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兒將那妖怪大致情況告訴了星昴,她所知道的也並不是很多,隻見過那妖怪一次,卻從未看清過他的臉龐。沁兒將妖怪所在方向告訴星昴後,就是一直閉著眼的。星昴不知自己為何要幫這女子,依照以往在離恨天的性子,早將這女子一劍解決了,又怎會去管這些凡人之事。但想到女子那認真祈求的眼神,終究還是決定要走這一趟。
星昴隻顧著向那方向飛去,便也未曾注意到女子低垂著頭,眼看著便要到達那座山穀時,星昴垂下頭問著懷中女子,“你看看可是前麵那座山。”
“嗯。”沁兒想也不想的點頭認允,星昴頗覺奇怪,便看向沁兒,哪知這女子雙目緊閉,都未曾睜眼看過自己說的是哪座山,不禁微有些不悅,“你緊閉著眼睛作何?”
“我...”沁兒試探著睜開眼,可是看著底下那漂浮著的霧氣和樹木,不禁又將頭縮回了星昴懷中,“我怕高。”
聞言,星昴先是一怔,但隨後又不禁微微勾起嘴角,那一抹淺淺笑意,確如冬日裏的陽光般,可遇不可求。隻是這般場景,又讓星昴想到另一女子,不知哪個平日裏白般清冷的她,是否也有如此害怕的時候,若真的害怕,她又會躲在誰的懷裏,尋求安穩。
“怎會想到那個滄嵐。”星昴在心中暗罵著自己,甩掉不該有的思緒,臉色又恢複此前冷漠,讓偷偷睜眼確認是否那座山的沁兒甚是不解。
星昴所說的那山,也確實沁兒將要前往的地方,其實縱然沁兒不曾確認。星昴也是能判斷的,因為在這方圓十幾裏內,唯有此處充滿著一股強大的氣息,強大到讓星昴覺得又回到了離恨天。那種氣息不是邪惡妖物所能散發出來的,若不然,星昴早已察覺,因為仙妖之間,本就有互相感應的力量存在。但這氣息的主人,似在極力隱藏自己強大的法力,而不願被人發覺。
沁兒站在星昴旁邊,指著前方迷霧朦朧的山穀,“就是那裏,那妖怪就住在那山穀之中。可是這霧氣這麽重,怎麽進去呢。”
順著沁兒所指的方向,星昴看向了那地方,四下是鬱鬱蔥蔥的樹林,那些雜草生長的比人還高出半截。由於這山間地勢險要,加上霧氣縈繞,根本看不見那山穀裏麵是何摸樣,隻能隱約見到裏麵的一些花花草草。
星昴低垂眼瞼,漠然道,“你就在此處等待,我很快回來。”說罷徑直往那迷霧之中行去。看著星昴漸漸消失在山穀的身影,沁兒隻覺得自己忽然渾身冰涼,四周傳來奇異叫聲,好似有無數幽魂在向自己哭喊一般。再抬頭看那星昴時,哪還有人影。
“真的,不見了麽?”沁兒兀自問著,但是回答她的,也唯有那山穀吹來的冷風。陰森而詭異,一次次撲打在她那雪白的臉頰上。
也不知究竟走入這山穀有多深,隻是一路走著都是一樣的風景。星昴起初未覺有何不妥,但隨著走的愈久,霧就愈加濃厚,星昴開始覺得這山穀有些不對。鮮紅的衣衫,被冷風吹的瘋狂亂舞,發絲飄逸,卻依然不改他的淡定與冷漠。停下腳步,俊眉微斂,“在離恨天也各自呆了幾千年,那種氣息不需你隱藏亦能感應到,以為還會認不出你麽?”
