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們人類所說的:福之心靈嗎?我有時候也有這種感覺,比如被人活捉前。”穆魯的聲音溫柔而沉穩,如同父親和姆親的結合體。
“唉,這可不是什麽好征兆。”聖騎士歎了口氣,慢慢站起來。
“福之心靈?這種心靈的顫抖,通常不會是什麽好事情,就像你會猜到自己被去捉去做實驗一樣。沒有好事情,沒有好事情。”人類喃喃自語著,獨自朝門口走去。
林天回到領主府後,徑直朝情報室走去。
“那個失蹤的神器有頭緒了沒?”
“大人,我們發現藍龍之王出現在塞拉摩。”一個巨魔走了上來,這個叫吉通的暗影獵手負責領主府的情報收集和傳送工作。
夜幕降臨奧格瑞瑪。
熱氣已經減退,卻並未全然消失。被炙熱烤硬的沙地上植被稀疏,易於儲存日照的熱量,而那些新建的高大金屬建築也是一樣。單以氣候而論,奧格瑞瑪城和整個杜隆塔爾一樣並不是個環境舒適的地方。它從未舒適過,而現在就更為惡劣了。
這對瑪科洛克來說正好適合。
杜隆塔爾的炎熱並沒有讓他感到難受,正如黑石山脈內部的炎熱一樣。這樣很好,對獸人一族來說,最好的事情就是遠離那些安逸之地,比如他們的故鄉德拉諾上的納格蘭。這是一個能讓人發掘潛力的地方,能夠使人得到鍛煉和磨礪的地方。太過安逸並不是好事。瑪科洛克的任務之一就是確保獸人們不要過得太為安逸。
在最近的集會上,一些獸人就顯得太過安逸了。他們太過相信自己的想法。他們公開宣揚對大酋長同時也是他們種族首領的不滿和反對。那可是獸人的首領!這樣的狂傲使得瑪科洛克憤怒地咬緊牙關。他強迫自己一聲不吭,靜悄悄地沿著街道走去。
他對加爾魯什說過他們全都得看著點。加爾魯什起初以為瑪科洛克的意思是部落旗下所有種族的首領都應該被監視起來。但這個黑石獸人想的要深遠得多。他說他們“全都”都看著點,他的意思是指整個部落。
部落的全體成員。
因此,他派出手下幾員幹將去跟蹤一些不滿分子,他們竟敢在別人歡呼的時候保持沉默。當然,伊崔格受人愛戴和尊敬,加爾魯什也曾向薩爾允諾會聆聽這位顧問的諫言,因此他可以不受懲罰地自由發言。
暫時如此。
但是,其他支持他的人必須付出代價,而瑪科洛克——以及加爾魯什——認為這絕對是公然的叛逆。他想起幾年前在雷德•黑手旗下當差的時候,快慰地回憶起那些愚蠢地闖進山脈深處向雷德發起挑戰的冒險者們的最後結局。然而,他更清楚地記得,對於以為躲在暗處就能安全地埋怨黑手的獸人,自己是如何料理那些同胞的。
他跟蹤他們,執行自己不容動搖的製裁。有一次,雷德談起了近來失蹤的一個叛徒。瑪科洛克隻是聳了聳肩,於是雷德給了他一個讚許的冷笑。此後,他再也沒說過什麽了。
現在事情有所不同了,但也沒那麽大的區別。現在瑪科洛克不再是獨自潛行在陰影之中。加爾魯什特別指派了四名庫卡隆衛士聽從瑪科洛克的命令,就如同他的私人部屬一般。現在,他們跟著他的身邊,如陰影般潛行。
考蘇斯住在暗影裂口,那是奧格瑞瑪最臭名遠揚的地方之一。可能有人會懷疑,考蘇斯既然住在那種地方,肯定會參與什麽陰暗的勾當。然而他的店名暗土實際上隻不過是對他種莊稼——蘑菇——所需那種土壤的描述,根本就人畜無害。雖說據瑪科洛克所知考蘇斯是位守法公民,但住在那種地方倒替黑石獸人省了不少事。隻要一個眼神外加幾枚金幣,潛在的目擊者就會乖乖把頭轉開。
