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說完,就準備也和藍護法一樣自盡在魔姬麵前。他們二人在來之前就已經準備好承受這樣的結果,也並非是因為無法向魔界子民交代,而是已死來逼迫魔姬回到魔界。
隻是那剛剛抬起的手,卻在半空停住了。
魔姬緊握著老者那快要接近頭頂的手,眉頭緊蹙,神色複雜,老者深深的看著魔姬,幾近渴求的看著她。“尊主,你就成全屬下,屬下愧對魔界子民。”
魔姬不曾放開老者的手,隻是呆呆的看了他一眼,目光隨後落在已經死去的藍護法身上,逐漸冷卻的屍體就這樣擺在她的眼前。“我會考慮的,雲護法先回魔界去吧。”最後無力的看了老者一眼,才將那緊握著老者的手緩緩鬆開。
老者眼中閃過一抹希冀,卻並不明顯,深深的歎了口氣,繼續道:“尊主……可是願意回魔界了?”
“我說過我會考慮的,護法也就不要再問了。”魔姬淡淡的回到,低眉看了眼藍護法一眼,眉頭再次斂緊,沉思片刻。抬手在藍護法額前輕輕拂過,隨著手拂過的,還有一層黑色朦朧的黑霧。
黑霧散去,藍護法的頭開始化作雲煙逐漸消散,隨後便是整個身體也慢慢散去,直到最後,什麽也沒有剩下。
空中飄散著淡淡的煙塵,魔姬凝望著,眸中一片死寂,可那安靜的容顏下,那顆心早已驚起千層浩浪,因為這一切都來的如此措手不及,所以才讓她不知該如何去麵對,如何將這件事解決。
老者見魔姬此刻正在沉思,也不敢上前打擾,隻能靜靜的蹲在一旁,等待著魔姬做最後的決定。
魔姬閉上眼,努力讓自己不去看身旁的人,不去想發生的事,可她越是如此,那些事也就越加無法擺脫。
“難道,這真的是天意嗎?隻是七年而已,七年的相知相守,就這樣離我遠去?”她不舍得,也不甘心。心中百轉千回的問著,“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和風然說,我真的想離開他們,真的不想。”
縱然眼睛閉著,但微微抽搐的嘴角,不難看清她在極力的忍耐。可既然選擇忍耐,那麽結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知過了多久,魔姬才緩緩的睜開雙眸,雖然依如此前那般寧靜,但眸中帶了幾分堅決。回頭淡淡看了老者一眼,冷聲道:“我先回去看看孩子,等我將一切安排妥當之後,便和你一起回魔界去。”
她很無奈,卻無從選擇。
老者自是能看出這女子此刻內心的掙紮和痛苦,但魔界大業不可不顧,所以他隻能裝作不在乎。點頭嗯了聲,便上前扶著魔姬,一步步往竹閣而去。
這一段路,好像一輩子那樣漫長,魔姬徒步走在這條通往回家的路。以往隻覺得這個地方離家很近很近,但此刻卻覺得這條路是如此漫長到沒有盡頭,腳下似有千萬斤重鐵束縛,寸步難行。
可再遠的路終究是有盡頭,何況這一條本不算遠的路,魔姬與護法走回竹閣,等待她的並非是孩子那純真的笑臉,也不是夫君溫柔的懷抱,而是數十個手執長劍,一臉憤怒的仙人。那其中,有風羽,還有公子斐。不過還有一個人的身影是如此熟悉,不管在哪裏,她都認得。
但那個人不再如往日的溫柔,那目光也不再是往日那樣充滿愛意和寵溺的,在那些人陪襯中,那個人的目光顯得更恨,更加害怕。
老者下意識的將魔姬護在身後,並且提醒道:“尊主,這是大阿山的人,他們也找到這裏了。”
魔姬隻是怔怔的看著那人群中熟悉的身影,蹙眉問道:“你……為何會與他們在一起?”
此刻的風然,那目光是有多恨的,冰冷,失望,還有冷漠。他就那樣的看著魔姬,迎上那茫然驚恐的目光,他不禁放聲苦笑,“尊主……尊主嗬,魔界的尊主嗎?魔姬?”
