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羅帳外的兒臂粗的紅燭偶爾發出一聲“嗶剝”的輕響,襯得室內更加靜諡。
花非霽安靜地坐在床沿,淡淡的竹香氣息彌漫周圍。他垂頭凝望著床上之人,在燭光的映襯下,鳳眸灼灼,熠熠生輝,裏麵如同蘊了一汪春水一般,讓人忍不住也要為之融化。
沉睡中的女子發出清淺而均勻的呼吸,清冷瀲灩的眸子緊緊閉著,狹長而卷翹的睫毛如蝶羽一般在眼瞼落下淡淡的暗影。滿頭青絲在燭光的照耀下泛著微亮的光澤,如黑色的錦緞鋪陳開來,低調而華麗。
整個人,少了白天的冰冷和淩厲,多了幾分恬淡和靜寧。花非霽凝眸看了一眼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屬於他的印記,銳薄的唇勾一起如罌粟般魅惑的笑容。整個房間也似乎因為他的這抹笑而變得溫馨不少。
“惜兒,今後我一定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的。”
聲音如珠玉落地,每個字,都堅如磐石,不可悔改。
晚上冥劍回到寺院回稟他相府發生的事情,當得知她是被薛姨娘毒傻的時候,他氣得渾身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喧憤怒。他恨不得將已經死去的薛姨娘拉出來鞭屍。
一想到曾經她是怎麽樣姨娘和庶妹的欺辱下討生活,他的心便一陣抽痛。他發誓,再也不要她過得那麽辛苦了。他隻要她隨心所欲地生活,即便天塌下,也有他來頂。
片刻之後,姣若春花明月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視線落在那張嬌美的櫻唇上,眸中有一星光芒在閃爍。花非霽修長迷人的手指覆上自己的唇瓣,在那裏他似乎仍然能夠感受得到剛才親吻時的繾綣美妙。
天知道自己剛才是忍住了多大的煎熬,才沒有做出侵犯她的事來。
一時間有些心猿意馬,他連忙深吸一口氣,等呼吸平順,心跳趨緩,不禁對床上熟睡之人報以苦笑。
怎麽辦?明明知道這個女人冷心冷肺的,卻還是不受控製地被她所惑。
忽地腦海裏又想起靈玥當初所說的七殤劫來,他勾唇搖了搖頭,在內心堅定地告訴自己,今生這個女人他花非霽要定了什麽萬劫不複、沉淪苦海,他都不顧了!
於是,狹眸在閃過一抹堅毅的星芒後,看向床上之人的目光更加溫柔了。
外麵隱隱有風起的聲音,花非霽給床上之人掖好被角,想要收回的手忽地一頓,眸光隨之幽深冷銳起來。
側耳細聽,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疑。他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深更半夜的竟然也有高手和他一樣闖進了這翠煙閣來。不過對方是誰,他心中自然已有結論。
當下悠然起身,回頭對著熟睡之人綻開一抹暖如春風的笑意,這才走到窗前,如一朵流瀉的白雲一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出了翠煙閣,花非霽施展輕功飛出了相府。似乎專門為了等待某人一樣,從相府出來,他便優哉遊哉地散步。蒼茫的夜色下也難言灼灼生華的笑臉,看得出他的心情極好。
“站住!”忽然間,身後傳來一道冰冷肅殺的喝聲,花非霽恍若未聞,依舊優雅地邁出步子。
“站住,否則別怪本王不客氣!”伴隨著更加暴怒的吼聲和衣袂飄飛的簌簌聲,下一瞬,周身散發出濃重殺氣的慕夕辰落在了花非霽的麵前。
花非霽抬眸望了一眼麵前直指而來的長劍,邪魅的桃花眼閃過一絲冷芒,隨即又噙了莫名的笑意。
他伸手往一邊推開慕夕辰指向他的長劍,語氣慵懶道:“璃王,你收起你的破銅爛鐵,你以為本少主是嚇大的?”說完,不顧杵在那裏臉色難看至極的慕夕辰,繼續邁開步子往前行走。
慕夕辰見狀,快步再次擋住花非霽的去路,怒氣衝衝道:“花非霽,告訴本王,三更半夜你跑到相府究竟意欲何為?”
“哈哈……”花非霽大笑過後,以極其淡漠地眼神望了慕夕辰一眼,雲淡風輕說了一句“關卿何事”。
然後繼續瀟灑前行,走出幾步才回頭,無視慕夕辰那張黑臭無比的臉,戲謔開口,“對了,反倒是璃王你,今日可是你迎娶王妃的大喜之日,春宵一刻值千金呐,不在璃王府好好享受,怎麽反倒在外麵溜達呢?”
花非霽的一番話讓慕夕辰七竅生煙,握住長劍的手越收越緊,指節都泛起了青白之色,他卻渾然不覺。
陰鷙的眸子射出刀刃般的寒光。今日他未嫁先休嶽靈惜,花非霽不知道?如此明知故問分明是想羞辱他?不過他慕夕辰是什麽人,會著道兒?
