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走後,一連受了幾次驚嚇的女子顯然有些疲憊,耷拉著頭有氣無力的蹲下身子,雙手撐著腦袋,眉間緊鎖,看那模樣倒似在思考什麽。
滄嵐遠遠看著那二人離去,微微回首,見地上蹲著的女子此時如此頹然,不禁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為何會來玄月穀?”
女子偏著頭看向滄嵐,輕輕眨眼,嘟著嘴想了會兒才起了身來,看著滄嵐認真說道,“我叫葉傾舞,很小的時候就無父無母,原本是離這很遠很遠的朔州人,哪知突然有一天,這些玄月穀弟子找到了我,也不解釋為什麽的就把我給帶到這裏來了。”
“葉傾舞。”滄嵐低喃著這名字,抬眸望見那梨花飄落飛舞的美好光景,不禁輕聲歎道,“好美的名字。”垂眸,看著葉傾舞,“他們為什麽帶你來玄月穀?”
葉傾舞瞥瞥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我很奇怪吧。”
“奇怪?”滄嵐淡笑道,“葉姑娘生的如此俊俏,又心懷感恩,何來奇怪一說呢?”
葉傾舞心中噗通一聲,那感恩之意不會是說自己來尋找九音“報恩”一事吧,當下尷尬的俏臉通紅,看著滄嵐隻能嘿嘿一笑,難為情的皺著眉頭,“姐姐那是不知道我的過去,要是知道了,肯定會不喜歡我的。”
滄嵐淺淺一笑,每個人都有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既然對這個女子來講隻能用怪字來形容,自己又怎好再追問,便問了一下其他事,不過葉傾舞也是個及其善言的女子,形態舉止毫不拘束,性格活潑開朗,與滄嵐也聊得甚是投契。
——
而此時,屋內沉睡的九音也是慢慢蘇醒了來,見屋外已經大亮,又聽見門外輕聲的談話聲,便要起了來。
經過這一夜沉睡,九音竟是連夢都沒有,隻是偶爾會迷迷糊糊睜開眼,又迷迷糊糊的閉上了。對九音而言,或者睡覺才是最好的療傷聖藥,加上古宵親自配了一些調養的藥,此時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努力搖搖頭,勉強讓自己更加清醒些,下床穿好鞋履,剛好站起身卻發現床上有一條奇怪物品,正是葉傾舞的那支筆。九音好奇的將那東西拾起拿在手中端看,這東西九音是認得的,在離恨天水月宮時滄嵐也曾以此寫過字。隻不過讓九音頗感疑惑的是,這筆怎會在自己床上?
將筆握在手中,九音打了個大大嗬欠,又將身上衣服理好之後便往門口走去。剛走出門口就已然看到那熟悉身影,心頭一喜,九音歡喜喚道,“主人。”
聽到九音的聲音,滄嵐聞聲回首,然而,就在滄嵐看見九音時,整個人突然就僵住了。怔怔盯著九音那張臉,明眸輕輕眨動,竟是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一旁葉傾舞在聽到九音聲音時,已經覺得不妙,這下也看到九音那模樣,跟著忍耐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九音不解的看著二人,雖不知她們為何而笑,但看到一向不喜歡笑的主人此時也露出笑顏,心頭也覺得開心。隻是他卻不知,自己那俊秀的臉上被葉傾舞繪畫的烏龜圖案,看著有多可愛。
滄嵐忽然想起葉傾舞方才在屋裏,想必這般傑作也是出自她之手了。回首看著葉傾舞,目光微顯嚴厲,瞬間讓葉傾舞收住了笑聲。
九音見到葉傾舞一時半會也沒想起來見過她,但在葉傾舞那雙清澈明亮的眸子裏,卻是看到了得意狡黠。大致看了一眼葉傾舞,又上前走到滄嵐身旁將筆遞與滄嵐,疑問道,“主人,這筆是誰的?”
葉傾舞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滄嵐將筆接在手中,看著九音那張臉,漆黑的眼眸正認真的看著自己,抬手從衣袖中取出一張白色手絹,那手絹散發著淡淡蘭香,一角處繡著一隻蝴蝶,為他輕輕擦拭著墨跡。
“身體好些了麽?”滄嵐輕聲問道。
九音不解主人為何突然有此動作,但還是認真回答,“已經好多了,心口也不那麽疼,就是感覺很悶。”
葉傾舞仍舊往後退了兩步,見他主仆二人沒有注意到自己,看準時機便欲逃開。
“葉姑娘。”才剛轉身,葉傾舞便被滄嵐喚住。
“若是這樣出去,葉姑娘會不會被玄月穀弟子帶走我可不敢保證了。”滄嵐依舊自顧的為九音擦拭著臉上墨跡,但那些話卻是是對葉傾舞說的。
葉傾舞僵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滄嵐轉過身對著葉傾舞繼續道:“在兩者之間,葉姑娘應該也有自己的衡量,我隻是建議,至於姑娘如何選擇,我不參與。”
葉傾舞嘟著嘴半晌不說話,背對著滄嵐做了無數個鬼臉,心裏隻嘀咕著留不留都是死路一條,到底留還是不留?
