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無情人,便做絕情事。昔日舊情隨風去,剩下的那顆心,即便依舊跳動,也隻是為了瘋狂的報複。
夜幕,代替了晚霞席卷紅塵。墨色淋漓下的塵世,尋不到一絲星光。
一個人,一抹影,在古老幽靜的叢林下緩步而行。林風寒涼,帶著滲人的恐怖氣息,彌漫四周。
似乎這樣的環境她早已習慣,不但不見絲毫懼色,反而因為心事的纏繞而愈加沉鬱。為尋魔界入口,滄嵐已經想盡了辦法,但始終是一無所獲。
雖然後來有回去問天帝,但天帝似乎知曉她的目的,直接避而不見。再去仙閣問雲邪,所見的也隻不過一座空樓,雲邪三人早已不知去向。
腳步,愈加緩慢,尋不到魔界入口。她又該如何才能見到千夜?天帝刻意不見自己,想來應當是希望她輸了這場賭注吧。
林間傳來鳥獸的嗚咽,那感覺就好像回到了曾經的桃花村,夜半的森林,幾多寒涼,幾多陰森。但最後卻在某一個拐角處見到了他,夜色下看到那張熟悉的容顏時,其實內心是歡喜的不是麽?
但如今呢?
夜色,愈加濃鬱。她卻忽然停下了腳步,凝視著深林深處,她想起了還有另一個人,也許魔界入口的所在,那個人會知道。
思及此,她不再遲疑,旋即化光而去。
藍魅妖王二人在蔓林外等了其實不止半個時辰,待千夜出現時已經夜半子時了。但二人卻不曾有絲毫的抱怨,見到千夜心無怨言的行禮恭候,神色之間隻有期待。
千夜冷眸掃視著蔓林,透過神識之術可以探看到蔓林近段時間來是沒有發生過任何異樣,雖然上次為救滄嵐二人使得蔓林陣法有些損害,卻絲毫不影響內在的結界。微微回頭看了二人一眼,語氣平靜無波,“妖王在此等候,魅兒先隨我進去。”
妖王聽言,臉上閃過一抹錯愕,此前少尊讓自己來這裏等候,為何這會兒又不讓自己跟進去?
藍魅似看出妖王的疑惑,“叱天獸乃魔界神獸,對外界之人一向懷有敵意,若神獸醒來隻怕會對你不利。”
妖王似信非信,但見千夜那冷凝的神色,他又豈敢不從?微微低頭嗯了聲,“屬下在此等候少尊。”
未等妖王說完,千夜人已邁進了蔓林,藍魅緊隨其後。
蔓林本是一個存在了幾千年的古老叢林,裏麵的藤蔓均是碗口粗大,有的在地上蜿蜒盤旋,有的又懸在半空相互交錯,猶如蟒蛇。
密集的藤蔓,就連枝葉也少的可憐,在原本就沒有星光的夜晚顯得更加幽深。在前麵默默走著的千夜忽然頓下腳步,身後之人的步伐有些淩亂急促。藍魅有好幾次都差點被藤蔓絆倒,雖說經曆無數次生死見過各種奇異景象,但這無任何光線走下去都會讓人心驚。何況她可不想在千夜麵前摔倒。
忽然,一道紅芒將腳下的路照亮,藍魅心頭一驚,下意識抬頭,隻見頭頂上方冥痕見正閃爍著紅芒為她照亮前路。而那道紅衣身影卻依舊淡然前行。
說不出的暖意,道不清的欣慰。藍魅深深吸了口氣,借著冥痕的光芒快速了跟上了千夜。冥痕則在半空為二人照亮前方,紅芒映襯下的二人,其實多有幾分與世隔絕之意。
而越是深入蔓林深處,藤蔓也就愈加密集,那些在黑暗中忽閃而過綠影紅星,都是裏麵長居的妖物在窺探這擅闖的兩個人。但卻懼與那紅芒的威力,所以都隻能在暗處靜待時機。
一直跟在千夜身後的藍魅此刻能清晰的看見路,也就有心思去想自己未能知曉的事情,便問道:“少尊,恕魅兒愚昧,這蔓林危機重重,並且路線也並不是十分流暢,少尊又是如何將叱天獸放入這蔓林中的?”