當下,慕夕辰勾唇邪笑,隻是那笑意未達眼底,“花少主對本王真是關心。本王這個時間孤枕難眠,自然是找本王的愛妃的。”
慕夕辰特意將“愛妃”兩個字咬得極重,花非霽忍不住皺起眉頭,不過隨即發出清亮悅耳的笑聲,上下打量了幾眼慕夕辰,才勾唇道:“沒想到璃王年紀不大,記性倒是退化不成。你的王妃不是該在王府嗎?這裏有你哪門子的王妃?”
“花非霽,你別太過分!本王今日已經進宮請皇兄做主三日後就迎娶嶽靈惜進府。你說嶽靈惜是不是本王的王妃?”慕夕辰衝著負手而立的花非霽氣急敗壞地吼道。
該死的花非霽,敢情這天下第一公子的名頭是靠著一張毒舌得來的?
“你看,牛在天上飛。”花非霽忽地抬頭用上指了指夜空,煞有介事地說道。
慕夕辰下意識地也抬起頭望了望,除了滿天星辰哪還有其他。當下他羞惱交加,氣得額頭上的青筋隱隱暴動。
花非霽頓時心情大好,揶揄道:“慕夕辰,你就使勁吹,牛都被你吹上天了!”
“放肆!花非霽,你一再冒犯本王,別以為你是天山族的少主本王就怕了你!”慕夕辰使勁一甩錦袖,臉上戾氣叢布。
什麽天下第一個公子他絲毫就沒放在眼裏。若是再敢對他出言不遜,絕不饒他。
“本少主絕對相信璃王是錚錚男子,不害怕本少主。不過璃王出爾反爾的本事令人更加佩服。”眼見麵前的慕夕辰已經有了殺人的衝動,花非霽卻依然毫不畏懼,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凜然的語氣像是在宣告自己的所有權,“璃王想要如何,我管不著。但若是主意打到本少主的女人身上了,那本少主能不過問?”
“誰是你的女人?”
此刻,慕夕辰已經忘了花非霽對他的囂張無禮,對方那句“本少主的女人”,讓他心裏猛地一震,有一絲不好的預感劃過。
“璃王不懂?”花非霽挑了挑眉,一臉得意,“那本少主就說得透徹明白一些。嶽靈惜是本少主的女人。”
慕夕辰聞言,臉色忽青忽白片刻,隨即陰沉如雨。
“花非霽,本王想必你搞錯了,本王三天後……”
不等慕夕辰說完,花非霽就霸道地打斷,“璃王也說了三日之後,可是這三日發生了什麽變故就不一定了。不是嗎?”
此話一出,慕夕辰渾身一震,鳳眸驟然睜大,整個人溢出一種懾人的殺氣,就像一頭要擇人而噬的洪荒巨獸。
“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麽?”慕夕辰聲色陰沉如鐵,字字幾乎咬斷鋼牙。
“做了什麽事,與你何幹?”花非霽冷笑連連,臉上沒有露出一絲憤怒,但是一股絲毫不輸於慕夕辰的冰冷氣息陡然爆發出來,“璃王隻需記住一點,那就是嶽靈惜已經是本少主的人,任何人想要打她的主意,那得先問問本少主答應不答應。”
慕夕辰氣得大手越收越緊,指節啪啪作響,渾身散出一股滔天凶焰,就像是從地獄深處而來的修羅。而花非霽依然神情自若,宛如一株瓊枝玉樹一般立於那裏,仿佛絲毫感受不到周圍如山的壓力。
一時間兩人僵持不下,以兩人為中心,四周瞬間都開始彌漫起冰冷肅殺的氣息,恍如一下子變成了人間煉獄的場地。
慕夕辰豁然抬起燃燒著熊熊烈火的鳳眸,兩道鋒利的光芒好像兩把尖刀。
“花非霽,既然你如此不知趣,那本王也不用顧忌天山族花族主的情麵了。”
花非霽撇嘴,一臉懶意洋洋中,又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風流自若。
“本少主剛剛說過不是嚇到的,沒想到璃王這麽健忘。”他紅唇一勾,氣定神閑道,“不過既然某人不怕死。那我也是能陪著玩一玩了。”
“哎,好久都沒和人打架了,是該活動活動一下筋骨了。”說著,花非霽配合活動了一下手臂,一臉的不以為意。
慕夕辰徹底被花非霽的目中無人激怒了。雖然他並不懼怕花非霽,但並不代表他小覷花非霽,能被公認為“天下第一公子”,這名號絕對不會是憑空來的。所以,他憤怒,卻不輕敵。
“花非霽,有本事就手下見真章吧。”慕夕辰冷笑一聲,鳳眸閃過一絲期盼的星光。
能夠和天下第一公子過招,絕對是任何高手都期待的事情。今天他倒要見識一下花非霽到底有什麽真功夫。
“那好。隨我來。”
花非霽說出第一個字時,人還在眼前,但當最後一個字落下時,一已掠出十幾丈,速度之快當真如九天之上流瀉下的一片清風白雲。
枉是甚少有人能入得了慕夕辰的眼,此刻看到花非霽露出的這身驚世駭俗的九天流雲輕功,也心生欽佩之意。
當下慕夕辰足尖一點地麵,便立時化作一道紫影如疾風般向前飛掠而去。
無邊的夜色之中,隻見一白一紫兩道身影追逐不下,迅如雷電,所過之處留下一道道殘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