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怎麽能就這麽走呢?”采茵氣呼呼地抓著嶽靈惜的手臂,昂頭與璃王府的侍衛對質,“今天是璃王殿下迎娶我們家小姐。璃王殿下到現在都不見蹤影,究竟是何道理?”
守門的侍衛臉色微微一變。王爺如此所為,的確是於理不合,不過要是迎娶一個傻子做王妃,那就另當別論了。
“采茵,璃王殿下也許有什麽苦衷吧。”嶽靈惜咬唇說道,隻是低頭間眸底閃過的一抹譏誚無人覺察。
“他能有什麽苦衷?既然無意與小姐締結良緣,當初幹嘛要應下這門親事,還下了聘禮。”采茵氣得腮幫子鼓鼓的。平日的她自不敢以下犯上說出開罪璃王的話,隻是剛才眼見嶽靈惜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如今無論如何都想給自己主子討個公道。
圍觀百姓皆是臉色微變,這話似乎說得不錯。剛才璃王府的侍衛已經說了,璃王殿下今天是和飄香院的清禾姑娘泛舟去了,雖然他們不喜歡又醜又傻的相府小姐,但璃王所作所為確實有失風範。
既然無意於這樁婚事,為何不早早推了?璃王殿下確實有些過分了。
相府的這個小丫頭說得也不無道理。
一瞬間,所有人心裏的那杆稱不由自主地向嶽靈惜的這邊傾斜,看向嶽靈惜的目光也比之前柔和了許多。
這個傻小姐除去臉上濃厚的脂粉,貌似還有幾分的賞心悅目。圍觀的百姓此刻對嶽靈惜有了些許的改觀。
而璃王府的侍衛卻有些站立不安了。一個傻子竟然將一頂屎帽子扣在他們王爺頭上。
真的隻是巧合?
“采茵,算了。”嶽靈惜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泫然欲泣,“是我又醜又笨,討不了璃王殿下的歡心。怪不得人,我隻是覺得自己愧對先皇,辜負了先皇的一番聖意,也害得爹爹為我操心。”
“小姐……”采茵哽咽地輕喚一聲,對這個被未嫁先休的小姐又是一陣心疼。
嶽靈惜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音色琅琅,圍觀之人皆是內心一震,沒有人去疑惑一個傻子怎麽突然說話如此條理清晰、有條不紊,因為他們此刻隻顧著埋頭自責。
為剛才對嶽靈惜的冷嘲熱諷而自責!
剛才傻小姐的一席話提醒了他們。先皇賜婚,璃王未嫁先休,這根本就是對先皇不敬。相府小姐雖然癡傻,但是相爺嶽霖軒為國籌謀,鞠躬盡瘁,為藍璃國立下了汗毛功勞。誰不知道相爺寶貝這個傻子跟什麽似的。
未嫁先休,是對一個女人多大的羞辱!璃王這般對待一個朝臣的女兒,的確叫人心寒。
圍觀的百姓,下一刻幾乎很默契地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上不尊,下不敬!璃王殿下的美名似乎有些名不副實了。
狹眸輕掃,將所有人的反應看在眼裏。嶽靈惜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唇。一個絕情冷心的王爺憑什麽將人逼死,還能美名依舊?
戲演得差不多了,嶽靈惜將剛才扔在地上的休書撿起來,心中冷笑,總有一天他要璃王為自己今日所做的一切後悔!
將休書收好剛要離開,便在這時一道紫色身影衝進人群,急切地抓住嶽靈惜的手。
“惜兒,你沒事吧?我可憐的女兒!”聲音沙啞,氣息不穩,很顯然是收到消息疾跑而來的。
嶽靈惜抬頭,看到男子眼裏滿滿的焦慮和擔憂,沒有一絲的摻假。她的心忽地一暖。
眼前的男子身著一襲儒袖紫色緙金袍,腰係同色腰帶。身形略顯清瘦,此刻臉上毫無掩飾的關切之情,讓他原本清俊剛毅的輪廓顯得柔和了許多。
“爹爹,我沒事。”嶽靈惜扯了扯唇。
雖然明知道眼前的男人是這具原主人的父親,但她卻有些叫不出口。算一算嶽霖軒應該是四十出頭的年紀,可是長得看起來就像二十七八的男子。她消失之前也是剛過二十七歲的生日,如今喚嶽霖軒一聲“爹爹”,自然感到別扭。
美男爹爹啊,看得到吃不著啊!她要是敢亂來,哎,那絕對是天理不容!
“璃王殿下真是欺人太甚了!這件事我一定要上告皇上,請求皇上做主。”嶽霖軒怒氣衝衝地說完,看著嶽靈惜額頭上觸目驚心的傷口一陣肉疼,語氣頓時溫柔得快要化成水一般,“惜兒,爹爹不會叫你白白受委屈的!”
