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世仙華

第一百一十章 月下的眷念

今夜月亮很圓,圓到完美無缺。布滿星辰的夜空,閃爍著神秘的光芒,遠處山脈清晰可見。夏日的風,開始有些燥熱。

這裏隻是一個普通小鎮,不算有多繁華,但是卻足夠淳樸,從黃昏開始陸陸續續便有一些民夫回到鎮上,待夜幕降臨時,大街基本已經安靜無聲。

星昴三人來到鎮上以後,首先自然是先尋了一個客棧住下,吃過晚膳之後三人便各自回了自己房間,興許是六月的天氣過於燥熱,滄嵐到了夜間卻是再無法入睡。

輾轉難眠,便起了身來獨自漫步在外,清涼的風迎麵而來,天空高懸明月,偶爾兩三聲犬吠打破夜間的安靜。

也不知走了多久,隻是這樣漫無目的的來到一個湖邊,看著那微風拂過水麵蕩漾著的層層漣漪,天空明月在水中缺了又圓圓了又缺,四下傳來蛐蛐兒的歡快鳴聲,心覺得很安靜。

抬頭仰望著布滿繁星的夜空,一輪明月散發著皎潔的月色。腦海中驀地出現一個人影,他是回了九天之上?還是留在玄月穀繼續為墨袍男子的事而煩惱?

至於九天之上,瀾歌正在長留山自己書房內翻閱著一本古書,那裏麵多半記載著一些關於魔界的事。興許是看的累了,瀾歌隻覺得拿著書的手微微有些泛酸,微微皺眉,將書又換到另一隻手。

當換過之後,他卻無心思再看了,側麵看著窗外,皎潔的月色透過紗窗傾灑進來,讓屋內顯得格外清晰。

忽而又似想起什麽,眉間驀地染上一抹傷懷,淡淡起身來到窗前,長身玉立,窗外的風輕輕吹拂進來,青絲飛舞。

舉眉望著那空中盈月,竟是將那月看做了故人容顏,千裏之外的她不染塵埃,清冷高貴。抬手想要去輕撫著那人的臉,可是下一刻,她早已在千萬裏之外。化作空中皎月,遙遙相隔。

無奈一笑,不舍的收回手,隻能這樣默默仰望那遙遠的明月。

凡塵之中,水中的月亮總是變幻莫測,唯有空中那千古不變的明月,不管是圓還缺,都會保持著永恒的姿態,俯看人間。

抬眸,蹙眉,滄嵐想說什麽,可是這樣安靜的環境下,欲言又止。一陣暖風拂來,烏黑的發絲如夜色幽長,綾裳白紗隨風輕舞。

“盈月不及伊人,星辰隻作陪襯。如此月夜美景,實在讓人舍不得離開了。”一名男子的聲音,溫潤及富磁性,打破了在夜間歡鳴的蛐蛐聲。

滄嵐從自己思緒中回來,驚訝的看著遠方,卻見那月色下,一名身著青衣的男子緩緩行來。

男子一身青衣長衫,手執折扇輕輕搖著,俊秀淡然的容顏,雪白發絲卻讓他多了些歲月的痕跡。男子走到滄嵐麵前,拱手做禮,謙雅笑道:“在下路過湖邊,見姑娘獨自一人在此,一時興起,打擾姑娘雅興了。”

滄嵐雖不認識這人,但他的謙和有禮,溫雅淡然,實在讓人生不起疏離之意,便也欠身回禮,“公子客氣了,良辰美景與當共賞。”

男子嗬嗬一笑,手搖折扇笑道:“姑娘所言正是。”忽而想了想,又道:“這麽晚了姑娘還獨自在外,不怕會遇到危險麽?”

滄嵐淡淡搖頭,看了男子一眼,便側麵繼續看著那輪明月。

男子似了然,忽而笑道:“自古以來,月亮就被人當作思念的寄托,許多分別兩處的故人,每每思念對方時,都會抬頭仰望著那輪明月。方才見姑娘一直望著月亮靜默不語,是否也在思念故人呢?”

黛眉微蹙,滄嵐回眸看著青衣男子,不知為何,她覺得眼前這人透著一股凡人難以擁有的仙氣,尤是那白發,更讓人覺得是謫居凡塵的仙人,滄嵐心中隻想這不知又是天界哪座仙山的仙尊。收回目光,兀自淺笑,“興許是吧,這樣抬頭看著月亮,會讓人想起很多,無論是故人,舊事,還是現在要發生的,都能在腦海裏一遍遍想起。”

青衣男子道:“看來,姑娘心裏應該是裝有很多事了,過去與現在交結一起,確實有千百思緒讓人難以理清。”

滄嵐淡笑,不再言語,這是人的本能,對陌生人,不會選擇說太多。

青衣男子顯然知道這一點,他也能化解兩者之間的陌生感。抬頭看著那輪明月淡然道:“姑娘覺得,那月亮上會有人嗎?”

滄嵐微愣,青衣男子又道:“聽說三十三重天上的離恨天有座水月宮,水月宮裏有位宮主,不知是否就在這月亮之上。”青衣男子沉思著:“那位宮主,應當也像這月亮一樣,看遍世間美景的同時,也看盡世間悲歡離合吧。”

說著,青衣男子不忘瞥向滄嵐幽幽問了句:“姑娘說是嗎?”

