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嵐獨自走回小樓,卻在小樓外湖麵的竹筏上遇見了瀾歌。
月色眷顧之下,那一襲白衣顯得如此淡然恬靜,遠遠的看著靜立在竹筏上默默凝望月色的瀾歌,滄嵐卻不忍心去打擾了。她是否該去問問他是何時醒來的?傷口又是否還疼?
但此刻對於瀾歌而言,傷口自然是疼的,為了能在滄嵐趕回來之前趕到小樓,瀾歌幾乎是拚盡了全力,一路上強忍著傷口的痛,總算是在滄嵐前一步趕回了小樓。
他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偷偷去見了千夜。滄嵐亦然。
就在滄嵐準備轉過身真的從側路回自己房間的時候,卻被瀾歌喚住了。
回身,滄嵐勉強露出一抹笑顏走上前停在瀾歌身旁,微微看了身旁之人一眼,他的臉色很蒼白,再看腳上,還帶著些泥土,這一看,滄嵐似乎明白了什麽。淡淡一笑,滄嵐啟唇淡然道:“醒來很久了吧?”
瀾歌收回目光,看著滄嵐。
滄嵐不安的四下環顧著,她不知道瀾歌是否知道自己去見了千夜的事,哪怕心中是希望瀾歌不知道的。“夜裏風寒,你傷口還沒好,還是要多多注意休息,我先進屋子裏去了。”
她很想離開,這樣的氛圍,讓她的心十分不安。
安靜的瀾歌隻是側過身,是在給滄嵐讓路,讓她可以離開。但這竹筏可以容納三個人並肩而行,根本不需瀾歌讓路,那一刻,滄嵐想要離開的腳竟是邁不開半步。
“你……”滄嵐開口,但卻不知該說什麽,或者說,她不知道如何去麵對這個人。
瀾歌淡淡笑了笑,凝視著月色下的女子,那雙清澈的眸子裏含有太多心事,卻在努力掩藏再掩藏,但她哪裏知道,這個世界上就算真的沒有人理解她,但他依然能夠看清那雙眼睛裏究竟是快樂還是不快樂。
安靜,任誰也沒有再將話,隻是這樣靜靜的看著。一個人看著天空中的月亮,一個人看著水中明月的倒影,明明望的是同一輪明月,卻隔得那麽遙遠。
“傷口好些了麽?”滄嵐終是開口問了,那一劍刺得那麽深流了那麽多血,應該會很疼的吧。
瀾歌笑了笑,毫不避諱的道了個字,“疼。”
滄嵐蹙眉。瀾歌繼續道:“我想我終於明白,當初你承受那一劍時的痛苦了,一劍刺入,五髒六腑都能痛的抽搐。”
滄嵐搖搖頭,看著瀾歌,“你不會明白的。”
笑意凝固在臉上,瀾歌眸中卻是如此哀傷,“因為心麽?與你當時那絕望的心比起來,這一點劍傷是如此微不足道。”
滄嵐不回答,她不想去扯出那段過去,剛想轉過身離開,卻又被瀾歌喚住了。
“是不是這輩子,你都不會原諒我了?這輩子,一生一世……”
“還有什麽原諒不原諒的呢,玄月穀都已經說清楚了,你我之間,各自為天,等這些事完結之後,我會回到離恨天,這輩子都不會離開。”
瀾歌緊閉眼眸,那些話,真的很讓人心痛。
“瀾歌,你不會知道要忘記一個人有多困難,但你也不會知道,不再奢求某樣東西是如此簡單,如今我隻希望你能過得好,別的東西,我真的沒有絲毫期盼。”滄嵐淡淡的說著,那些話,依然很痛,心痛。回過身,凝視眼前之人,“其實我們之間,早就該結束了不是麽?如今你既然已經醒了來,那麽我們也沒必要再走在一起了,明天一早,我就會離開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縱然我不知道你來幻境之城的目的,但是我想,千夜既然都已經來了,那麽你們的目的,相差的也該不多吧。”
“滄嵐。”瀾歌輕聲喚著這個名字,忽然發現,顯得好陌生。
在回來的路上,瀾歌有想將自己來到這裏的目的告訴滄嵐,所以才會在這裏等待,可是他沒有料想的是,滄嵐早已懷疑他來這裏真正的目的。但她不說,不問,這是不是代表著她對自己的事真的已經毫不關心了。
滄嵐淡然一笑,垂眸,沉默許久,才道:“好好保重自己。”
言罷,她已經轉過身快步的往小樓走去,就放佛逃離一般。瀾歌看著那身影,內心的苦澀就像海一般匯聚將他淹沒。“我該如何才能保護你?一千年前沒有保護好,一千年後,我該怎樣做才能讓你不去靈宮禁地?”
