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嶽靈惜半天不回應,太後忍不住心急道:“嶽靈惜,你考慮得怎麽樣了?對了,我這裏還有一顆稀世珍寶,名叫‘月華珠’。此珠可以吸收日月精華,將此珠放於枕頭之下便可讓你青春永駐。此珠絕對是無價之寶,不過你若是想要的話,本宮可以割愛。”太後說完,眼巴巴地望著嶽靈惜。
嶽靈惜淡淡地瞥了太後一眼,如今的太後早已年過四十,薄施粉黛就可以遮去歲月的痕跡,看一看太後那張如凝脂般的臉蛋就知道這顆“月華珠”的確是世間難得的寶貝。
不得不說太後開出來的這個條件十分的誘人,試問這天下有哪個女子對自己的容顏不在意?
嶽靈惜的唇畔泛起淡淡的弧度,緩緩說道:“太後,不得不說你這個條件的確十分地叫人心痛。但是偏偏我嶽靈惜對自己的麵皮看得並不是這麽重要。所以要讓太後失望了。”
太後聞言,頓時步履虛浮,往後退了一步,難以置信地搖頭道:“不……不可能,你究竟是不是女人,竟然連自己的容貌都不在意!”
嶽靈惜臉上漾開一抹鄙夷的笑容。隻有太後那般膚淺的人才會將一個人的容顏看得那般重要。
她仰著下巴,淡淡道:“太後,就算本小姐答應為你保密,可是其他人也未必願意啊!”
此話一出,太後嚇得心口猛跳,左右掃視了一番,見並沒有其他人,於是發火道:“嶽靈惜,你胡說什麽呢,這裏哪來的別人!”
“太後看仔細了。”話落,嶽靈惜手掌輕拍,下一刻從殿內的四扇楠木櫻草色刻絲琉璃屏風走出了一行人。
“皇上?”此刻,太後驟然看到慕瑾瑜和一幹侍衛,嚇得魂飛魄散。
“朕直到今日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都是認賊做母。”
慕瑾瑜緊緊咬著唇瓣,臉上的神色是痛苦與悲慟的結合。臉上狂暴的戾氣猶如暗紅的幽火,帶著吞噬一切決絕,冷薄的嘴角揚起冰冷、譏諷的笑,卻是在笑他自己。
“皇上,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太後臉色蒼白如紙,削肩不住地打著哆嗦。她實在做夢都沒有想到慕瑾瑜會突然出現。森寒的目光陡然射向嶽靈惜,這一刻太後恨不得將嶽靈惜生吞活剝。
該死的嶽靈惜,竟然故意將皇上引來。如今看到慕瑾瑜那張寫滿仇恨、怒火、失望、痛苦的麵容,太後就知道大勢已去,什麽都來不及了。自己的秘密都已經暴露了。
“是我通知皇上來的。”嶽靈惜沉聲道。
當初在做這個決定時,嶽靈惜猶豫了半天。當初在進宮之前她反複思忖究竟要不要通知慕瑾瑜來長樂宮。雖然那時她還沒有確切的證據指認太後毒害淑妃,又偷換皇子的罪證,但是她卻有著強烈的感覺真相一定如此。
即便她真的是冤枉了太後,慕瑾瑜在關鍵時候出現也可以從太後手中救下自己,於是她最終通知慕瑾瑜。
宮中有條密道從皇上的寢宮一直通向長樂宮,慕瑾瑜就是帶著一幹侍衛從密道進來的。當時嶽靈惜在書信裏隻交代他秘密地躲進長樂宮,到時一定會有意外收獲。
慕瑾瑜做夢也沒有想到竟然無意間得知了驚天消息。此時此刻,他大腦一片混亂,眼前這個女人養育了他二十載,養育之恩難以報答,可是她又是殺害自己親生母妃的罪魁禍首,這一刻他實在不知自己應該以什麽樣的態度和心情來麵對這個女人。
“皇上,既然你知道了真相,那麽你殺了本宮吧,為淑妃報仇吧。”看到慕瑾瑜一臉痛苦的神色,太後閉起眼眸道。
雖然慕瑾瑜不是她親生,她對慕瑾瑜的母愛也不及對璃王慕夕辰的多,但是二十年看著眼前這個孩子一點一點地長大,看著他從稚嫩漸漸成熟,從懵懂變成一代明君,她的心裏也是十分的欣喜。或許在她的心裏榻早將眼前的慕瑾瑜看成了自己的親生骨肉。
“好,朕現在就殺了你這個毒婦,為我母妃報仇!”
