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少璃下意識的想要跟上去,可步子剛剛邁開卻又停下了,心想當務之急是快些找到瀾歌告訴他天界發生的事,至於星昴,這個離恨天宮主,她沒理由去管。
暗自思量了片刻,風少璃還是決定繼續去尋找瀾歌,抬眸看了一眼星昴二人消失的方向,雖然心裏還是有些放不下這件事,但她卻不願讓瀾歌身陷險境。微微歎息,便從相反的地方繼續走了下去。自然,那正在忙著招呼客人的店小二並未看見身處草叢中的風少璃。
星昴與藍魅如此走下去,二人神情都十分平靜,藍魅總是不時的往身後看看,似乎在等待著什麽,可走了很久,也不見有人跟來,所以藍魅有些困惑了,抬眸認真凝視著身邊的男子,輕聲問道:“少尊,方才在茶棚明明感覺到有仙人在附近隱藏,為何這會兒又不見跟來了?”
星昴眉宇微斂,微微側目看了藍魅一眼,隨後收回目光,腳下步伐未停,“也許是我們多慮了,雖然方才確實有仙人,但他的目標並非是你我。”
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解釋。若不然那仙人為何突然出現又突然不見?
藍魅想了想,點頭認允了星昴的話。星昴也沒再說什麽,依然繼續前行,不知為何,他有一種迫切的想要立刻回到琴築的感覺,隻恨不得現在就在琴築的大門前,推門進去就能看到那熟悉的容顏。
琴築內
素月靜靜坐在窗前,右手撐著下巴呆呆的看著窗外搖曳的翠竹,明眸輕輕眨動,睫羽如蝶翼一般撲扇著,靈動而美麗。
從昨晚到現在,公子蘇都沒有再去找過她,所以到現在她也不知道那兩個仙人走了沒有,多次想要離開這屋子,可步子剛剛邁出門口,卻又無奈收回。
她還有一些事尚未弄清,若是這樣出去剛好遇見那兩個仙人,那該是多麽讓人後悔的事。所以她寧可在屋子裏悶著呆著,也不願再踏出房門一步。但目光卻時常望向門外,期盼著那個地方會出現一個人的身影。可這樣呆了一早上,也不曾見公子蘇出現過。那個人就像風一般,來去無影,經過也不著痕跡。
已不知這是第幾次望著門口了,總之每望一次,便會失望一次。所以她慢慢學會了將思想轉移到其他的事情上,而非在這裏苦等。
空山竹林,清幽淡雅,涼風拂過,帶起片片落葉飛舞。風吹竹枝的聲音,恰如一首動聽的曲子,讓佇立在林中的人忘了自己,也忘了煩愁。
公子蘇獨自站在林中,默然停留了片刻,隨後又邁著步子繼續向前。走著走著,卻又停下了,隨手接住一片隨風而落的葉子放在手心,感受著葉子微毫的重量。
他喜歡這樣獨自一人漫步在竹林中,更喜歡一個人享受這清幽的環境。世間獨他一人,再沒有什麽紛紛擾擾,也沒有什麽牽掛可想,獨自一人的世界,寧靜而悠遠。
“人生無夢,夢如人生。”公子蘇輕聲低喃,像似在自言自語,又像似在感歎,“也許我這一生,真的隻是一場夢,一場連我自己都不願意相信的夢。”
夢。一場無法擺脫的夢境。
閉眼,傾耳聽著風吹綠葉的聲音,青衫隨風飄擺,雪白的發絲如一個數著回憶的老人。每一根,都是滿滿的回憶。每一場回憶,都帶著令人沉淪的悲痛。
萬山之巔,兩名男子迎風而立,瀟灑自在,風度翩翩。
“我們來打一場賭如何?”
“賭局?你還敢和我賭?”
“自然,這一次我可是極有信心能夠勝過你的。”
“哦?你如此確定,倒是說來聽聽,怎麽賭?”
“看我們誰人能先進入幻境之城那便算贏了,輸了的人要替贏了的人做一件事,你可敢賭?”
“哈哈哈……你也太過小瞧與我了,這世間還沒有我公子雪霽不敢的事,既然你敢賭,那我便奉陪到底。”
“這可是你說的,若是輸了,可別賴賬。若不然,我可要將你喚為公子輸了。”
言罷,二人相視一眼,均是放聲大笑,爽朗的笑聲飄向九天雲外,將那藍天白雲渲染的更加蔚藍純白。隻因這二人的笑聲裏,盡是自在。
笑聲離去,轉眼卻又是那片安靜的竹林,大雨滂沱之下,兩個人撐傘而立,三月初春,一片蒼涼孤寂。
“我這輩子,唯一輸給你的一件事,便是那日前往幻境之城,沒想到這唯一的一件事,卻讓我這一生也無法擺脫。我一直在想,若是當日最先進入幻境之城的人是我,後麵的一切會不會都不再發生。”
“我們誰也無力改變已經發生了的事,就像我無法擺脫天規一樣,這一切,都是命。如今,我沒有什麽可以奢求的,唯一想要的,便是請你保她們母子二人平安,如此,我便死而無憾。”
“死?嗬嗬……你以為死了什麽都能解脫了麽?她為你放棄魔界,可你卻不願為她放棄仙道,如今她被逼回魔都,天界要她的命,而你,也要她的命。你們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難道還要讓另一個孩子也被天界殺害嗎?”
