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世仙華

第二百八十六章 心如磐石

滄嵐聽到那句話立即就將四周環顧了一遍,可這安靜的書閣除了她之外再無旁人,她也不認為是自己幻聽,因為那說話的語氣和聲音,像極了千夜。

但她也不認為千夜會在這書閣,方才的爭執已經將二人的關係逼到了要以決戰來處理的邊緣,千夜應該是沒心情再來書閣。

搖頭無奈苦笑,滄嵐姑且當做是這書閣可能有什麽神書會說話,不滿她將這本書拿起來看,所以才讓她將這本書放下。

合上書冊,滄嵐還是將此書放回了書架上,不是聽話照做,隻因那書中給與不了她想要的答案。

千夜的噬情蠱無藥可救,這已經成了不爭的事實。

“結果真的隻能是這樣嗎?我一直希望能想到辦法阻止千夜,讓他不要再被仇恨困擾,可到最後這一切終歸是徒勞。”看著書閣中央的案牘,那是整個書閣唯一可以落座之處,滄嵐想著心事一步步往那裏走去,“我不願告訴千夜瀾歌便是千月的原因,是怕他會因此認為天界故意讓他兄弟二人自相殘殺,如此隻會令他對天界更是不可原諒。而瀾歌也未必知曉此事,他對千夜的必殺之心隻會比千夜多,但是……若不說呢,難道真的眼睜睜看著他兄弟二人這樣拚的你死我活麽?”

人,不知不覺已經行到了案牘前,扶著案牘邊緣,滄嵐默望著那緊閉的大門,心中再次想著:“可是如今,我又能做什麽?千夜的話已經很明確了不是麽,我改變不了他任何決定,什麽……也改變不了。”

閉上眼,腦海裏回想起之前千夜說過的那些話,心再次被牽痛,對於一個女子而言,千夜的確算是做的足夠狠了。他當著魔界眾人的麵宣布滄嵐是他的妻子,隻是誰有能知,那裏麵其實是沒有任何情感的。

低頭一笑,睜眼看著明亮的書閣,如今她隻能希望那與千夜約定的決戰,可以贏得一份自由。離開魔界,至少她還能尋找解決事情的方法,不管千夜愛或者不愛,她依舊不願放棄。

等到千夜說的第二日時,滄嵐早已在魔殿前手持寒劍等待著,一襲白衣清冷勝雪,絕世容顏淡漠如月,優美的身姿佇立在這這烈焰紅空之下,更顯得別具一格。

可她等了很久也不見千夜出現,多次往無琊的方向望去,依舊沒有半個人影。而魔殿大門也一直緊緊關閉著,雖有侍者從魔殿出入,但也隻是換崗而已。

滄嵐心裏想著是不是千夜反悔了,依他喜怒無常的性子,還真的說不準呢。

恰在此時,幾名侍者抬著一張桌子和兩個圓凳正往滄嵐這邊而來,聽到聲響的滄嵐循聲望去,那幾名侍者已將桌凳放在挨近雕欄的地方,滄嵐甚感疑惑,便問那其中一人:“你們這是做什麽?千夜呢?”

其中一人上前在滄嵐麵前恭恭敬敬的拜了一禮,隨後才道:“這是少尊命我等準備的,他說他過一會兒就來。”

“他現在在哪裏?”

“回稟尊上,少尊一直在魔殿。”

“什麽?”剛問出聲,一道厚重沉緩的響聲隨之傳來,滄嵐望向魔殿大門,隻見那門口一身玄袍的男子正背負雙手緩緩邁出,身後跟了兩名魔界侍者,他們正往滄嵐這邊走來。

滄嵐下意識握緊手中的劍,也忽略了那些人正往桌子上擺放著什麽,等千夜走近時,那些人已將手中事情處理完畢,正準備離開時千夜忽然開口說道:“留下三個人。”

“是。”方才說話的那個吩咐兩個人和自己一起留了下來。

千夜自顧的走到月白色大理石桌旁坐下,侍者立即上前為千夜斟滿了一杯美酒,見滄嵐還愣在一旁,千夜便冷冷開口說道:“怎麽?不想離開了?”

滄嵐凝視著千夜,實在不知他又打算做什麽。目光往那桌上一瞥,入眼的除了一個血色琉璃壺和酒樽之外,還有三個小碗和一顆小石子。

收回落在石桌上的目光,滄嵐冷聲問道:“不是說了決戰的麽,你這算什麽?”

千夜仰首將樽中美酒一飲而盡,喉結因那入喉的酒而滾動,顯得尤為魅惑,放下酒樽往滄嵐望去,眸光流轉間更是妖冶如斯。鳳眼微閉,淡淡凝視著仍舊還站著的人,“決戰分為很多種,有見血的,也有非見血的,難道非要刀劍相向生死相拚的才叫決戰?”

