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嵐再次咳嗽著,眼睛直直的看著他,心裏竟會覺得害怕,他知道自己心裏最深的困惑麽?滄嵐不信,她不信自己的心事會被一個陌生人知道。
麵對滄嵐的恐慌,墨袍男子清冷一笑,“來這裏的目的和你留下來的目的,似乎並不一樣,玄月穀是否就是你心裏一直懷念的那個地方,這個難題也許我會幫你解答。”
當墨袍男子雲淡風輕的說完,滄嵐整個人已經怔愣著不知所措,抬眸看著眼前之人,難以置信的問道,“你為何會知道這件事?為何會知道我心中所想?你究竟是什麽人?是誰告訴你的?”
“這些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尋找。”墨袍男子嘴角微微勾起,“而我們之間的交易也隻是如此,隻要你答應不插手玄月穀的事,我就能保證給你一個比你原本猜想的更完美的答案,那時候你將會看一場精彩絕倫的戲,或者到那時,你會感激我的出現。”
“我不信。”滄嵐絕然說道,同時也讓喉嚨更加疼痛,隻是此刻她的內心卻是無比不安,那是一種被人看穿心裏的恐懼。
因為墨袍男子並沒有說錯,來到這裏是為了替九音救命,可是選擇留下來卻不僅僅是因為此事。
這個地方太像梨落穀,那種熟悉和感覺,總是每時每刻的敲打著她內心深處的記憶。她想知道為什麽,為什麽瀾歌也會在這個地方,為什麽玄月穀與梨落穀如此之像。
因為這些,所以她毫不猶豫的選擇留下來,但是這些都不過是她心裏所想的罷了,為何眼前這人會知道自己的想法,更揚言會給自己一個完美的答案。
滄嵐想知道,他,究竟知道些什麽。
抬眸,眼神如那幽月照著清泉一般澄澈,卻又堅決,“告訴你為什麽會知道我心中所猜想的事?”
墨袍男子直起身子,轉身背對著滄嵐,幽長如墨的青絲散落後背,身姿俊挺而修長,可他渾身的氣質,卻依舊冷的可怕。
“想要得到某件東西,或者知道某些事,就要學會不擇手斷,我想知道的不是你的事,隻是在我得到我想要的東西時,無意得知。”墨袍男子忽得輕聲一笑,“這個答案你算不算滿意。”
滄嵐清冷一笑,看他大抵是不會說出事情的真相了。但若真的答應與這個人的交易,會不會連累到玄月穀?雖恨瀾歌,但卻不至於讓整個玄月穀牽涉其中。
心事百轉千回,對與眼前之人,她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麽,也不想明白,墨袍男子其實大可以殺了自己,這樣就永絕後患,可他為何不這樣做,反而會靜下心來和自己談條件,這又是為了什麽?
“考慮清楚了?”隻聞墨袍男子忽然開口問道,亦打亂滄嵐所有思緒。
“你們最終的目的是什麽?”滄嵐沒有把握他能說,但仍是希望知道。
墨袍男子淡笑,“替一個人完成心願。”
“那麽完成這個心願的代價?”
“若是你答應了,代價興許會減少,但若你從中阻攔,那這代價可就大了。”墨袍男子饒有興致的問道:“怎麽,擔心玄月穀?”
滄嵐默認。
墨袍男子忽而笑道:“我不會濫殺無辜,你看那九音我不是也沒要他性命麽?最後還把自己的蠱蟲取回去了,從你認識我到現在,我可有傷過誰?”
滄嵐一時竟是無法回答,那墨袍男子又道:“其實你何必在意那麽多呢?就如同我說的,也許到最後你會感激我。梨落穀是你心底永遠的記掛,若這個地方真的是一千年前的那個地方,你至少也要知道不是麽?”
滄嵐低下頭,閉上眼,千百思緒在心底糾纏。墨袍男子似耐心耗盡,正欲再次追問時,但地上的人卻忽然開口了。
“我答應你。”滄嵐抬頭凝視著那個人,“今晚的事,我會忘記,同樣的,也希望你能做到你所說的。”
墨袍男子輕笑,微微回頭看了滄嵐一眼,她的愁顏淹沒在夜色裏,使得他無法看清。忽然,墨袍男子眼神一凜,像是感應到什麽,再次深深望了滄嵐一眼,“記住你的承諾。”說罷,整個人瞬間消失無蹤,昏暗的夜色,仿佛他從未來過。
滄嵐看著他的離去,對於方才的決定,她心裏竟然有那麽一絲不確定。這樣做,是對是錯?那個人究竟是誰?
“這兩次的相遇,是巧合嗎?前日夜間那坐在轎中的人,也是他麽?他們又是來自哪裏?他……咳咳……”許是想得太多,使得心裏很是沉悶,一時導致心氣不暢忍不住咳嗽。
隻是這次要比此前好多了,至少呼吸順暢,喉嚨也不再那麽疼痛,可心裏的困惑卻更多了。
一直低垂眉睫兀自苦思的滄嵐,忽然覺得身邊有種奇特的氣息出現,“難道……”滄嵐心裏恐懼再起,神經下意識繃緊,她以為是墨袍男子又再次回來了,而這次她卻不能保證那個人還會放了自己。
然而,當她抬眼看向來人時,那勝雪長衫占據了她所有的視線,縱然夜色昏暗,但那白衣身影卻依舊顯眼。風吹過的同時,帶著梨花濃鬱的香味衝刺著她的鼻息,也刺痛了她的眼眸。
來的不是墨袍男子,而是瀾歌。滄嵐的眼神,從恐慌變成驚惶,她不知道瀾歌怎麽會在這裏,更不知道他是否有聽見方才自己和那個人的談話。
若是瀾歌知道了,那後果會是怎樣?
