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君一人，舍棄一切。隻是為了某一日能站在他的麵前告訴他，我是很多年前你手下沒有折斷的那株花。
素月繼續說道：“後來那株花見過那仙君幾次，隻是每次他都是匆匆而來，後來又匆匆而去，但是這對那株花而言已經足夠了。隻要能記得他的容顏能見到他，她就已經滿足了。”
素月的神情，滄嵐竟是看在眼裏，不覺間，腳步已經漸漸放慢，而滄嵐也是聽得很是認真，素月每說一個字，她放佛都能見到那樣的場景。
九天雲彩之上，滿園仙花開的正豔，一位冠絕三界的仙君正在院子裏漫步而行，優雅高貴的身影，深深落入那朵開在不起眼角落裏的素花眸中。
“那後來呢？”滄嵐見素月神色有些哀傷，不禁開口問道，她也很想知道後來如何，那朵仙花可會與仙君相認？
素月莞爾，卻笑得那般苦澀，抬眸凝望著眼前那無邊際的迷霧，那目光與迷霧一樣深不見底。
“那一次，那位仙君獨自在園子裏漫步，眉頭緊皺，心事重重，再不是平日裏那個笑看風雲，淡若輕風的男子。”
“他出什麽事了？”滄嵐急問道。
素月看了滄嵐一眼，認真點點頭，“他與一個朋友之間產生了一些誤會，導致關係決裂。”
滄嵐秀眉微蹙，顯得很是困惑。
素月清淺一笑，繼而又道：”就在那次，仙君對那朵花兒說了很多話，很多他心裏一直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的話，仙花一直以為那仙君會是逍遙自在，與世無爭的，可是那仙君告訴她，其實他寧可做個普通的凡人，如此便可拋下一切，得自己心中所想。”
得自己心中所想？一個仙君，會有什麽是自己想要的，又有什麽是隻有凡人才能擁有的？滄嵐不知那件東西會是什麽，竟比仙道長壽更加重要？
素月依舊說道：“那仙君離開之時，還為那仙花取了名字，那也是仙花最後一次見那仙君，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見過那個人，再也沒有見過。”素月的語氣，漸漸有些哽咽，眼裏有水霧在流轉，“後來那花兒才得知，那仙君因為背叛天道，與魔界為伍，從而被打得魂飛魄散，永不輪回。”
淚水，冰涼的滑落。
當素月說道最後的時候，整個人已經泣不成聲了，所以她將故事草草的結局，或者講的仔細，也隻不過是讓心更疼一次。
如此真心投入的故事，可是她見過？
如此動情的淚水，可是她曾經曆過？
是與不是，滄嵐心裏早已有了答案。
素月抬手拭去淚痕，仰麵看著上方，希望如此能將淚水倒回眼裏。“那朵仙花知道後，痛苦萬分，心裏謀升了要隨那仙君一起死的念頭，可是想著那仙君昔日的笑臉和容顏，她真怕自己離去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會記得他了，她不想這世界上的人都當做仙君沒有來過，她不想忘記仙君，不想忘記世界上有這樣一個人，真的不想。”
哪怕是仰望天空，淚水順著眼角還是不斷滑落，素月的身體因為哭泣而顫抖，可她卻還是在想著繼續往前走。
這個女子的心痛，淚水，絕望，滄嵐何嚐不曾經曆。看著身旁女子如此痛苦的哭泣，滄嵐隻想能給與她片刻的安慰，停下腳步，溫柔的伸出手將素月抱緊，也許此刻，素月需要的僅隻是一個擁抱而已。
都說女子是世間最感性的，這兩個女子，也許就是因為有諸多相似之處，所以初次見麵時才會坦誠相待。
“其實你就是那朵仙花，對麽？”滄嵐輕輕安慰著素月，柔聲問道，這個答案，她心裏早已知曉。
素月低聲哭泣，淚水幾乎已經打濕滄嵐的肩頭，“你知道嗎。全世界的人都忘記他了，就連他最好的朋友也不敢提起他，除了我，再也沒有人會記得他，再也沒有人會記得他的容顏。”
滄嵐的眉頭蹙的更緊，那個被全世界遺忘的人會是誰？那個連自己最好的朋友都不敢提起的人，又會是誰？這樣一個人為何會與前任水月宮宮主如此之像。他們之間可有聯係？
滄嵐心裏覺得很是害怕，她覺得素月說的那個人自己應該知道，也應該去了解，可是為什麽會無從查起？
“那個仙君......是誰？”心裏徘徊千百回，滄嵐終是開口問道，她想要知道那個仙君的事，想確定心中困惑。
許是滄嵐的這句話，喚醒了在悲傷中哭泣的女子，素月眼眸輕顫，那種悲痛無以言語可以形容，她覺得不公，她恨，可是她無可奈何。
收起心中痛苦，素月慢慢離開滄嵐，當迎上滄嵐那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目光時，素月心裏再次被狠狠抽緊。強迫自己瞥過目光望著前方淡淡道：“這隻是我一個朋友經曆的一個故事，她並未告訴素月那仙君是何人，所以素月也不得而知。”
說話之時，目光四下流盼，她顯得那般慌亂不安，也顯得那樣害怕惶恐。
滄嵐本想再問，可是見素月方才哭的如此傷心，此刻又怎麽好再去揭人家傷口，雖然明知素月講得故事中的人就是素月自己，可既然她不願意說，自己又何必強人所難。何況那個仙君未必就是自己心中猜想的那個人。