考蘇斯正跪在地上,用一把鋒利的小刀收割著明天要賣的蘑菇。他貼著菌子根部迅速一刀切下,將它扔進袋裏之後又轉向下一株蘑菇。他背對著門口,那裏掛著一張半掩住入口的門簾,還有一個寫著“打烊”的字牌。盡管他沒看到有人進來,卻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不由渾身一緊。他慢慢站了起來,轉身看見瑪科洛克和他的手下站在門口,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
“看看那字牌,”他咕噥道。“要到明天再開張。”瑪科洛克有些好笑地注意到這個種蘑菇的家夥緊緊握住手中的小刀。好像那玩意也能有用一樣。
“我們不是為蘑菇而來。”瑪科洛克柔聲說道。他和另外四個獸人一起走進店內。其中一人放下了門簾。“我們是為你而來。”
黎明的晨光穿過窗簾的縫隙,柔和卻持久地照進了吉安娜的臥室。她在這個習慣的時間醒來,眨眨眼睛帶著困倦的笑容伸了個懶腰。她抬腿下床,披上一件袍子,然後拉開深藍色的窗簾。
這是一個明媚的清晨,朝陽尚未逐盡昨夜的陰影,天空中交織著緋紅、亮金與淡紫的色澤。她打開窗戶,深吸了一口帶著鹹味的海風,任由它進一步拂亂自己尚未梳理的金色長發。大海,永遠是大海。她是海軍將軍的女兒,她的兄長曾開玩笑說,普勞德摩爾家族的血管裏流淌著海水。想到她的父兄,吉安娜心中泛起一絲悲傷。她在回憶中又沉浸了片刻,然後轉身離開了窗口。
吉安娜梳了梳頭發,然後在一張小桌前坐了下來。她心事重重地點燃一支蠟燭,注視著那搖曳的火焰。隻要有可能的話,這總是她每天早上做的第一件事。這能讓她集中精神,為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任何事情做好準備——
她突然警覺起來,瞪大了藍色的眼眸。有什麽事情將要發生。她想起了昨晚與金迪的對話(那個侏儒無疑還在睡著。她總喜歡熬到深夜,真該去當個暗夜精靈),她們談到了她去過達拉然之後的不安。隻不過——我感覺達拉然裏有點不對勁,金迪是這麽說的。你能感覺到氣氛怪怪的。
現在吉安娜也感覺到了,就像一位老水手能夠感覺到一場風暴正要向她襲來。她的心撲通直跳,胸中有些隱隱不安。她的早間儀式得先放到一邊。她迅速沐浴更衣,走去樓下沏茶的時候正好遇上她最信任的顧問之一大法師特沃什前來敲門。和金迪不同,他跟肯瑞托並沒有什麽正式的聯係,他和吉安娜一樣更喜歡自由自在。這兩個不服管教的法師在塞拉摩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
“吉安娜女士,”他說,“我——呃,是有人想要見你。”他看起來有些不快。“他不肯告訴我自己的名字,但他帶著一封羅寧的推薦信。我檢查過了,是真的。”
他把裹攏的卷軸遞給了她,封蠟上有熟悉的肯瑞托之眼徽記。吉安娜揭開封口讀了起來,她立刻認出了羅寧的筆跡。
親愛的吉安娜女士:
我請您向這位來客提供他所需的一切幫助。他的理由說來驚人,但真實可信。他需要我們這些施法者所能提供的全力合作。
——羅
吉安娜倒吸了一口氣。到底發生了什麽,會讓羅寧說出這樣的話?