滄嵐一時語塞,隻聞千夜又道:“你要公平,我自是給你公平。但你可想清楚了,論修為與法術,在離恨天時你就已經試過很多回了,你修煉七百年,和我一個修煉一千多年的神魔之子相比,會贏嗎?何況在魔界這處烈火煉獄,你那水性法術根本發揮不了最大的威力,你覺得你贏的幾率有多大?”

滄嵐莞爾,心頭正想著什麽,千夜再次不厭其煩的說道:“不要想著依靠神月鏡神靈來贏,天元盤在魔界,你一旦引動神月鏡之力,天元盤隻會對你不利,自由而已,不值得你以此冒險。”

明明是關心的,可從那清冽的神情和冷酷的語氣中表達出來的,卻是一種提醒和警告。

站著的人直視坐著的人,而坐著的人依舊滿臉淡漠,知道自己耗不過千夜,滄嵐隻好坐在了他對麵的石凳上,侍者本欲上前來為滄嵐斟酒,哪知千夜忽然開口道:“她不沾酒。”

滄嵐微愣,迎上千夜那探索的目光,竟是刻意避開了,“說出你的遊戲規則,若我贏了,希望你履行你昨天說的話。”

千夜無聲一笑,“在說出規則之前也要請你記得,即便你今天邁出了魔界,但你仍舊是我千夜的妻子,還有三個條件,第一,不準回離恨天,第二,不準去天界,第三,隻許留在凡間。”

“你昨天……”

“我昨天說的是不左右你的去留,並沒有說不管你的去向,你是我的妻子,難道我不該管嗎?”見滄嵐有些怒意,千夜抬手理了理衣袖漫不經心的說道:“若是不答應,那你可以回無琊好好呆著了。”

說完,就準備起身走了。

“慢著。”滄嵐緊握著寒劍,明知千夜是故意這般玩弄,她也無可奈何,就像千夜說的,決戰她打不過他,若真的是公平的對決,至少還是有贏的機會,深深吸了口氣讓心情平和,“我答應你。”

千夜回頭望滄嵐,“是敷衍嗎?”

那目光,認真而又執著。卻看得滄嵐心頭一陣酸澀,她方才的答應,真的隻是臨時的答應。輕輕眨眼,她垂眸已不敢再直視那人的眼神:“你知道答案,何必再問?”

“嗬嗬……”冷聲一笑,千夜不再回答,環顧四周緩解心頭積壓的悶氣,須臾,才收回目光說道:“今日這場對決很簡單,但免得有人說我不公平,所以留下了五個人做個見證。”修長的手將其中一個小碗拿起,千夜眸光深沉的凝視著滄嵐,“這裏有三個小碗,一顆石子,待會兒侍者會將石子放入其中一個小碗下麵,再將三個小碗混淆,最後是找出那個藏有石子的小碗,在不準用神識的情況下如果誰猜中了兩次,誰就算贏,可懂?”

這小遊戲滄嵐早在梨落穀時就已經玩了無數次,倒也簡單,也就沒再猶豫拖延,直接說道:“請開始吧。”

千夜放下小碗,低聲一笑,“這不像猜燈謎,這需要的是運氣。”

“滄嵐盡人事,結局聽天命。”回視對麵那個人,滄嵐臉上帶著清淺的笑,可千夜有意無意提起過去卻讓心頭格外難受。不是說根本沒有情感可言的麽?將過去掛在嘴邊又是為了什麽?

對麵的千夜沒有開口,站立的侍者便自動上前來,他將石子放入一個碗下麵,隨後三個碗混在一起,在混亂的過程中簡直如光影一般快速,快的隻能看見三道白影在不斷錯亂不斷來回,待他的手停下來時,二人已經完全分不清哪一個是放有石子的了。

這樣簡單的遊戲,不及猜燈謎那般費勁腦力,也不需雙劍對決那般你死我活,如果沒有技巧,那純粹就隻能靠運氣,而這兩個人偏偏就是隻能靠運氣來尋求答案。

靜止的三個小碗,兩個猜測的人。四目相對,都在尋找屬於自己的運氣。

第一個回合,滄嵐選了最右邊的那一個,而千夜則是最左邊的,兩個人一起將小碗揭開,運氣,給在了千夜手中。

猜中第一回的千夜微不可查的笑了笑,望著眉頭緊鎖的滄嵐,笑意卻逐漸凝固了。吩咐侍者上前進行第二局,自己則是靜靜的盯著滄嵐,而滄嵐同樣回視。

兩個人完全沒有絲毫想要輸贏的氣勢,也沒有誰去研究這其中是否有什麽章法可尋。隻是這樣默然對望著,有不舍,不甘,以及彼此都分不清的,深情。

這一次,滄嵐仍舊選擇了最右邊的那個小碗,而千夜卻選擇了中間的那一個。揭開小碗時,答案一目了然,滄嵐贏了這一局。

滄嵐沒有絲毫喜或者不喜,隻是很平靜的又將碗放了回去,千夜亦然,可他並沒有沉默。

“你我各勝一局,最後一局關係輸贏,不知運氣……又會眷顧誰?”

