坦誠地說,某種本不應該存在的東西——可以說就是一個幻象——這樣會有恢複平衡的可能性。”克拉蘇斯抬起一隻手。“我不是青銅龍,我勸你能夠記住這一點。我隻會根據我所知的微薄知識來邏輯分析。”
“我得離開這裏,”薩爾咆哮道,他的手掌一捏一鬆。“我必須找到諾茲多姆並終止這一切,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麽找。”
他朝後一坐,把頭埋在手中,他完完全全不知所措。他辜負了巨龍軍團和伊瑟拉,辜負了阿格拉和大地之環,更辜負了他的世界。一隻小手搭在他的肩頭輕輕捏了捏,他用自己的手蓋住了它。他也辜負了特瑞薩,哦,不幸的特瑞薩,她甚至本不該活著的。
他回想起了鱗片的閃光,那引誘他去碰碰運氣,去嚐試另一條時間線的閃光。至少,他已經找到了一個答案:他知道了是誰在追捕他。他不願意承認自己由此而受到的打擊有多麽嚴重。
“伊瑟拉的世界觀……和大多數人的不同,”克拉蘇斯低聲道。“但是它又比那些醒著的人所理解的蘊涵更深邃的真理。如果你幫不上她,薩爾,我認為她是不會如此對你委以重任的。”
過於灰心的薩爾已經無力辯解。沒有任何東西是真實的,引誘他在時間線間穿梭的閃光鱗片,一名不該存在的刺客,某些深奧的龍族秘密——他試圖在腦海中記錄這一切,卻感到一陣眩暈。他肩頭特瑞薩的手不是真的,但又是真的。何為夢?何為真?何為——
然後突然,兼具微風般的輕柔和爆炸般的力量,薩爾明白了。
他又一次看到了黑鳥麥迪文跟他說話:這個地方充滿幻象。隻有一個方法能讓你找到你真正尋求的東西——隻有一個方法能讓你找到你自己。
還有克拉蘇斯的話:不過你千萬要小心行事,很容易就會被困於幻象中。把這條時間線看作,坦誠地說,某種本不應該存在的東西……可以說就是一個幻象。
時間線並非充滿幻象,這條時間線不是一個幻覺。
時間本身才是幻象。
史學家和先知們對過去和未來做過許多研究。眾多古籍書寫著古老的戰爭,戰略,曆史事件,以及他們是如何改變了這個世界。同時還有各種各樣的預言,對於接下來五百年——或者隻是接下來五分鍾——的希望,驚歎和推測。
但唯一正確的現實卻是現在。
學者們會對他內心所糾結的那些事情激烈辯論,但是在他的心中,這一切突然就變得如此簡單,如此顯而易見。一直都隻有一刻。
這一刻。
過去的每一刻都是回憶,它已經遠去。未來的每一刻都是希望,或是恐懼。它尚未到來。
隻有現在,這一刻,而且即便是它也在轉瞬間變成過去,而未來時刻變為這一刻。
如此美妙,如此平靜祥和,薩爾感到自己放下了許多東西,他甚至不能完全理解的東西。如同包袱掉在地上,它們從他的肩頭滑落。對過往行為的癡迷,對未來行為的擔憂。
但還有計劃的需要,後悔的需要——智慧指出,即便在這一刻,這些東西也是必要的。理解過去是為了在這一刻做到盡善盡美,預測未來則有可能塑造下一個這一刻。
但一旦他最終領會,這一切都已變得簡單太多——如鴻毛般輕巧,迷人以及無害。
沒錯,他被困於時間當中,被困在這條看似永無止盡的回顧過去,或者,最近來說,瞥見可能的未來的道路上。
但是他所需要做的,僅僅隻是真正的活在這一刻來踏出這個輪回。然後諾茲多姆——
薩爾眨了眨眼,為他幡然領悟的廣博知識而震撼不已。現在他理解了為什麽他如此深陷於這些如此私人的時間線中,但他卻在每一個裏麵都看到了諾茲多姆的身影。薩爾被困在一個單一的時刻——他自己過去的重要一刻。
強大的永恒之龍被困在所有的時刻中。
但是隨著他適才的釋然,薩爾知道現在的他能夠找到這位偉大的巨獸。
克拉蘇斯正在朝他微笑。薩爾知道在真正的時間線中紅龍已經死了,但那不是真相。那不是真實,這才是。特瑞薩也是,真實的,鮮活的。他幾乎能夠感到她肺部的一呼一吸,聽到每一聲美妙的心跳,似乎那就是唯一存在的心跳之聲。
確實是的。
“你已經明白了,”克拉蘇斯道,他的唇角露出一道淺淺的笑容。
“我已經明白了,”薩爾道,他轉向特瑞薩,望著她的眼睛笑了。“我很高興此刻與你同在。”
並非為一直在一起而高興,為的是此刻。
他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