“離恨天?”滄嵐淡笑,“離恨天未必就能看到月亮,離恨天也未必能見到世間萬物。”

“哦?”青衣男子皺眉不解,“聽姑娘之意,似乎知道離恨天這個地方,不知在姑娘眼裏,又覺得離恨天是如何呢?”

滄嵐訝然,這個人為何對離恨天如此感興趣。但想到離恨天上的種種,除了冷清隻有冷漠,可那個被萬物敬仰的神境,縱然說出來也未必有人會信。心中暗自輕歎,淡然道:“應該是個很美的地方吧,仙道至高無上的一重天,應該會很美的。”

青衣男子怔然,眼中閃過一抹困惑,但也隻是稍縱即逝,搖扇笑道:“既然姑娘說它美,那應當是美的,在下苦尋仙道數百年,也是為了能到離恨天修成仙道載入神籍,順便看看這個天地穹蒼最高的一個地方,究竟是何模樣。”

原來也是追尋仙道的人,難怪身上會有一種非凡氣質,滄嵐心中想到,繼而又看著布滿星辰的夜空,道:“難道做人不好麽?沒有規條的束縛,沒有身份的拘泥,做個普普通通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生老病死聽天由命,悲歡離合隨緣而行,這樣不好麽?為何非要成仙,長生不死雖好,可千萬年如一日的反複歲月,不會覺得無聊孤獨麽?”

青衣男子看著確是微有些滿意,搖著扇子輕聲歎道:“姑娘所言甚是,其實在下也覺得,長生不死與天地同壽未必是好,與其讓自己的心隨著時間蒼老,倒不如讓自己隨著自然輪回。愛恨由心,生死由命,這樣多好。”

說罷,青衣男子又看向滄嵐,眼眸中卻覺得有了些複雜之意,“不知姑娘可否愛過一個人?”

滄嵐笑了笑,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她不知道自己對瀾歌究竟是不是愛,又要怎樣的感覺才是愛。看著青衣男子,問道:“什麽樣的感覺才是愛?”

青衣男子疑惑不解,又看著滄嵐:“姑娘從未愛過一個人嗎?”

滄嵐側身凝望著湖麵,“那究竟算不算愛我也不知道,那個人是我生命中遇到的第一個男子,與他相處,我會覺得他是我的全世界,隻要他在身邊我就會很安心,他笑,他沉默,都會牽動我的心弦每處,而我…也以為他會是我此生的唯一。可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讓我和他之間隻剩下仇恨,我恨他,也想他,可是為了能在有記憶的時候再見他一麵,我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把自己送上了一條本不該踏上的路。”

那些過去的事,滄嵐隻能這樣雲淡風輕的去想,必竟那都隻是過去,再也回不去的過去。

“後來再見,真的已經分不清是思念還是恨了,有個人告訴我,其實我根本不愛他,愛一個人怎麽舍得去恨,怎麽舍得讓他為難,讓他為自己放棄責任。”回頭看那青衣人,滄嵐十分迷茫的問:“我恨過他也思念過他,這算是愛嗎?”

青衣男子沉默片刻,輕輕點頭了:“算,如果兩個人不屬於同一個世界,那他們的愛就會有很多附加的情感存在,姑娘為那個男子全心全意的負出過,就算是愛。”

“是嗎?”

青衣男子又道:“那姑娘現在還愛那個人嗎?”

想著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滄嵐沉默了。許久,才輕聲回道,“我不知道還愛不愛,隻是覺得不管將來會如何,我與那個人都不可能會在一起,永遠不會。”

青衣男子聞言,卻是淡然一笑:“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麽說的呢?沒有結果的人,不會愛的再深,隻會隨著時間慢慢淡忘。在下也相信終究會有一天,會有一個男子想給姑娘一場地老天荒,不離不棄的愛。”

青衣男子說罷,眼睛總是不自覺得瞥向樹後,嘴角勾起一抹淡雅笑意,看著滄嵐深意說道:“與其追著那個離自己越來越遠的人,不如放慢腳步看看身後,興許有個人一直在看著你的身影,陪著你走到世間每一個角落。”

滄嵐心緒一滯,青衣男子說的人好像存在,又好像不存在,垂首苦思無果。再抬頭時,那個青衣男子卻突然不見蹤影。

夜色下,依然徒留她獨自迎著月色。

那段糾纏了她一千年的愛其實是存在的,雖然最後隻能各自流年,但至少,她那一千年的負出是為了自己所愛,所以值得。

因為值得,所以明白,因為明白,所以放下。

愛與不愛其實並不需要欺騙,該放下的時候必然會放下。隨著歲月慢慢流逝,才會覺得有些愛,其實是年少無知懵懂純真時,而牽引出的悲傷往事。

“隻有愛過,才會放下嗎?”滄嵐看著湖中蕩漾的明月兀自問著自己,心想著自己對瀾歌,是不是就是如此?

可是答案在玄月穀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隻是還沒有明白曾經的愛是真是假。

安靜的夜晚再次傳來幾聲犬吠,見天色已晚,空蕩的環境下在無人影,滄嵐四下看著,方才那個青衣男子究竟是什麽人,為何說了兩句就走了?

可是夜依然安靜,那個人也不會再出現,加上明日還要趕路的原故,滄嵐也不再多呆,提步回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