“讓他進來,”她說道。特沃什點頭退下,但吉安娜發覺他的表情有些煩惱。
吉安娜給自己倒了杯茶,邊喝邊等,心中思考著答案。片刻之後,一個男人走進她的客廳。他頭上的兜帽拉得老低,身上簡樸的旅行外套在經曆了這麽遠的旅途之後依舊纖塵不染。他步伐匆忙,使得肩頭那件上好的藍色鬥篷微作卷揚。他鞠了一躬,然後站直身子。
“吉安娜女士,”他友善地說道。“我很抱歉一大早就不宣而至。這並不是我所希望的來訪方式。”
一麵說著,他拉下遮住麵孔的兜帽,朝她尷尬地笑了笑。他有著人類與精靈混血的英俊外表,藍黑色的長發垂落至肩,藍色眼眸中泛著幾分紫色。
她立刻認出了他。吉安娜瞪大眼睛,茶杯脫手落到地麵。
“啊,這真怪我。”藍龍軍團的前守護巨龍卡雷苟斯說道。他揮了揮手,潑灑的茶水就消失不見了,碎裂的茶杯又完整如初,空空如許地回到吉安娜的手上。
“謝謝。”吉安娜尷尬地說道,她朝他勉強地笑了笑。“你還弄得我沒能對你以禮相迎。不過至少我這還有點茶。”
他回以一笑,眼中卻沒有笑意。“來點吧,謝謝。我很抱歉,沒時間來講什麽禮儀客套了。很高興能再次見到你,即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下。”
吉安娜為兩人倒好了茶,兩手各端一杯穩穩地走了過來。她幾乎立刻就恢複了平靜。她在古伊爾和阿格拉的婚禮上見過卡雷苟斯,當時就立刻喜歡上了他,盡管沒有時間多加交流。她把一杯茶遞了過去,真誠地說道。“藍龍軍團的卡雷苟斯大人,我深知你舉止高尚心地善良,塞拉摩歡迎你的到來。你帶來的信上要求我提供一切幫助,而你會得到全力合作的。”
她在小沙發上坐了下來,示意他一起落座。令她感到吃驚的是,這個如此強大而古老的生物在接過茶水的時候,看上去幾乎有點……靦腆。
“能與你共事我很榮幸,女士。”他說。“你也聲名遠揚——令我欽佩已久。你的魔法造詣和對手中力量的莊重態度——還有外交和領導,這些我們權且稱之為更加世俗的能力——都值得尊敬。”
“哦,”吉安娜說道,“呃——謝謝。雖說這很入耳,但我想你從諾森德這麽大老遠來不是為了和我互相恭維的吧。”
他歎著氣呷了口茶。“很不幸,被你說中了。女士——”
“請叫我吉安娜。我不喜歡在自家裏也這麽客套。”
“吉安娜……”他神色黯然的藍色眼眸注視著她。“我們遇到麻煩了。所有人。”
“你的龍群?”
“不,不止是我的族人,神佑大陸所有人。”
“哇,這可真是個難以置信的故事。”金迪站在門口,看上去既迷惑又警惕。“或者說至少是誇大其詞了。不管藍龍軍團現在給自己惹了什麽禍,肯定不會殃及到大陸的所有人。”
她的頭發亂成一團,吉安娜猜想她可能梳都沒梳就紮起了馬尾。卡雷苟斯似乎對這侏儒尖細的嗓音感到有趣多過不快,他帶著疑問的目光看向吉安娜。吉安娜想起了金迪對蓓恩說的話,誰也沒對她認真看待過。她確信卡雷苟斯會明白的。
“卡雷苟斯,請讓我向你介紹金迪·火花。她是我的學徒。”
“你好,”金迪邊說邊給自己倒了杯茶。“我聽到你在外麵和大法師特沃什說的話了。這讓我有點好奇。”
“很高興見到你,學徒火花。我相信能被吉安娜帶在手下的一定是位出色的學生。”
金迪聳聳鼻子呷了口茶。“原諒我,先生。”她說,“鑒於近來發生的事情,我和達拉然的其他法師對你的龍群有點——猜疑。我是說,你懂的——發動戰爭想要殺害其他所有的法師。諸如此類的事情。”
吉安娜內心一緊,一位二十二歲的學徒正在譴責藍龍軍團的守護巨龍。往輕了說,要他為上一任守護巨龍的行為負責;往重了說,就是懷疑他在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