“爹爹!”嶽靈惜吸了吸鼻子,眼眶氳開一片霧氣。
此刻,她不是做戲,而是感受到這個美男爹爹對她的濃濃關切,是真的有些動容。在現代她是孤兒,之後成了令人聞風喪膽的雇傭兵,所有人聽到她的名字就會變臉,所以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
如今,這種被人嗬護在手心的感覺,真好。
嶽霖軒擁住她,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安撫道:“好女兒,爹現在就進宮麵聖,向皇上討個公道。”
嶽霖軒一臉的震怒和冷意,周身瞬間揚起了讓人窒息的寒氣。除了嶽靈惜之外,這個在朝堂上舉足輕重的相爺可不是對誰都一臉無害。
聞言,璃王府的侍衛頭皮發麻,心裏暗自祈禱他家王爺能趕緊回來收拾這個爛攤子。誰不知道這個嶽霖軒老奸巨猾,在朝堂上勢力不小,即便是當今皇上對他也得禮遇三分。如今,這要是鬧到皇上那兒,恐怕絕對不是什麽好事。況且今天發生的事,他家王爺確實沒有占理。
嶽靈惜瞥了一眼璃王府,眸底快速閃過一抹玩味的笑意。轉頭,臉上又恢複了淒楚無助的神色,“爹爹,咱們先回府吧。”
意識到女兒還受著傷,嶽霖軒當下反應過來,連忙道:“對,先回府,爹爹將宮裏的禦醫請來好好給你瞧瞧。”和璃王的賬可以慢慢算,女兒的傷可不能耽擱。他剛才真是被氣糊塗了。
看著眼前父女相擁的一幕,圍觀的百姓一陣唏噓。相爺一直為國事勞心勞力,他們剛才還那般恥笑相府小姐,真是太不應該了!
而璃王府的侍衛聽到嶽霖軒改了主意,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將那些侍衛的舉動收入眼底,嶽靈惜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古怪的笑意。
正午的陽光微微刺眼。
嶽靈惜卓然挺立,大紅嫁衣的下擺層層疊疊,微風拂過,猶如妖豔的花朵慢慢地舒展著花瓣。一時間竟讓人看得有些失神。
離璃王府不遠處的閣樓上,男子臨窗而坐,簡單的一身白衣穿在他身上竟有種難言的出塵之氣。三千青絲用銀色發帶隨意挽著,微風浮動,那垂下的墨發猶如黑色的絲綢揚開一般。
修長好看的指尖把玩著繪有三葉蘭草的的青瓷茶盞,望著人群中那一抹大紅身影,隻看得到的半張臉露出一抹興味的笑容。
“不過一個傻子,主子也看得這般有興致。”此刻侍立一旁的玄衣男子忍不住開口道。
白衣男子聞言,回過頭,禍國殃民的麵容,展露無遺,那雙桃花眼更是惑人至極,深邃鮮亮宛如暗夜裏的星光,熠熠生輝。
“冥劍,莫要小看她。”白衣男子露出蠱惑人心的笑容,慵懶的嗓音在此時帶著一種暖暖的磁性,讓人聞之悅耳,“嗬,她要傻,恐怕就沒有幾人比她聰明了。”
“哦?”被喚作“冥劍”的男子像以往那般被自己主子那妖孽笑容晃花了眼,尷尬地咳嗽了幾聲,抬眼望向人群中的嶽靈惜,麵露詫異。半晌才道,“主子說得可是真的?”
男子淺啜一口盞中的茶水,但笑不語,可那表情分明在說“什麽時候連你家主子的話也開始質疑了”?
冥劍頓時臉色一紅,輕咳幾聲來掩飾自己的尷尬。他差點兒忘了,主子可不是浪得虛名,看人從沒有走眼過。
男子轉過頭,視線再次鎖定在人群中的那抹紅色,紅唇帶了幾分邪魅的弧度,喃喃說道:“璃王有眼不識金鑲玉,恐怕以後悔得腸子都要青了。”
冥劍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場中的嶽靈惜。主子一向很吝嗇地誇獎別人。難道眼前這個臭名昭著的相府傻小姐真的一直都是在偽裝自己?
“沒想到此番來藍璃國,倒真是收獲不小啊!”如白玉雕琢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顯示出此刻男子的心情十分愉悅。
冥劍從遠處收回目光,望著男子臉上一直沒有褪去的笑意,嘴角狠狠抽動了一下。主子在人前臉上永遠都是掛著親和的笑容,但是私下卻是不苟言笑,冷若冰霜。不過今天可是太反常了。
“冥劍,替我好好查查這個相府小姐。”
“是。”
男子吩咐完畢,愜意地飲著茶水。狹眸裏充滿了笑意,瀲灩波光下生出了墨玉般的質感。看來這次得在藍璃國多留一些日子看熱鬧了。
璃王府門前,好戲還在上演,嶽霖軒拉著女兒的手就要走人,嶽靈惜卻是沒動。
“爹爹,我們不能就這麽走了。”
“女兒怎麽了?”嶽霖軒轉頭,有些擔憂地望著這個傻女兒。他對這個女人視若珍寶,即便女兒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一定也會想辦法摘下來給她。
隻是璃王不是一般的人!
嶽霖軒忽然間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望著嶽靈惜隻等著她開口。隻要這個女兒此刻說非璃王不嫁,那麽他就是丟盡這張老臉也定要去求皇上促成這樁親事!
“爹爹,璃王殿下賞給女兒一文錢讓女兒買補品補腦。”嶽靈惜紅唇微勾,望著剛才要給她一文錢的侍衛似笑非笑。
嶽霖軒聽言,一張俊臉頓時青白交加。璃王實在欺人太甚,竟然如此侮辱他的寶貝女兒。對他而言,他的女兒千金難敵。
簡直豈有此理!
當所有人看著嶽靈惜純真幹淨的笑容,全都忍不住搖頭歎息。虧他們剛才還覺得傻小姐的腦袋靈光了!
原來還是個傻子!
璃王那一文錢根本就是在羞辱她,隻有傻子才會像她這般毫不生氣。
“惜兒,你想怎樣?”明知女兒極有可能要犯傻了,嶽霖軒還是耐心地問道。
嶽靈惜眨了眨眼眸,撅嘴道:“女兒想回報璃王殿下!”
所有人都在心裏歎息一聲,果然是傻子,被人賣了還要替人數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