“我也不想,我……”
“你確實不想,但你也沒有阻止不是嗎?風羽將千月打入萬丈深淵時你可曾阻止?”
“身為父親,我對不起千夜和千月,身為夫君,我更對不起她。但是,仙魔有別,我無法違反天規因為她而背叛天界以及背叛風神族所有人,我……做不到。今日尋你來,也便是想要告訴你,若是你真的還當我是兄弟,請你……讓她不要再為千月報仇了,與天界為敵,她根本無法全身而退。”
“千月是你的親骨肉,你就真的忍心讓他這樣死去?這真的是你嗎?這還是我曾經認識的那個你嗎?風然,你就這麽絕情?”
“絕情……嗬嗬……是啊,我便是這樣絕情的人,既然你都這樣認為了,那我還有什麽可說的?雪霽,你的心思我何嚐不明白,若是當初第一個踏進幻境之城的人是你,也許經曆我今日這些苦楚的人,便是你,不是麽?”
“若是為自己所在意的人經曆萬劫不複一世苦楚,我也心甘情願。”
“嗬嗬……”
那聲笑,幾多無奈,幾多淒涼,都在那個背影中逐漸遠去。
風聲入耳,百鳥歡鳴。佇立在竹林中的人影,如雕像一般站成永恒,不是那年的位置,沒有那年的雨,滿頭青絲換白發,幾多憂愁幾多淒涼。
不覺間,眼角已有晶瑩的液體滾流落,如同那年的雨水一樣冰涼。公子蘇仰望著,腦海深處的記憶不斷翻湧,那些畫麵,就如同昨日才剛剛經曆一般,曆曆在目。
“我輸了一次,卻輸了一輩子。”這樣一句話,包含了太多,一次輸,讓他用一輩子來承載。
世間早已沒有如果,也沒有辦法改變事實。
睜開眼,依舊是翠綠的竹葉,光影婆娑的竹林,早已不是那年的林子,心中一笑,公子蘇隻在心裏想著,“一千五百年的歲月,一千五百年的等候,風然,我替你守護了一千五百年,千夜已經能保護自己,我還需守護麽?你曾說我的心思你明白,但你真的明白嗎?我寧可被三界六道的人誤會也要守住你在乎的,又是為了什麽?”
說起這些,公子蘇自己都諷刺的笑了,那個人不會明白,永遠不會明白。恰如他不明白那個人為何會變成拋棄妻子的絕情之人一樣。
深深吸了口氣,俊雅的容顏帶著幾分疲憊,看著前方的竹林,他微微合眸,想要休息,卻不願離去。
過了許久,林間的風越來越大。公子蘇依然靜立,然而,原本淡定平靜的容顏,卻忽然皺起眉頭,身體傳來的那陣痛感從體內逐漸往體外蔓延。公子蘇緊緊皺著眉頭,倉皇的倚著身旁的翠竹,呼吸都變得那樣急促。
右手緊緊握著翠竹的枝幹,額頭早已布滿汗珠,蒼白如紙的臉上毫無血色,因為痛,他的嘴角都已經在微微抽搐著,眼前的一切模糊不清,努力睜開眼想要看清周圍的環境,可看到的隻是綠葉飄灑而下,天地混在一起的摸樣。
“清兒……”開口,想要說話,可公子蘇忽然才想起在這竹林內,他從不允許任何人踏進。所以這林子裏根本尋不到巫女和其他侍者丫鬟的影子。
身體的疼痛已經快要將他淹沒,似乎再也承載不住身體的重量,艱難的睜開眼想要看清前方,大腦已經模糊的意識卻將他帶往了沉睡的世界。
“如果這一覺睡下去便是一輩子,那該多好,再也不用為誰而活,為誰而牽掛。這些年來,明知你活在這個世界上卻不願意去尋找,可知我心中的怯懦?又知我心中的苦楚?”模糊的記憶,模糊的話,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一身白衣的某個人正向這邊行來,熟悉的身影,如同那年站在萬山之巔的少年。
風,靜靜的吹。
綠葉,依舊飄搖而下,陽光如零星般照射在竹林內,溫暖,卻又顯得那樣單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