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風少月斷去的一臂,瀾歌心中頗為不忍,但麵對風羽父子咄咄逼人的陣勢,瀾歌隻一句回答:“當日的瀾歌因為百花園素月一事遭受懲罰被免去仙職,何況當日少月仙尊親言瀾歌不得參與千夜的事,自然無法插手,至於將滄嵐宮主帶走,也是為了避免離恨天的尊上因天界而遭受牽連。瀾歌這麽做,也是為了替少月仙尊了去後顧之憂。”
這話既讓風少月當時因素月一事陷害瀾歌自己有所醒悟,更是表明了自己當時無權參與千夜的事,而將這個消息帶給他的正是少月。
他明白這樣說隻是在為自己開脫,但這一次,他選擇了做一個卑鄙之人。用他的蒼生仁義,掩蓋自己當時為情而惑的衝動。想了想,瀾歌又道:“瀾歌自知罪孽深重,但求天帝陛下再給瀾歌一次機會,讓瀾歌可以與千夜正麵交鋒。瀾歌也發誓勢必要將千夜擒拿。”
風羽父子啞口無言,而後瀾歌亦向天帝請罪素月一事,天帝自是借以懲罰過了為由不願懲罰瀾歌。隨後沉思了片刻,天帝又道:“而今魔界作祟,正是天界齊心對抗魔界的時候,既然瀾歌有心想要鏟除魔界,那朕就任命瀾歌重新掌管長留山,與大阿山一起對抗魔界,不知風羽可有異義?”
可有異義?風羽還有何異議?瀾歌在天帝麵前的“惺惺作態”他看的分明。
心中有恨,卻不敢表露,風羽冷冷看了瀾歌一眼,眼中之恨瀾歌隻能垂首以示歉意,風羽冷哼,看著天帝勉強點頭答應。
天帝見此,自是歡喜在心。隨後擺了擺手,似乎頗為疲倦了,“既然如此,那你們就先去商議看如何對付千夜,朕累了,你等退下吧。”
眾人齊聲應允便一起退出了天宮。臨別之時,風少月不忘警告瀾歌,“今日我的一切都拜你所賜,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拿走你的一切。”
言罷,冷哼而去。
瀾歌凝視著那兩道遠去的仙影,再送別了白老與宵雲君之後,原本強持了很久的淡漠在這一刻終是沒能繼續撐下去。
仰望著無邊的天際,那七彩祥雲分外刺眼。
“如今的我,也算是個卑鄙自私的人了吧?”頗為自嘲的一笑,卻是那般酸澀苦楚。但他明白,隻是在方才那一刻,他不想讓大阿山的人會有機會欺淩自己,不想讓魔界猖狂,更不願讓天帝為難。
白衣蹁躚的仙尊,終是逃不過恩情的束縛。
其實從某些方麵而言,瀾歌與千夜頗為相似,一個固執的要重整魔界複仇,一個執著的要讓魔界消失。
但兩者之間身份的差異,注定他們隻有刀劍相向。
玄月穀
薄霧飄渺之下,山穀恍若仙境。玄月穀在那場大戰之後本已元氣大傷,但幸得天界相助才得以恢複,如今的玄月穀倒多了幾分新景換舊景的意味。
幽長無盡的回廊在白日裏能夠看得見它的蜿蜒曲折,回廊裏側是閣樓梨園,白色花瓣從回廊外飄灑而入,地上鋪滿了一片純白。回廊外的蓮池中央,依舊是那一座古亭,葉傾舞手撐著下巴坐在那裏,嘴裏不知道在嘀咕著什麽。
“其實想想,嵐姐姐也沒有錯,我似乎不該怪罪她不關心師父。”葉傾舞自言自語的說著,想起之前對滄嵐的態度她便心有歉疚,畢竟她和千夜也是幾百年的師兄妹,會牽掛擔心也是理所應當。當初是自己師父將嵐姐姐拋下,又怎能怪罪嵐姐姐不再擔憂師父?
可即便如此,葉傾舞也不願去向滄嵐認錯,或者說她沒這個勇氣去認錯。
“葉姑娘獨自一人在這裏發呆是為何事?”忽然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打破了寧靜,葉傾舞狐疑回頭,隻見南宮宸軒正緩步走進了古亭。
收回目光,葉傾舞麵無情緒歎了口氣,而南宮宸軒已經在她旁邊的石凳上拂衣坐了下來。數日不見,南宮宸軒依舊保持著那一貫溫和的笑臉,“第一次見葉姑娘會這般沮喪。”
葉傾舞白了南宮宸軒一眼,“誰都有不如意的事情好吧,難道你就沒遇見過讓你不如意的事?”
“人生不能一帆風順,不如意之事自然是有的,但隻要時刻秉持道心不被俗世所繞,也能尋得破解之法。”
“啊哈,那是因為你是尋仙問道之人,如果連這點道心都沒有,怎麽修仙道,怎麽成仙呢?”葉傾舞正愁著找不到人宣泄,此刻南宮宸軒來的似乎正是時候。
南宮宸軒大抵是明白,也不與葉傾舞計較,嗬嗬幹笑兩聲抱拳道:“葉姑娘所言甚是,宸軒受教了。”
那一副謙卑有禮的模樣,看的葉傾舞一陣心虛,撇撇嘴嘟囔道:“得得得,看你一副口服心不服的樣子何必作態給我看,說吧,來這裏找我什麽事?”