千夜和滄嵐在林中的對話,他聽見了,所以才會想要以過去的情感牽製滄嵐讓她不要去靈宮禁地,但如今的滄嵐,真的不是他的感情就能牽絆住的。
落荒而逃的滄嵐走回自己的屋子裏,關上門的那一瞬間,她對瀾歌的心門,也算是徹底關上了。無情也好,薄情也罷,她都不想再與瀾歌有任何的牽絆。
次日,當瀾歌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看滄嵐,站在門口的他猶豫很久才推門而進,但如他所想的那樣,空蕩的屋子裏。早已沒有滄嵐的蹤影。
反倒是葉傾舞在迷迷糊糊中醒來,瀾歌來到葉傾舞的房間恰好阮漪也在,見到瀾歌,阮漪登時一愣,但很快臉上立馬又是一副癡迷模樣,將虛弱的葉傾舞扶起坐在床上,自己則是走上前看著瀾歌道:“奴家還正準備去看看公子呢,沒想到公子竟然自己醒了。”
咯咯的嬌笑聲,帶著幾分愉悅,但瀾歌聽了隻是淡笑回禮,“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哎喲,公子哪裏的話,奴家能救幾位那是奴家的福氣,像公子這般俊俏的人兒,哪家姑娘見到都會救的呢。”
瀾歌笑笑不答,而是上前走到葉傾舞的床邊,坐在床沿看著自己的愛徒,不禁心生憐惜,“阿舞,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葉傾舞此刻麵色已經好轉許多,整個人看上去也要精神些,她搖搖頭,笑道:“師父,阿舞已經沒事了,隻是這位姐姐不讓阿舞下床,要不然阿舞早就已經去找師父了。”
聽到阿舞在向她師父申訴自己,阮漪立刻上前走到瀾歌身前,擺手一臉無辜的說道:“公子可千萬不要生氣,奴家這也是為了姑娘的身體著想,畢竟她暫時還不宜下床活動,若是一不小心拐著或者摔了,豈不更糟。”
在那通往幻境之城的漩渦之內,葉傾舞從空中落下時剛好摔在了一塊巨石上,雙腳都摔傷了嗎,所以才不便下床行走。
二人聞言,均是一笑,葉傾舞也是笑聲不止,嘟著嘴看著阮漪,道:“姐姐不要著急啦,師父是個明理人,是不會生姐姐氣的。”
說完,還不忘看著自家師父,那小臉上可是帶著幾分邪笑的。
瀾歌迎上那笑,隻覺得後背一陣泛涼,實不知這小姑娘又在打著什麽主意。
等葉傾舞笑夠了之後,又忽然停止了笑聲,彎著身子往瀾歌身後看去,像似在找什麽人。
瀾歌看葉傾舞如此,也明白她在找什麽,兀自一笑,道:“她已經走了。”
葉傾舞道:“師父,你是說,嵐姐姐已經走了嗎?”
瀾歌點點頭,那失落的摸樣,已經告訴了葉傾舞這是事實。
得到師父這一確認,葉傾舞不禁輕輕的歎了口氣,又看了師父一眼,想開口安慰,可是話到嘴邊才發現,在師父麵前,除了他自己,很多話都是徒然。
阮漪多多少少明白二人所說的那個已經離開的是何人,想起今早滄嵐離開時說的話,便對著二人如是說了來,“今早嵐姑娘離開時讓我轉告給二位一句話,她說那個馬自傷的要求她會去完成,兩位如果還有自己的事就先忙自己的事去吧,她不會再回來了。”
瀾歌蹙眉,認真的看著阮漪,“她可還說了什麽?”
阮漪搖頭道:“沒有,說完她就走了。”
瀾歌低眉沉思著,忽然間,他放佛想到了什麽,急忙追問道:“不知可否請姑娘告知在下聖女的靈位在哪裏?”
“聖女的靈位?”阮漪一臉狐疑道:“你們要找聖女的靈位做什麽?”
“這個……”瀾歌道:“因為一位故人。”
阮漪偏著頭細細的盯著瀾歌,又看了看葉傾舞,心想這二人究竟是什麽來頭,竟然要找聖女的靈位。
“靈族曆來有很多聖女,不知你們要找的是哪一位?”阮漪問道。
靈族每一位聖女離世,便會有新的聖女勝任,所以阮漪自然是不知道瀾歌要找的是哪一位聖女。其實這個連瀾歌自己也不知道,但如果推算出來的話,那應該是三千年前的那一任聖女了。
“三千年前的那位聖女?姑娘可知?”
聞言,阮漪先是一愣,隨後竟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公子,你這是故意為難奴家麽?三千年前奴家還沒有出生呢,哪知道三千年前聖女的靈位在哪裏,就算奴家知道,公子也未必就能見到聖女們的靈位呀。”
瀾歌疑道:“為何?”
阮漪道:“聖女們的靈位都是我靈族最聖潔的靈魂,她們的靈位自然也是在我靈族最最神秘的地方,我隻知道曆來聖女仙逝以後,她們的靈位都是被放在靈宮禁地,所以公子如果要想去找到三千年前那位聖女的靈位,怕是不可能的吧?”
又是靈宮禁地,這個地方當真如此神秘不成?
瀾歌心中想著,滄嵐既說她要去找那位聖女的靈位,那麽必然也會追問靈位的所在之處,若是得知這靈位也在靈宮禁地,她必定會去那個地方的。況且昨晚千夜也和滄嵐提起過天機閣在靈宮禁地,若是滄嵐會去,那麽千夜必然也會去。
想到此,瀾歌內心焦慮倍生,滄嵐如此執著的要去靈宮禁地,若是千夜真的利用她進入天機閣,那麽後果絕對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