魔姬二字,聽得魔姬渾身一顫,那語氣裏的嘲弄和無情,讓魔姬整個人在瞬間如置萬丈深淵,害怕不已。僅存的意思理智告訴她可以解釋,一定要解釋。
但她的話還未出口,一旁的風羽已經上前冷冷說道:“魔姬,你果然在此。”
魔姬隻是呆呆的看著風然,這一切來得好突然,她還沒有絲毫的準備,怎麽可以讓這些事都發生了。
隻是風然卻看不見她眼裏的絕望和害怕,他隻知道小姬是魔界的尊主,隻知道她來這裏的目的是為了天元盤,也隻知道她一心想要與天界為敵,與大阿山勢不兩立。
而他說知道的這些,都是風羽告訴他的。他不是信分與勝過小姬,隻是眼前的一切讓他不得不這樣相信風羽。
老者見勢不對,並且看魔姬此刻的心情怕是已經到了低穀了。眼前是幻境之城的城主,加上大阿山風然,自己二人若是想要逃脫,幾率實在太小。
冷眼看了風羽等人一眼,趁著魔姬不注意時,施展隱身之法將魔姬一同隱身。
風羽驚愕,立刻上前準備去追。卻被風然喚住。
“大哥,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請我們二人自行解決,還請大哥可以不要插手其中。”風然淡淡的說道,語氣很冷很冷,冷到讓人害怕。言罷,便也隱身而去,隨著魔姬的氣息追去。
風羽聞言,微微皺眉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了。風羽三兄弟自來就對天魔之別極為反感,尤其是風然,雖然風然心性淡然,但對魔界卻一直懷有芥蒂,而這芥蒂並非是發生了什麽事,而是被這兩位兄長給自小熏陶的。
自小在風然心裏,風朗二人就給魔界冠上卑鄙無情殘忍之名,並將他們自己對魔界的不滿強加在風然身上,讓風然也逐漸覺得魔界是這樣。而在萬年前天魔與天帝天尊之戰又卻有其事,所以也由不得風然不去信。
可這魔姬一事非同小可,他不能大意,回頭看了公子斐一眼,二人會意,也一同隱身隨著風然而去。徒留下那些大阿山的弟子們在原地候命。
老者帶著魔姬一路狂奔,隻是此刻的魔姬心如死灰,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整個人放佛被抽離了魂魄一樣,麵色蒼白,神情恍惚,隻是隨著老者往前跑。
越過竹林,便是叢山峻嶺,而這一條路,也是通往天機閣的那條生死路,老者帶魔姬走的隻不過是另一條死路而已。在另一處,千夜與千月無意將兔子放開了,那兔子沒命的往前跑,兩個小孩便沒命的往前追,這會兒不知不覺進入生死路還全然不知。
風然追隨在魔姬身後,三個人之間保持著很長的一段距離,但風羽二人卻突然追上來,使得風然不得不加快步伐。
老者帶著魔姬往前逃,前方便是這條逃亡之路的盡頭,矗立在雲端的山巔,下麵其實是萬丈深淵。
無路可逃,老者這才停下來,看著身旁的魔姬,他隻能低著頭說道:“尊主,屬下失職,請尊主責罰。”
老者帶著魔姬走了一條死路,所以他覺得這是自己的失職。
魔姬恍惚的回過神來,看了老者一眼,又看了看山巔之下的萬丈深淵,不禁淒然一笑,沒有說任何話,隻是回過身看著剛好追來的風然三人。
魔姬二人停下了,風然也不再往前,風羽二人停留在原地,冷眼看著這一切。在他而言,這一切不過是一場不該發生的事。
風然一步步的邁進魔姬,山巔的風很大,吹得發絲淩亂,衣角翻飛。那俊朗的容顏被發絲遮蓋,鳳眼是陌生的冰冷。他一步步走到魔姬身前不足十步遠的地方,才停下看著她。
兩個人都看著彼此,目光帶著陌生,也帶著恨。
“你知道我是痛恨魔界的。”風然凝視著魔姬,眉頭緊皺,眼眶泛紅,“可是為什麽你是魔界的人?為什麽你會是魔界尊主?”
“難道……你就真的那麽恨魔界嗎?”魔姬隻是輕聲問道。身後是深淵,深淵下麵傳來的冷意襲滿全身,可眼前那個人的目光似乎更冷,“魔界可曾負過你?可曾害過你?可曾傷過你?為何你就如此的憎恨魔界?連我與你七年的夫妻之情也讓你可以放棄,風然,這究竟是為什麽?”
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麽一個人可以在毫無了解的情況下,如此恨一些人,難道真的隻是因為那些流言蜚語嗎?魔界對天界究竟有什麽過錯,為何會讓風然如此憎惡?
可風然給不了答案,他自己都找不到理由,如何給魔姬一個理由。但魔姬卻不肯罷休,她想要弄清楚為什麽風然這般憎恨魔界,至少恨,也該有他的理由。
但是,這些還在魔姬未曾問出口的情況,被一聲急切的呼喚代替。
“娘親,父親。”兩個小孩幾乎同時喊出聲,千夜與千月隨著那隻兔子追到這裏,可見到這般狀況,他們二人也顧不得追什麽兔子了,見到娘親和父親在就大聲呼喚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