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人聞言,不禁歎道:“這天機閣本就是上古神人遺留與後世的神閣,你等為何非要如此苦苦尋找?縱然它能解你心中所惑,但命運既定,你又能改變什麽?”
“城主大人看透生死,遵循天命,但並不代表別人也會順從,天機閣能夠解答世界上任何人想要知道的事情,無論命運,前世還是來生,隻要進入天機閣便都能看見,城主大人難道就沒有想過進天機閣看看自己將來會怎麽死的麽?”千夜冷笑道。
白發人神色一愣,繼而便是一臉的冷漠,“你這少年,好生狂妄,我乃千年前幻境之城城主,縱然你是魔姬之後,也沒這個資格在我麵前這般輕狂。”
他被人稱為城主,自然是這幻境之城的城主無疑。雖是滿頭白發,卻並不顯蒼老,眉毛胡須都是雪白的,但一雙眼睛所甚是晶亮,慧眼看著千夜二人,心中說不清的怒意。他是城主,還沒有人該對他用這種口氣說話,就如他說的,魔姬的兒子也不行。
藍魅在一旁焦急的看著千夜,興許是有些擔憂千夜如此不將白發人放在心裏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但怎知千夜不但沒有半分收斂,反而變本加厲的冷笑道:“我尊稱你一聲城主大人,便是看在我母親和公子的份上。難道你以為就因為當年你救了我母親一命,我便要對你畢恭畢敬麽?若你真的如此覺得,那麽我也可以很認真的告訴你,這!不!可!能!”
一字一句,說的白發人臉上一陣抽搐,他指著千夜恨恨的說道:“千夜,你竟然如此狂妄。”
千夜笑道:“我一直便是如此,難道你不知道麽?”
“當年在幻境之城,我好歹你救過你母子二人,你竟然如此不知感恩……”
“感恩?”千夜放佛聽到一句很好笑的事情,“感恩你麽?當年若非你將我們一家的下落泄露給天界,大阿山的人會找到幻境之城來將風然帶回去?我母親又會帶著我一路逃亡回魔界?公子斐,虧你還說得出感恩你這句話。”
“千夜……你母親與風然上神的事,早已不僅僅是兒女情長,而是關乎到整個三界存亡,你……”
“閉嘴。”千夜厲聲冷喝,因為生氣,所以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藍魅在一旁也是嚇得渾身一顫,見千夜這般生氣,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千夜冷眸睨著藍魅,“你先下去吧。”
藍魅猶豫了片刻,卻還是點頭遵了聲是,最後看了那白發人一眼,這才隱身而去。
藍魅離去之後,空氣又變得十分冷清,風吹竹葉的聲音沙沙作響,在這安靜的林子裏,顯得如此清晰。
白發人的眉毛很長,幾乎一緊遮住了臉的一半,他背著雙手看著千夜,眼裏帶著幾分歉疚,卻在努力得用生氣憤怒來掩藏。
當年,當年是什麽樣子的,千夜在這一刻再次回想起,腦海裏都隻剩下痛苦。那些回憶,興許真的太過傷痛,但他卻無法忘記,忘記那些時候發生的一切。
一千五百年前,那是多長的歲月,很多事本該隨著那些年月塵封與歲月中,但偏偏,那年留下了太多太多的故事。上一輩以生命結束仇怨,但下一輩卻在用仇怨支撐生命。
其實,公子蘇,也便是公子雪霽。乃幻境之城城主公子斐的弟弟,千夜麵前站著的正是公子斐。是一千五百年前幻境之城的城主,隻不過如今的城主之位早已被另一人接替。
公子雪霽平生不愛權利,卻對仙道修煉的興趣甚為濃厚,早在公子斐接任幻境之城以前,他便已飛升成仙,被離恨天尊帶回了離恨天,而天尊對公子雪霽又甚是喜愛。在離恨天人人都知道,在天尊眼裏,他最疼愛的弟子也唯有公子雪霽一人。
彼時公子雪霽時常前往天界,與大阿山上神風然二人感情甚好,在天界與離恨天人盡皆知。
那日,公子雪霽照常來到天界,公子雪霽忽然間想念起幻境之城來,風然便勸他回自己故居看看,並且也願意陪他一同。公子雪霽應允,兩人便直接回了幻境之城。雖然幻境之城早在當年馬自傷的事情上言明不接見天界中人,但礙於公子雪霽之麵,風然還是破例被幻境之城留了下來,
也便是在這裏,兩個人認識了為尋天機閣而來的魔姬,為了不暴露自己身份,魔姬隱姓埋名化為小姬,不為任何人所知,也包括風然公子雪霽二人。