九音一臉疑惑的看著二人,他實在不解方才主人究竟為自己擦拭著什麽。趁著主人與葉傾舞說話之時,便用手摸了摸臉,哪知看見的全是墨跡。下意識看了看手中的筆,又看了看手上墨跡,想到方才主人看到自己的驚訝和另一女子的得意,當下是明白了自己臉上有何東西了。
九音登時心頭來氣,想在四下找到鏡子看看自己模樣,但卻是什麽也沒有,環顧四周,見那牆角處有一水缸,便徑直跑上前去將頭探近水麵。裏麵的倒影正清晰的將他模樣顯現出來,那是一張被畫的亂七八糟的臉。
看著自己這副樣子,九音登時心頭來氣,這般傑作斷不會是主人,而此時,也唯有那個女子。
葉傾舞嘀咕了很久才轉過身,低垂著頭,嘟著小嘴不敢說話。想出去卻又是不敢,但留在此,也不知眼前這女子會如何對自己,看他二人感情親昵,定不會輕饒了自己。
“你。”九音一手雙手插腰,麵容凶冷,雙目暴發著想要殺人的光芒,手指著葉傾舞怒道,“我的臉是不是你畫的,你說。”
因為一直不知道這附近有水缸,想著九音應該不會知道葉傾舞的善舉,所以滄嵐才會讓葉傾舞留下,等會兒就去替九音打水將臉洗幹淨,哪知九音竟然找到水缸看清了自己的臉。
迎上九音那憤怒的目光,葉傾舞竟絲毫沒有懼色,側過身子雙手環胸,冷哼道,“是我又怎樣,誰讓你上次非禮我的,本姑娘這是一報還一報。”
九音愕然,“上次?非禮?我什麽時候非禮你了,我……”說著,九音看了看葉傾舞,又似想起什麽,瞬間恍然大悟,“我記得了,上次在叢林,你……”
“停停停……”葉傾舞揮舞著手,阻斷了九音接下來說的話,“我告訴你,那件事你不許再提。”
“不提?那你來這做何?還把我的臉畫成這樣。”
“你活該,誰讓你如此惹人討厭。”葉傾舞仰著小腦袋得意的說道,絲毫不顧九音那因憤怒而想要殺人的目光。
“把你最後說的一句話,再說一遍。”九音緊握著拳頭,看著葉傾舞,從牙縫裏憤恨的道出這兩句話。
似乎看到九音生氣葉傾舞很是開心,衝著九音伴了個鬼臉,“你討厭你討厭,就是很討厭,全天下的人都討厭你,你就是個討厭鬼,怎麽樣,生氣啦,要不你來咬我啊。”
“啊。”再也忍不住的九音徹底暴發,這個人怎麽可以說自己討厭,怎麽可以在主人麵前說討厭自己,看著葉傾舞那得意的模樣不禁愈加來氣。跑上前便欲好好收拾下這丫頭,葉傾舞躲得也快,二人在院子裏你追我躲的,跑得不亦樂乎。
這二人,看著似乎越看越像是冤家了,一見麵就打鬧。九音的性子滄嵐是極其了解的,對葉傾舞九音也不會做什麽過份的事,等這會氣消了事情也便過去了。況且看九音那活蹦亂跳的模樣,身子想來已經大好了。而葉傾舞雖然言辭刁鑽,但心性不壞,滄嵐更不用擔憂他們真會鬧出什麽大問題來。
再看了那正在打鬧的二人一眼,凝眸看著那飛舞不盡的梨花,猶豫片刻,便向園子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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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虛閣第三層,落仙閣。當年白帝仙尊創建玄月穀時,創立了太虛閣,而第三層便是他平日裏修煉閉關的地方。在玄月穀,除穀主外,是絕不允許弟子進入的。第二層閣樓藏劍閣平時隻要得到穀主允許,各大弟子還可進入,但落仙閣,卻是始無先例。
落仙閣內,因為處與閣樓最上層,所以範圍不及書香閣那般寬闊,但整個屋子布置巧妙,且都是一些奇特之物,所以這屋子看起來也隻有莊嚴而非簡陋。
走進此閣,一眼便能望見屋子正中央上空懸著的白色珠子,珠子通體圓滑,莫約拳頭大小,渾身散發的白光將整個屋子照亮,光芒柔和,如同斜射進的陽光,溫暖。
閣樓四周牆壁均是密封,外麵透不進半點光芒,但因那珠子的原因,所以還能清晰看見牆壁四周的物品,而那牆壁四周,共站有四尊雕像,分為東南西北四方各居一處。
四尊雕像均有兩人高,龍、虎、鳳、雀,各自座鎮一方,雕工精湛,栩栩如生,尤是那四雙眼睛,如同真物一般,直直盯著懸空的珠子。
而東南方正中,牆壁之上是一個由琉璃石砌成的樽台,樽台鑲與牆麵,呈方行,四麵突出之處,雕塑著龍紋。而那樽台之中,正擱置著一把劍,劍身通體墨黑,與一般劍大小無異,渾身散發著凜然之氣,與那懸空的圓珠相融,將整個屋閣呈現的極其莊嚴,肅穆。
隨著“轟隆”一聲,那北麵牆壁忽然突出一快,並且緩緩向右移動,緊隨著二道人影一起行了進來。墨綠長衫,翩翩白衣,正是玄凝子與瀾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