前方的影,依舊淡然前行。
“這隻是蔓林的表象而已,真正操控蔓林的,隻是蔓林深處那隻上萬年的樹精。”
“樹精?”藍魅疑道:“少尊之意,是這樹精將叱天獸隱藏起來了麽?”
但回答她的,隻有泠泠風聲,以及一種穿透什麽東西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好似穿過結界一般。
而此刻,蔓林內卻忽然起了變化,借著冥痕光芒看去,眼前的藤蔓竟然在開始逐漸後退,並且還在二人麵前空出一條大道讓二人繼續前行。
藍魅心有疑惑,但見千夜依舊鎮定從容,也就沒什麽驚訝的,依舊隨著千夜一起往深處而去。
這條大道不過數丈遠,待千夜停下腳步時,也已經是這蔓林的中心點。藍魅抬眼望去,所見竟是一道黑色屏障擋住去路。
但事實上並非是屏障,而是這藤蔓林的根源,也就是千夜所言的老樹精。
這根藤蔓至少也有數十丈粗,並且全身光滑,真真像極了巨蛇。漆黑的樹身,直接延伸到無盡的夜色中,似聳入天際一般高不可攀。
千夜抬眼看了這藤蔓一眼,冥痕劍在上空盤旋。但盤旋幾圈之後,冥痕竟忽然朝藤蔓的身上飛去,並且深深的在藤蔓身上劃下一道大口。
詭異的夜色中傳來一聲慘叫,巨大的藤蔓身子扭動了一下,緊隨著周圍的那些藤蔓也開始逐漸向千夜二人靠攏,眨眼間,原本的大道已經被藤蔓圍得密密麻麻。藍魅利劍已然在握。
“千夜,你竟然……”沙啞低沉的聲音,放佛連回音也一起傳入耳際。身後的藍魅不禁秀眉微蹙。
“這一道傷口,是給你刻意為難的報答。”他冷睨了那藤蔓一眼。
“哼。”聲音震耳,聽的人幾乎耳裂,“那上次重傷我可有想過今日?你那把火可是燒的真好啊。”
上次,所指的正是因為救滄嵐與九音二人時的事件。當日情急之下差點一把火就把這藤蔓林給燒了。
“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一味的報複對你而言並非好事。”似乎對那件事毫不上心,他道:“給我教訓,你藤王還不夠這個資格。”
藤王聞言,登時一怒,周圍的那些藤蔓再次聚攏三分,一時間氣氛已經僵冷到極點,好似稍不留神就會爆發戰鬥,而在這片巨型的藤蔓林中,這兩個道身影依舊不失半分氣勢。
“千夜,幾日不見,戾氣愈加濃鬱啊。可吾與你之間僅僅是合作,但並不代表吾便會受你的氣。可別忘了叱天獸還在吾手中,若是我將叱天獸交出來,隻怕天界下一刻就該到了。”
“你敢嗎?”三個字,輕柔而又緩慢。
但卻讓滕王說不出半個字來,千夜抬頭仰望了滕王一眼,也是從進來到現在第一次正眼看它,“滕王,你內心對天界的恐懼有幾分你比我清楚,既然如此,又何必如此待你的盟友,與盟友斤斤計較,隻會損害了自己的利益不是嗎?當初既然答應我替我守護叱天獸,你就已經表明了與我之間是站在同一陣線,難道你想反悔?”