慕瑾瑜從旁邊侍衛的手中抽出長劍,狠狠向太後刺去,寒光閃閃的劍刃卻在接近太後胸口的三寸處停了下來,再也無法前進半寸。
半晌沒有感受到預期的痛苦,太後疑惑的睜開眼,當看到慕瑾瑜眸子猩紅隱隱有淚水滑落時,太後頓時心如刀割。
她一生壞事做盡,在她的人生裏從未出現過“後悔”二字,可是這一刻她的心裏竟然湧起這樣的情緒。
當年若是她不殺死淑妃,不抱走這個孩子,那麽今日她恐怕無法坐上鳳位,但是她一定會活得坦然。
“皇上,殺了本宮,本宮不會怨你的。這一切都是本宮自作自受。”此刻,太後一心求死,含淚的鳳目死灰一片。
雖然明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自己的殺母仇人,可是他畢竟對自己有著二十年的養育之恩,慕瑾瑜緊緊咬著牙,強迫自己狠下心腸,可是手中的長劍也一個勁兒的顫抖。
他多麽希望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噩夢,夢醒之後什麽煩惱都不會有了。可是他知道這不是夢,因為他的心口傳來那種蝕骨的疼痛是那麽真實。
“來人,從今日起,將太後囚禁在這長樂宮,不得再踏出半步。”慕瑾瑜收起長劍,冷鷙的聲音在整個殿內回蕩。
太後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大聲質問:“為什麽,為什麽不一劍殺了本宮?”
如今已經被慕瑾瑜知道了真相,太後頓時覺得即便自己活下去也沒有了生存的意義。她隻願一劍了結了她,讓她能夠不用再背負太多的罪孽。
“朕不會殺你的,雖然你殺害了朕的母妃,但是你對朕有二十年的養育之恩。但是,朕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有時候未必將一個人殺死就是對他的最好懲罰,朕要將你好好地活下去,時時刻刻忍受著自己良心的折磨。你休想得到解脫。”
慕瑾瑜在說完這些話時,心裏悲慟的潮水源源不斷地流淌。他暗自對從未見過的母妃說道:“母妃,請您原諒孩兒,原諒孩兒的軟弱,孩兒是真的下不了手!”
慕瑾瑜話落,太後忽地放聲大笑起來,她從錦榻上起身,緩緩向慕瑾瑜走近幾步,苦澀道:“瑜兒,本宮知道自己所做的錯事根本天地不容,本宮也不乞求你能原諒我,我隻希望你念在我養育你多年的份上,答應我一件事情。”
慕瑾瑜略一沉吟,皺眉道:“你說。”
太後撫淚道:“一切都是本宮做的錯事,和辰兒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所以本宮希望你不要記恨辰兒。”
慕瑾瑜沉聲說道:“這個你可以放心,朕不會記恨皇弟本分,以前朕怎麽待他,今後仍然會怎麽待他。他永遠是朕最親的皇弟。”
“那就好,那就好。”太後含笑著點了點頭。
眉宇間的擔憂之色頓時褪去,誰料太後趁其不備,一下子抓住慕瑾瑜手中的長劍狠狠刺進了她的腹部,嫣紅的血頓時流淌出來。
“你……”
等慕瑾瑜回過神,臉上的神色悲苦交加,他虎目含淚,嗓子眼兒像是被堵住了一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太後虛弱地笑言:“瑜兒,你雖然不是本宮所生,但是本宮卻是一直將你當作我的孩子養著。本宮不想令你痛苦下去,所以寧願死在你手上。好了,本宮這就下去見先皇和你的母妃,向他們請罪……”
話落,太後雙眸閉上,緩緩地倒在了血泊。
慕瑾瑜靜靜地望著太後的屍體,眼淚緩緩地流淌下來,可是他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整個寢殿死寂一般。
嶽靈惜站在一旁看著默然神傷的慕瑾瑜,一時間她在心裏反複地詢問自己,今日她揭穿太後的罪責究竟是對還是錯?今日她完全可以不用這樣的手段化險為夷,可是她卻偏偏選擇了讓太後走上絕路。
她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呆立不動的慕瑾瑜,然後腳步略帶沉重地往殿外走去,身後傳來慕瑾瑜冰冷無波的聲音。
“傳朕旨意,太後突患重疾,因藥石無效,按照太後的祭禮,入葬皇陵……”
嶽靈惜出寢殿出來,隻見天色欲晚,重重宮殿暗雲披上了濃墨渾金的色彩,在暮霞的垂映下漸漸變成無數重疊的深色剪影,這樣緩慢地陷沒,格外給人一種壓迫到無法喘息的感覺。
這個時候幾重縱深的宮苑被明明滅滅的絹紅宮燈漸次點亮在燈火裏,燭火搖曳,幾樹豔色的茶花被光線化成一片漣漪嫣然的豔湖。
嶽靈惜的目光投向遙遠的深處,突然覺得這重重深宮竟然給她一種冰冷孤寂的感覺。不消片刻,沉悶的喪鍾響遍了京城每個角落。
嶽靈惜眸光黯然,隻覺得宮中即便是最惡毒的女子,也有她們的可憐可悲,或許她們一開始也曾純真善良過,隻是後來被權勢富貴迷失了心智,即便最後得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地位,可是卻失去了最初的美好,這究竟是否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