滄嵐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兒了,看著一步步越走越近的男子,這一瞬她竟是不知該如何麵對。
在距離滄嵐五步的地方瀾歌頓下了腳步,長身玉立,凝眉看著滄嵐那驚慌失措的神色,眉頭更是皺緊三分。他方才在遠處感覺到一股奇特的氣息,以前在玄月穀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又想幾日蠱蟲一事,所以才在梨海中四下尋了來。
眼看著就要接近氣息的源頭,瀾歌亦提高了警惕,同樣的,墨袍男子感應到有人來,自然就留下滄嵐匆忙走了。
當瀾歌趕到時,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人竟會是滄嵐。
“夜已深沉,滄嵐宮主為何會在此處?”瀾歌看著滄嵐認真問道。
“我……”滄嵐瞥過目光,眼睛不安的轉動著,“我隻是出來走走,剛好走到了這裏。”
“宮主一個人嗎?”瀾歌再次問著,語氣分不清是在質疑,還是另有他意。
呼吸愈加急促,滄嵐應付似的點頭嗯了聲。
瀾歌微微眨眸,竟然輕輕搖頭歎了聲,可這動作卻隻有他自己知道。目光再次落在滄嵐身上,“夜裏露重,宮主坐在地上容易沾染露氣而著涼,還是起來吧。”
滄嵐勉強一笑,心中不斷問著瀾歌究竟知道不知道方才的事,雖然這很難開口,但是滄嵐卻還是委婉問道:“仙尊來這裏多久了?”
為了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狼狽,滄嵐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很冷,也很疏離,仿佛是在質問。
瀾歌微愣,忽而淺笑,抬手抱拳有禮道:“方才到來,若有不對之處,望請見諒。”
他永遠是如此,哪怕任何事都依舊波瀾不驚。舉手投足,高貴謙雅,溫潤如玉。
他的話,滄嵐信了。不是信他這個人,而是信方才的那個人。自己很是小心的走來他都有發現,何況瀾歌。那個人不讓滄嵐說出今晚的事,又怎麽可能大意到讓瀾歌發現自己的存在,何況瀾歌也並不像說謊。
思此,滄嵐心裏的石頭也漸漸放下,抬眸看著瀾歌,此刻,她多希望夜色再暗些,因為這樣他們就不會將彼此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仙尊客氣了,滄嵐隻是見這梨園景致秀美,所以就出來看看,恰好此時也看夠了,也是時候回自己的屋子。”滄嵐淡然說著,自己也準備起了身來,許是方才被那男子強壓住的法力還未恢複,一股暈眩隨之而來,幸好她及時穩住自己才沒倒下,但臉色卻因為氣血不順而蒼白。
所有的所有,她都在極力隱藏,也包括她不知道該怎麽走回清風小築。
瀾歌依舊淡然看著她,除了那複雜的神色,他再無一絲波瀾。
滄嵐站直身子,清淺一笑,卻顯得如此苦澀,“仙尊也早些休息,若是無事,滄嵐先告辭了。”
垂眸,轉身,可是麵對眼前昏暗的夜色,四下長得一樣的梨樹,滄嵐卻茫然不知該從哪邊走回去。更分不清自己是從哪邊來的,又該從哪裏回去、就像她的心,茫然無依,卻不得不堅持下去。
憑著感覺,滄嵐隨便尋了一個方向,剛邁出半步,身後忽然傳來瀾歌的輕聲呼喚。這條路錯了麽?或者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可是那個在她迷路時,帶她走出困境為她選擇對的方向的人,又會是誰?
滄嵐頓下腳步,尷尬到不知所措,心中隻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走錯了。
“仙尊還有什麽事麽?”滄嵐勉強笑著,側麵看著身後的男子。
瀾歌淡然一笑,溫若暖風,“也沒什麽,正好我也有事要前往靜虛殿一趟,與宮主恰好同路,不知宮主可願一起回去?”
滄嵐驚訝的看著瀾歌,心中猜想他這是故意的麽?容不得她再做多想,瀾歌已經走到她身側,“夜色昏暗,這梨海在晚上很容易迷路,也很容易觸碰到穀中長老所設的一些陣法,宮主下次出來散心,可以找個玄月穀的弟子一同前來,他也可以為宮主講解一些關於穀中之事,以解宮主心中疑惑。”
瀾歌的語氣,就像風一樣,輕柔而溫和。可是最後一句,卻讓滄嵐的心狠狠抽緊。
他知道滄嵐心中有疑惑,也知道她對玄月穀有所懷疑。他竟然也知道。
滄嵐蹙眉凝視著身旁的人,瀾歌的神色淹沒在夜色裏,很深很深,這一刻滄嵐竟然覺得瀾歌知道方才發生的事,若不然,他怎會知道自己在追查玄月穀。
許是滄嵐的目光太過專注,令瀾歌忽然轉過頭來。四目相對,他看到一雙懷疑的眼睛。眉頭不自覺皺起,瀾歌問道:“怎麽了?”
滄嵐一笑,心中歎道他不是已經忘記過去了麽?又怎麽會知道自己在打探玄月穀,微微蹙眉,淡然道:“沒事,隻是覺得仙尊的話很是在理,人間第一仙門,滄嵐倒真想去問問它的傳奇故事。”收回目光,凝望著無邊夜色,“也許它會很神秘,或者也很悲傷。很多表麵光鮮的背後,都會掩藏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我會很好奇,很想知道天界第一仙尊為何會降臨凡塵,與凡人為伍。”
瀾歌的眉頭皺得愈深,“宮主會對這些小事感興趣麽?很多事,知道要比不知道好的多。”
“是麽?”滄嵐輕淺一笑,“那仙尊覺得,我是不知道玄月穀的事好?還是知道的要好?”
瀾歌無語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