滕王一時語塞,竟是無法回答。
沉默須臾,它才道:“如果不是因為七百年前你救我一命,我藤王斷不會為你做事。”
回想起七百年前,那時玄月穀初建,周遭一切具有邪魔之氣的東西都會被毀去,而這藤蔓林也是一樣。
當時玄月穀的人來此,見著藤蔓林充斥著異樣的詭異氣息,便打算將其毀滅,同樣的一把火差點便將藤蔓林燒的幹幹淨淨。
暗自離開離恨天的千夜見此情況,一想著此處與妖族頗為相近,而又覺得這滕王好歹也修煉了幾千年,若是就這樣毀去也可惜了。待玄月之人離開後,便施法滅了那場火救下滕王。還設下結界,使得外人無法進入。
所以在當初千夜將叱天獸帶離天界說要讓自己幫他藏著時,滕王隻好答應。畢竟這件事可非小事,若被天界之人發現,那後果可想而知。之所以還能活這麽多年,全是因為天界和玄月穀的人不知道藤蔓林的危機,即便路過這個地方也沒有多加為難。
也因為這件事讓兩個人之間恩怨兩清,待千夜再將叱天獸帶走之後,他滕王也就再也不欠千夜什麽了。
但千夜也深知,滕王的想法並不是一輩子躲在這裏暗無天日,若天界能不複存在,他滕王也是樂見其成的。所以他才能放心的把叱天獸交給滕王看管,隱藏了叱天獸身上的魔氣,又有誰能像到叱天獸就藏在玄月穀的眼皮子下呢?
滕王無奈一歎,道:“既然你已經將話挑明,我又能說什麽?我雖為妖,但也懂的知恩圖報。當初你救我一命,我可是用生命報答你了,今日你來此,想必也是為叱天獸了?”
淡淡一笑,千夜道:“你可以將叱天獸還給我了。”
“這麽快?”
“驚訝麽?”
滕王嗬嗬一笑,聲音極為難聽,“隻是感歎你做事的效率果然不容小覷啊,才這麽些時日,居然就找到了喚醒叱天獸的方法。”
語氣確實有幾分讚賞的,但還有幾分是在試探,千夜自是精明之人,“何須多言,直接將陣法打開放出叱天獸不就兩清了,難不成你還有別的心思?”
滕王沉默須臾,似乎在做著什麽決定,藍魅聽著二人相談,心中倒是有幾分失落,為何少尊與滕王之事自己全不知情?
良久之後,隻聞滕王道:“你是個聰明人,我也不再拐彎抹角,既然你想要對付天界,那我也不瞞你說,其實我一直也想侵占玄月穀的地境,不如你我再聯合一次,我幫你一起對付天界如何?”
微微勾起的唇角,是幾分滿意,“依你的能耐,又能幫助我幾分呢?”
“隻要沒有玄月穀阻擋我延伸的路,不出一年,我可以無盡的蔓延整個人間,讓整個大荒都是一片蔓林。這不正是你們魔界所需要的生存環境嗎?”
千夜卻皺眉沉思了,“可我並不是想要占領人間呢,我的目的隻是天界與大阿山,凡間與我,並不重要。”
“但我可以幫你對付玄月穀。隻要除掉玄月穀,你們不也少了一個對手嘛。”
藍魅卻對滕王有幾分不信,她覺得就算這滕王有能力操控這些藤蔓,但要想一起幫助對付玄月穀,始終有些難以相信。
然,千夜卻在環顧這藤蔓林的片刻之後,答應了。
藍魅不解的看著千夜,隻聞千夜道:“答應你不是要你對付玄月穀,至於做什麽,你很快就會得到答案。”冷沉一笑,他道:“你現在可以將叱天獸交出來了?”
滕王摸不清千夜的想法,但既然已經答應了,便也沒什麽多疑的。畢竟千夜當下需要能與他一起並肩作戰的人,而自己更需要占領玄月穀。低低的嗯了聲之後,隨即便在二人來時的另外一方出現一條道路。當初千夜也是帶著叱天獸從這條路走下去的。
兩個人都需要對方相助來達成自己的目標,而誰所受的利益更大,則是需要看誰足夠強大。滕王雖然修煉數千年,但一直是在這一個地方,對於外界之人的深沉心思,他隻屬於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