滄嵐笑了笑,“不管結局如何,我都坦然接受。”

“好!”千夜爽朗的道了一個字,侍者那裏已經開始了最後一場賭局。

交錯重疊的白影,侍者的手法比前兩次又快上許多,滄嵐心裏終究是有些擔心的,運氣這東西,真的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她守著自己認定的那個位置,真的就能贏下去嗎?

靜止的三個碗依舊擺在桌麵上,滄嵐抬起手正欲去選擇自己最先開始認定的那個,可懸在半空卻又猶豫了。一直堅守的東西,真的會一直在這裏嗎?運氣眷顧了一次,是否還會有第二次的機會?

她不強求最後的輸贏,可她想贏,她希望能做更多的事。

抬眼望向千夜,卻迎上了那人複雜的眼神。許是他也不知道答案,他也在疑惑,也在思考。可千夜畢竟是果斷的,滄嵐猶豫他並不會猶豫,伸手將中間那一個小碗掀開,裏麵空無一物。無奈的望向滄嵐,似乎在告訴她接下來看你的運氣了。

但這個舉動令一旁的侍者微微愣了愣,可看著千夜那冷若冰霜的神情,他立馬又十分鎮定的站在那裏。

千夜沒有找到那顆石子,也就代表著無論滄嵐是否有選對,她都不算輸,若是運氣再好一點點的話,也許就真的贏了。

“還不選擇嗎?選擇固然重要,但若不付出行動,一切都將是惘然。”千夜催促的話響在耳畔,滄嵐看他的同時,已經放下手將最右邊的那一個小碗掀開了。

“滄嵐尊上贏了。”

滄嵐還未來得及看,侍者便已朗聲宣布著結局。滄嵐驚訝的看著碗下的那顆石子,依如上次一樣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裏,再看千夜,他的臉上仍是毫無絲毫情緒。

運氣,真的是運氣的眷顧麽?是否真的固守著自己的堅持,就一定能得到想要的?

滄嵐疑惑了,可答案卻真實的擺在眼前。

千夜兀自斟了杯酒,飲盡之後才開口說道:“從現在開始,你隨時可以離開魔界。”話說完,深深的看了滄嵐一眼,又對著那侍者說道:“送尊上離開魔界。”

隨後他便起身往無琊的方向而去,一名侍者已經走向了滄嵐。滄嵐起身望著那背影,卻忍不住的開口喚道:“千夜。”

行走的人停下腳步,人,卻並未回頭。隻是淡淡的語氣從他那裏傳來,“還有什麽事嗎?”

滄嵐凝望著那個人,心裏找不到想要說的話,卻偏偏想要對他說什麽,放佛這一別之後再見就遙遙無期了。

“魔界的酒不比離恨天的酒清淡宜身,你……盡量少飲。”實在尋不到能說什麽,滄嵐隻好如此胡亂的說著。千夜微微回頭,但仍舊沒有看滄嵐。

握緊手中寒劍,滄嵐皺眉認真的說著,“還有……如果明天你真的要攻打大阿山,我希望……你能……留瀾歌一命。”

話說完,千夜不禁冷笑,冷冽的氣質有增無減,他再問:“還有嗎?”

沒有拒絕,也沒有回答。

滄嵐垂眸將桌上那顆石子拾起握在手心,能清晰感覺到那石子堅硬的觸感,再望那個人,她笑說:“還有……如果這場天魔之戰結束之後你我還活著,我……滄嵐不管任何代價都會陪在你身邊,此心如磐石,永不改變。”

最後一句,是她的承諾,亦是她對這份情的態度。

說完的同時,滄嵐深深看了千夜背影一眼,帶著滿心的不舍與無奈,提劍轉身而去,那侍者也隨著跟上。

佇立在原地千夜過了很久才回過頭看向滄嵐,那道白衣身影已經走了很遠很遠,千夜卻仍舊這樣看著,看著她逐漸淹沒在紅空之下,直到消失。

目光往那桌上望去,三個小碗還在,可那顆石子卻不知所蹤。

“心如磐石,永不改變麽?”低喃著那幾個字,他會心的笑了,似將這段時日以來所有的不快和沉寂的怨恨都一笑而忘。親耳聽到那句話的感覺,就好像心窩處有一股暖流隨著血液流向四肢百骸,深入骨髓。再望滄嵐離去的方向,他輕聲道:“我亦然。”

此情你若心如磐石,永不改變。

我,亦然。

如果一切都了結了,你我都還活著,那麽,一生,一世,一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