南宮宸軒一笑,放下手幹咳兩聲,隨後才道:“在下忽然前來,隻是見姑娘在這裏發呆許久,不忍心葉姑娘被山風吹涼了身子,這才前來打擾。”
“這麽好心?”葉傾舞可不信。
南宮宸軒極為無奈的搖搖頭,“姑娘又何必苦苦為難宸軒呢?若是打擾了姑娘,那在下現在離開便是。”起身,南宮宸軒抱拳道:“告辭了。”
言罷,正欲離去,熟料葉傾舞忽然從凳子上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攔住南宮宸軒去路,仰著小臉笑的頗為陰險:“我也不是一個不講道理之人,南宮少俠如果真有心關心阿舞,不如就好人做到底,替我辦件事情如何。”
南宮宸軒停下腳步凝視著葉傾舞,看著葉傾舞那小臉上顯露的狡黠,倒是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的同修小顏了。那記憶中的容顏如今想來,竟還是這般清晰。可再想起自己的茫茫仙道,心頭已如巨石壓負,再見已變得如此遙遠。
心中輕歎,南宮宸軒隻能再次提醒自己不管如何艱辛,也一定要飛升成仙見到小顏。眼見身前這小姑娘還在看著自己,他便道:“葉姑娘有何吩咐,宸軒必當盡力。”
杏眼眨巴,晶亮的眸子因為她的小心思而更有光彩,葉傾舞想了想,這才道:“方才我和嵐姐姐爭了幾句,你說,我該如何才能和嵐姐姐和解,又不會讓自己顯得卑微。”
南宮宸軒訝異,他道:“滄嵐宮主回玄月穀了麽?”
葉傾舞睨了南宮宸軒一眼,隨後側過身淡淡道:“嵐姐姐回來關你什麽事,你聽話應該聽重點好吧。”
南宮宸軒再次無語。
“你就直接告訴我,我該如何才能與嵐姐姐和解,我相信你的道心解決這個問題應該不難。”確定葉傾舞所言不虛,南宮宸軒心中雖有疑惑,但還是依了葉傾舞選擇重點,,“葉姑娘和滄嵐宮主感情一向很好,不知是何事會讓你們二人起了爭執的?”
葉傾舞沉默了片刻,她不知對於千夜的事講還是不講。但想南宮宸軒既然是玄月穀的人,那將來在對抗魔界時定然也會出力,對於千夜也是遲早都會認識,故才不再隱瞞,將這次在幻境之城經曆的事告訴了南宮宸軒。南宮宸軒聽罷,卻是出乎意料安靜。
葉傾舞不解,遂問:“難道你就一點也不驚訝麽?離恨天的宮主是魔界尊主,這可是驚動三界的大事件,你這穀中修仙者竟然會表現的如此淡定。這很不符合常理吧?”
南宮宸軒笑笑,笑的頗有幾分釋然,尤其是得知天界全部都在針對千夜時,他從內心深處升起一股快感,那個人終於有報應了。
“就像葉姑娘說的,聽話要聽重點,離恨天星昴宮主會是魔界千夜少尊這件事確實驚動三界,也的確讓人驚訝,但宸軒隻知姑娘將此事告訴我是為了解決姑娘現在和滄嵐宮主的問題,而非千夜與星昴的問題。”
葉傾舞點點頭,“是啊,所以呢?”
“所以依在下對滄嵐宮主的了解,她對葉姑娘也許根本就不存在生氣這一說,隻是姑娘自己多慮了。”南宮宸軒頓了頓,又道:“其實姑娘此刻應該做的是將藥再重新熬一晚,再為滄嵐宮主送過去,我相信滄嵐宮主會明白的。”
葉傾舞回頭盯著南宮宸軒,“真的?”
南宮宸軒道:“真的!”
葉傾舞收回目光,皺眉想了片刻,覺得南宮宸軒說的頗有幾分道理,在她心裏畢竟這件事除了千夜誰都沒有錯。兀自點了點頭,她道:“師父臨行前交代我務必照顧好嵐姐姐,而她此刻正需要我,我肯定必須得在嵐姐姐身邊。”話未落盡,葉傾舞人已飛速的往幻雪梨海跑去,南宮宸軒還未來得及叮囑小心,葉傾舞人已跑出了好遠。這速度比之前可是大大提升,想來也是,畢竟前些日子瀾歌教的法術也非白教。
眼看著那道身影消失,南宮宸軒內心卻是五味陳雜,欣慰,苦澀,悔意,以及慶幸。但這般複雜的心思到最後都變成一種釋然,那個將自己打下離恨天的人而今成為三界公敵,當年的事,南宮宸軒寧願當做那是星昴的報應。
回頭仰望這片仙穀,南宮宸軒第一次覺得原來尋仙問道是如此美好的事。
熬好藥已經是半個時辰以後的事,為了表示自己誠心道歉,葉傾舞還特意從廚房拿了點小點心給滄嵐送過去。
站在幻雪梨海的小屋前,她鼓勵自己好幾次才鼓起勇氣推開門。
“嵐姐姐,方才的藥涼了,我又給你熬了一碗,你趁熱喝了吧。”葉傾舞邊說著邊往床邊行去,但當她走到床邊時,映入眼前的隻是一張空蕩的床榻,屋子裏冉冉升起的檀香煙霧繚繞,而那用來裹滄嵐頸上傷口的白紗落在榻前地上。
葉傾舞慌了,她把藥和點心放在一旁的桌上,拾起地上白紗,上麵還有已經幹涸的血跡。四下又喚了幾聲,但屋子裏仍舊無人應答。原本已經慌亂的心更加不安,眼見屋子裏四下尋不到滄嵐蹤跡,葉傾舞都快急的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