思此，滄嵐隻能笑了笑，行到素月身側與之平眸望去，“仙子這故事講得太真實了，所以我才會以為那是仙子自己所經曆過的事，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那仙君是何方神聖。”
聞言，素月先是一怔，隨後回眸看滄嵐，帶著些不置信，自己隻是不願意說出那仙君的身份而已，身旁女子明明已經確定了自己就是那故事中的人，又為何還要？
“九天宮娥並非薄涼物，隻是因為身在九天仙閣，不得不看淡世間所有。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不能道與他人說的往事，所以有些事隻能從別人的口中說出來，但是如果這樣能讓自己好受些，我會選擇告訴自己，那是別人的故事，與我無關。”滄嵐凝眸望著前方，語氣深沉，說的很是認真。
“用一生懷戀一個人。”側麵看著素月，迎上那驚訝的目光，滄嵐安然一笑，“其實這個故事真的很感人，我想那仙花後來也是在用一生來懷戀那位仙君，承受孤獨寂寞，遭遇歲月變遷，她從未擁有過，卻願意這樣心甘情願的付出，如此真情，世界上再也不會有第二人。”
窮其一生，隻為懷戀一個人，這樣的勇氣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何況她從未擁有過。
素月輕輕眨眸，看滄嵐的眼神再次變得不一樣，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告訴滄嵐這些，但是心裏便是忍不住想要訴說，其實在這裏困了這麽久一直沒有出路，也許素月的心裏早已以為自己已經出不去了，所以才想在這樣的時刻將那塵封心底的往事說出來，哪怕真的會死在這裏，她也是願意的。
最後深深看了滄嵐一眼，素月竟是覺得從未有過的安心，絕美的容顏是滿足和欣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滄嵐宮主，謝謝你。”
滄嵐回眸看著素月，竟是發現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絲毫沒有血色，滄嵐驚愕不已，這個人方才不是還好好的麽，為何突然之間竟會變成這副摸樣。
知道自己此刻模樣定然很是嚇人，素月淒然一笑，“宮主，對不起，素月可能不能和你繼續走下去了。因為素月真的很累，已經累得不能再走下去了，我也像宮主一樣一再堅持，可是我發現當心裏沒有什麽遺憾的時候，死也是一種解脫。那小狐性情變化多端，生性凶猛，滄嵐宮主千萬不要被他傷著了。”
見素月那飄搖如空中飛葉一般的身子，滄嵐的心被狠狠刺痛，這個女子堅持陪自己走下來，就是要將這個故事講給自己聽麽。實在不忍素月這般痛苦的模樣，滄嵐上前將素月扶起坐在地上，眉心緊皺，眼裏滿是擔憂。“你累了就先休息片刻，不要再說話了。”
素月躺在滄嵐懷裏，含笑搖頭，“不必了，我知道自己可能已經不會活著走出去，就算出去了，也是死路一條。”
“怎麽會。”滄嵐的聲音漸漸哽咽，“我們很快就會找到出路的，你出去了就會回到天界繼續做你的百花仙子，你再也不會受苦。”
素月勉強一笑，笑的那般艱難，“我弄丟了還生花，若是天帝知道，必然會將我打入輪回之道，這樣還會被迫步入輪回，那我豈不是就忘記他了麽。”
淚水再也忍不住，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滄嵐凝眸看著眼前這個虛弱的女子，“不會的，你放心，你是不會有事的，天帝那裏我去幫你說，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價我也會讓他放你一條生路。”
“宮主好意，素月心領了，隻是……隻是天規不可違，我不想重蹈瀾歌仙尊的覆轍。”素月笑了笑，抬眸細細看著滄嵐，嘴角漸漸浮現一抹滿足的笑意，那笑容就好像她第一次說起那仙君時的一模一樣，滿足，欣慰。
可是不待她在想說什麽，已經累得氣血虛弱的素月人已昏死過去，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了三天已經超乎了常人能夠忍受的範圍，她一個女子究竟用什麽力量在支撐著自己，無人知道。
隻是此刻她真的很累，隻想安然睡一覺，也許夢裏有她相見的人，有她想做的事。
滄嵐的手在顫抖，她不信素月就這樣離去，淚水不斷滑落。這個女子，她是從心裏心疼。抬手摸上素月的脈搏，當感覺到她還有一絲生氣的時候，滄嵐竟是覺得從未有過的放鬆，素月還活著，隻是累得睡了過去而已。
得到這一確定，滄嵐也顧不得猶豫，在這樣的環境之下，雖然神識尚不能用，但體內真氣卻並未流失，所以此刻，她隻想為素月輸送一些真氣，保住她的性命。
霧，依然不段變濃。
四周安靜到詭異，不知何時竟然沒了那些奇聲異響，更沒有那些嘲笑聲和呼喚聲。
真氣在滄嵐體內不斷外湧，化作絲絲流光進入到素月的體內。寒劍渾身也冒著寒霧，隨著滄嵐自身的真氣不斷降弱，寒劍的寒氣也漸漸變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