若不曾見麵,也便不會有今日,若不曾見麵,興許公子雪霽依然還是公子雪霽,魔姬依然還是魔姬,而風然,已是大阿山現任族長。
可見了麵,便是逃不過的劫。見了麵,誰也無法擺脫命裏注定的緣。
彼時魔姬並未成為魔界的魔尊,反而是因為魔界幾大護法為了考驗魔姬,故才讓她來到幻境之城尋找天機閣查探天元盤的下落。那時魔姬也隻是一個性情單純的女子,身有魔族最尊貴的血,卻沒有魔族那般暴虐的性子,對世間一切都充滿了好奇的她,對風然也很好奇。
而風然對魔姬倒是一見鍾情,而在外人看來,公子雪霽對魔姬也是深有情意。所以在不知不覺間,公子雪霽與風然二人之間的情意也隨著魔姬的到來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這兩個昔日好友,便因這女子而變得疏離陌生。而公子雪霽也在那之後,變得鬱鬱寡歡。幻境之城所有人都以為公子雪霽是因為魔姬青睞風然的緣故而惆悵。但事實上隻有公子雪霽自己知曉究竟是什麽原因。
彼時魔姬確實深愛著風然,也曾想過要為了他放棄魔界大業,與他一同隱居在這個地方,而風然亦是如此,為了魔姬,他可以與大阿山斷絕關係,也願除去自己仙籍,隻做一個普通人,與世無爭。
可事與願違,那日,便是在這片竹林內,公子雪霽尋到了魔姬,與她講訴了一些事情。
飄搖的翠竹,如今日這般隨風搖曳,那年的靈宮並無今日這般霧氣濃厚,隻是那竹葉更加綠了些。
林中站著兩個人,一名男子,另一名是女子。男子一身青衫儒服,顯得格外淡雅,女子身著天藍霓裳,甚是柔美,傾城容顏更是再難尋得。
兩人之間距離不過十步,但彼此間的目光早已是那般冷漠。
“你還是離開這裏吧,這個地方不會有你想要的東西,縱然有,你也得不到。”男子凝視著女子,淡淡說道。
女子淡笑,傾城絕世,“雪霽哥這話是何意?難道在你的眼裏,小姬是為了一件東西而來的?”
她眼前站著的,正是公子雪霽,彼時公子雪霽已然白發如雪,但朗眉星目,神態高雅,縱使眼眸中露出來的是冷漠,但那絕世風華卻絲毫不減。“你想要什麽,我自然不會很清楚,但你可曾想過,風然是天界中人,你的身份與他……根本不可能會有結果。”
“那不重要。”魔姬淡淡勾了勾唇角,“隻要他願意,小姬願意為了他改變任何事,哪怕所謂的天道。”
“那你可想過風然知道這件事情以後會怎麽樣?他向來不喜歡魔界,而你又是魔界之主,若是他得知這件事,你覺得他會原諒你麽?”公子雪霽沉下心來認真的勸道:“小姬,若你還認我這個雪霽哥,便聽雪霽哥一句勸,離開風然,回魔界去。”
魔姬仍舊將那一副笑意掛在嘴邊,明眸輕輕眨動著,看著眼前這個人,她隻是輕聲問道:“雪霽哥,難道……連你也不願讓小姬和風然幸福麽?”
“並非雪霽哥不讓你二人幸福,隻是你二人的身份,真的不適合在一起,你們一個是仙,一個是魔,仙魔自古以來便勢不兩立,你這樣下去,隻會帶來很嚴重的後果。”
“可小姬舍不得呢。”魔姬凝眸望著公子雪霽,“小姬知道雪霽哥與風然之間感情甚好,也知道你不想他走上一條不歸路,但……小姬喜歡風然,便會一直喜歡下去,小姬這輩子從未喜歡過任何人,風然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話說完,魔姬人已轉過身背對著公子雪霽往前走,“我會和風然一直走下去,這裏魔界的人找不到我,天界的人也找不到風然,我們兩個人就這樣一輩子就好了。”
她的話,遠遠的消失在竹林中,隻留下一道天藍的身影映在公子雪霽的眸中。
公子雪霽與風然感情深厚,又怎會忍心看著風然一步步踏上情感的深淵,況且魔姬還是魔界中人。萬般無奈之下,他隻好前去問了公子斐,公子斐當時便讓公子雪霽去天界向大阿山講明這件事。公子雪霽再三猶豫之下,隻好聽了公子斐的話,去天界。
可事與願違,公子雪霽要去天界的事被風然知曉,風然知曉此事後,便約公子雪霽在靈宮的望天橋上見了一麵。
無人知曉那日公子雪霽與風然二人說了些什麽,也無人知道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從那以後,風然與魔姬失蹤了,無論公子斐如何去找,都沒有找到風然二人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