空蕩蕩的山穀,朦朧迷霧,這聲音顯得那般動人好聽。須臾,在迷霧之中漸漸浮現出一個人影來,修長挺拔的身姿,一身碧綠長衣,銀白的發絲散落在肩上,輪廓分明的五官,鼻梁直挺,明明是男子,卻生的比女子還要秀美。尤是那右眼角下的淺淺紅痕,更添幾分明媚妖嬈。
“不愧是星昴尊上,竟然這樣也能認得出我。”男子行到星昴跟前淡淡笑道,便是這輕輕一笑,也足以讓女子自行慚愧。
星昴將雙手負於身後,整個人看上去是站的筆直的,幽幽瞥了那男子一眼,冷冽的目光足以將這山穀渲染的更加幽冷,“不去尋找你的主人,躲在這裏禍害百姓?”
“哦?”男子微有驚訝,但似乎又明白了什麽,轉著墨瞳試問道,“尊上是來為民除害的?”
“你說呢?”
“若是尊上不知道是我,倒還有可能。”男子淡淡勾起嘴角,邪魅一笑,“既然尊上知道是我了,那就不會為難小的了吧,若不然,我家主人知道了,尊上可沒法跟她交代。”
星昴不由得一聲冷哼,“你認為你家主人能奈何的了我。”
語落,星昴手中冥痕劍赫然出現在手中,劍指男子,臉上寒霜籠罩,“幾日不見,沒想到你這九音簫竟然修煉成人,在凡間不好好解救世人,倒還禍害其凡人性命了,今日,我就待你主人好好懲罰你。”
此人正是滄嵐的隨身法器,九音簫。在南天門被滄嵐不慎遺落凡間,天上幾日,人間也過了幾個春秋,原本就已經擁有人的意識的他在凡間竟然變成了人形
冥痕劍的神力,在離恨天時讓人畏懼的,何況自己隻是終究隻是滄嵐手中的一名法器,論修為,論道行,沒有一樣能與星昴相比。九音看著冥痕劍那刺眼的光芒,渾身流溢著強烈的噬魂之氣,若是被東西刺中,怕是定然魂消三界了吧。
“論功力,九音自知不及星昴尊上,若真動起手來,九音必死無疑。”九音收斂笑容,眸光流轉,神情認真的看著星昴,“但是星昴尊上可否等九音說出抓這些凡人的原因,若是九音真有錯。就請將九音交由我家主人處理,主人要如何處罰,九音絕無半句怨言。”
聞言,星昴並未有說話的意思,大致環顧了周圍,雖然四下迷霧依舊看不清方向,但空氣中卻並無什麽戾氣。反倒有一種清淨而安寧的和諧。再看九音,那般誠懇的摸樣,實在讓人無法就此傷害。況且,事情還未弄清楚之前,也不能輕易傷害任何人。
心思如此,星昴手中冥痕劍漸漸化作無形散去,側身漠然道,“說出你的理由。”
孰知那九音忽的神色黯然下來,鳳目之間含著淡淡哀傷,這般模樣看上去,真叫人好生疼惜。側過身看著前方迷霧,緩緩開口說道,“九音之所以這麽做,其實...其實是為了我家主人。”
“滄嵐?你禍害人間,與她何幹?”
九音看了星昴一眼,深深的歎了口氣,道,“九音知道你與我家主人關係不好,說這些也許會對我家主人帶來不利,但是,九音實在不能再忍了。況且九音也相信,星昴尊上對主人,也不是很討厭。”
聽著九音的話,星昴不禁暗自皺起了眉頭。
九音也不顧星昴為何皺眉,隻是依舊訴說道,“九音在離恨天呆了幾千年,但一直是神殿暗無天日的活著,除了修煉隻剩下修煉。我原本以為,我這一生都會是如此。可是,直到有一天,天尊讓主人在神殿內選擇一件法器,主人最後卻選擇了我,她把我帶離了那個冰冷黑暗的神殿,讓我常常伴隨著她,哪怕,她是用我來吹奏樂曲之用。”
委婉哀傷的語氣,卻伴著滄嵐的出現,漸漸變得明朗。星昴想起自己當初在神殿時,就是那樣決絕而執著的選擇了冥痕劍,因為隻有它,才能為自己所用,又哪裏注意到這支玉簫呢。
到後來,滄嵐選擇九音簫時所有人都意外了。畢竟,再厲害的人也需得一件好的法器才能立於不敗之地。但今日見著九音如此,星昴才覺得,滄嵐的決定是對的。有時候,不能一味的將利益看的太重。
九音繼續說著,“我原本以為,能夠成為離恨天水月宮宮主的人,必然是有了不起的出生。她是天地間萬人敬仰的神靈,修行仙道無欲無爭,逍遙之心不問情仇。”帶著無比敬仰的眼神,九音默默說著,“可每當主人獨自一人時,我能感覺到她的孤獨。她不喜歡離恨天,一點也不喜歡。她想回到凡間,哪怕做個普普通通凡人也好。可是……她心中念念不忘的那個人,便是因為她的出身而將自己遺棄。”
空穀冷風拂過,那身緋紅長衫輕輕舞動,顯得愈加妖冶鬼魅,淡漠的臉龐,但那眉頭卻蹙的更緊了,“雲邪呢,他與你家主人如此要好,會不知道?”
九音無奈搖搖頭,“雲邪尊上是知道的,可是雲邪尊上也說過,讓主人永遠也不要再去想過去的事,所以主人從來都不會向誰訴說心裏的委屈,她總是在不斷的修煉,一直在修煉。此次來天界主人原本以為可以聽到仙尊的一個解釋,可是再見到瀾歌仙尊卻發現仙尊早已將她忘得一幹二淨,明明近在咫尺,卻連靠近都不可以,作為一支沒有感情的簫,也實在無法容忍。”
九音愈說愈氣,緊握的拳頭不難看出他在忍耐著。
許久,待他氣息稍稍平和,才深深鬆了口氣,“瀾歌仙尊的絕情,也讓主人徹底的不再想念那個人,所以主人要準備離開仙界回到凡間時,我也是願意相隨的,卻沒有想到會半路出現個龍族衛士,還打傷了主人,而我亦落下凡間。”說起那龍岩,九音仍有些憤憤不平,生恨不得將其毀滅。
星昴一直聽著九音一字一句的說著,沒有漏掉半言半句,放佛他自己也害怕漏掉些什麽。
九音說完,心情亦是久久不能平複,他跟隨滄嵐近七百年,這七百年裏,他才是那個真正了解滄嵐知道她的人,可惜在離恨天,他什麽也不能做。
“我在凡間一直想要尋找可以將主人從離恨天解救出來的方式,可一直都沒有結果,直到幾月前才好不容易得知,隻要吸盡凡人的真氣,主人就能成為凡人,這樣她才能自由了。”充滿希冀的眼神,隻要那個女子自由,這個男子他做什麽也都是願意的。
卻哪聞的星昴一聲冷笑,隻是那笑聲卻分不清是在笑九音,亦或是在笑自己,“若是這方法能離開離恨天,那你可就算是一個萬古奇跡了。'
九音不解星昴為何而笑,那口氣也帶著淡淡譏誚,不過九音卻並未在意,隻是疑惑的說道,“我問過凡間一些道行高深的人,他們都說這有這種方法的,難道...不是麽?”
星昴看著九音,略沉默了片刻之後才回答,“你家主人原本就隻剩下魂魄,在離恨天也是由靈骨才重新擁有軀體,之所以修煉進度如此之快,亦是因為靈骨的原因。人最不能改變的就是本質,滄嵐本來就不是凡人?又如何成為凡人?所以,就算你把世間所有人類的真氣吸盡,她也不可能變成人類,永遠不可能。”
一時間,九音愣著竟是半晌都未曾說出話來,低垂眉眼,呆呆的將右手攤出,手心上逐漸呈現出一股圓形波光,波光如流金,卻將周圍的霧氣逼退了幾十丈遠。九音看了看手中之物,又認真看著星昴,“難道這這麽久以來,我所收集的真氣,都是徒勞嗎,它救不了主人,根本救不了。”
星昴隻是漠然看著九音,任由他發泄著心中的痛苦。如果一個人知道自己一直堅持的某樣東西其實隻是虛無,那種失望與痛苦,任是誰也難以接受的。
隻是,這個未曾堅持的冷血之人,竟也將眉頭深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