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大門口,四周有一瞬間清寂,十幾人像是空無一人。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嶽霖軒鳳眸掃過跪了滿滿一地的人,一張俊臉冷肅無比。
“爹爹,都是她,今日她被璃王殿下休棄,就打殺姨娘和下人來出氣。我和三個妹妹剛回來,原本想勸說一下她的,可是她不但毀了女兒的容貌,還將夢妹妹和菡妹妹的腿都打斷了。爹爹,您要替女兒還有夢妹妹、菡妹妹做主啊!”
看到嶽霖軒,嶽靈珊頓時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原本張牙舞爪的模樣頓時收起,梨花帶雨地奔過去,想要伸手去拉嶽霖軒的衣襟,卻被嶽霖軒厭惡的神色驚住,連忙訕訕地收回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爹爹,都是大姐害得夢兒的腿斷了,爹爹一定要替女兒做主。”
“嗚嗚,爹爹,菡兒的腿也斷了,好痛啊,菡兒不要做瘸子!”
嶽映夢和嶽香菡也適時地加入了告狀的行列,兩人坐在地上,哭得香肩輕顫,楚楚可憐。嶽霖軒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
采茵見狀,連忙站出來替她家小姐爭辯道:“相爺,不是這樣的。是二小姐、三小姐還有四小姐先對大小姐動手……”
采茵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迎上嶽霖軒幽寒淩厲的目光,於是將還未說完的話吞進了肚子裏。
幾個姨娘眼見嶽霖軒不給采茵替嶽靈惜辯駁的機會,頓時心頭一鬆,像是得到了鼓勵一般,以薛姨娘為首立刻痛苦嚎叫起來,“老爺,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今天我們幾個姨娘聽說大小姐的事情後,一心惦記她,就去了翠煙閣去看看,誰知道就被大小姐無故打殺一頓。賤妾真是命苦啊!”
薛姨娘剛哭訴完,芸姨娘立馬接上,“我們本是一番好意想替大小姐分擔一些瑣事,幫她收妥嫁妝,誰料到頭來卻挨了一頓板子,還要在此長跪下去。”
媚姨娘繼續煽風點火,“嗚嗚,老爺,雖然我們隻是府裏的姨娘,但也是有尊嚴的,今日被大小姐這般羞辱,還讓賤妾們今後怎麽活下去啊!還不如死了幹淨呢!”
水姨娘不忘推波助瀾,“還請老爺替我們做主,為我們討回一個公道!”
“夠了!”嶽霖軒將錦袖使勁一甩,怒氣衝衝道:“瞧瞧你們現在蓬頭垢麵,衣衫不整,成何體統!本相還沒死呢!一副哭哭啼啼的樣子給誰看!”
幾個姨娘眼見自己惹的嶽霖軒不喜,頓時不敢再發出一絲哭聲,連大氣都不敢出。不過心裏暗自竊喜。平日隻要嶽靈惜受了一丁點的委屈,相爺哪次不是不問原由地偏幫嶽靈惜,這次卻連有人替嶽靈惜解釋的機會都不給,看來是不再對這個賤丫頭上心了。
“晴兒,你來說說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嶽霖軒看向一直沉默的嶽晴兒,臉上透著無盡的威嚴。
聽到嶽霖軒的質問,嶽晴兒嚇得身子微微一顫,粉唇張了張了張,最後怯怯地回話,“回爹爹,我和三位姐姐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姨娘和下人們是這個樣子了。爹爹,您不要生氣,大姐也是一時失誤,才會下手傷了二姐、三姐還有四姐的。您不要太過責怪大姐了。”
此話一出,嶽霖軒的俊眉緊緊擰結,半天沉默不語,一瞬間眼裏的神色不斷變幻著。
空氣如膠凝一般。嶽靈惜抬起眼簾,鳳眸如浸在冰水裏的兩丸幽黑瑪瑙,溢出絲絲寒意,射出的兩道冰刃般的寒芒讓嶽晴兒看得心裏發虛。
嶽晴兒頓時隻感到整個身子似乎都因為那般冰冷的目光而生寒起來。她垂下頭發白的麵容泫然若泣,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嶽晴兒站在那裏,嬌柔纖弱地得像一朵經不住風雨摧殘的鮮花一般,我見猶憐。
嶽靈惜看得心頭發笑。佩服,她實在佩服這個嶽晴兒。雖然是相府中年紀最小的,但卻是城府最深的一個。她忽然覺得嶽靈珊、嶽映夢、嶽香菡三人加起來連這個嶽晴兒的一根手指頭都不如。
閱人無數的她都要佩服剛才嶽晴兒的那番言辭。嶽晴兒在嶽霖軒麵前口口聲聲替她求情,實際上卻是將毒害庶妹的帽子扣在了她的頭上,卻叫人挑不出錯處來。若不是她自信不會看錯人,恐怕要是其他人還要對嶽晴兒為自己的求情心生感激呢。
俗話說會叫的狗不咬人,不叫的狗來咬得凶。像嶽晴兒這樣看似單純的小白花卻絕對是劇毒無比。不過,這些眼下都不是嶽靈惜在意的,她在意的是嶽霖軒是否相信她們所說的一切。
剛才嶽霖軒打斷了采茵為她辯護,就說明嶽霖軒已經對她心生芥蒂了。嶽霖軒最在意的應該是剛剛聽到了嶽靈珊說她是冒牌嶽靈惜。原本她心裏還有一些不舒服,不過很快就通透了。
她原本就不是這裏的人,所以這個相府大小姐,而且還是一個未嫁先休的棄婦身份,她一點兒也不稀奇。離開了相府她完全可以很好地生活下去。即便嶽霖軒真的相信了她不是真的嶽靈惜的話,想要對她不利,以她現在的身手和實力,雖然不是絕世高手,但是想從相府的護衛手中逃走不是什麽難事。
暗自拿定主意之際,嶽靈惜便覺察到了嶽霖軒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一臉平靜地抬頭,沒有被人誣陷的委屈惱火,也沒有劣跡被揭發的恐慌害怕,有的隻是超脫一切的淡然。
嶽靈惜這樣的表情讓嶽霖軒錯愕了片刻,繼而嶽霖軒鳳眸裏閃過複雜的波動,裏麵的黑色波紋刹那凝聚。他緊緊握住拳頭,指節泛白,臉上的神情變幻不定。凝視嶽靈惜的目光,讓嶽靈惜恍惚覺得像是透過她再看另一個人一樣。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停滯了一般,嶽靈惜的臉色一直平靜如湖麵,她連一句為自己辯護和反駁的話都沒有說,在她看來有些話不必說出口,嶽霖軒能夠位居丞相,權傾朝野,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更不會她為自己說幾句好話就能讓嶽霖軒相信她,徒勞的事她從來不會去做。
眼前的女子素裝打扮,眉目如遠山清泉般娟秀,卻是透著無盡的靈氣。如玉的麵容上表情淡漠如晨時花草葉上積下的白霜,氣質出塵孤傲,仿若是長居月宮的冰冷仙子一般。
這樣的容貌,這樣的氣質,簡直太像當年的那個女人了!
他在心中自問:這般神似,不是他和她的女兒還會是何人?
嶽霖軒有些失神地站在那裏,關於那個女人的記憶如潮水般在腦海裏奔湧而來。直到有晚風吹過,他才猛地回神。
“惜兒,爹爹相信你,即便這些是你做的,爹爹相信你也有這樣做的道理。”嶽霖軒眼中各種複雜的情緒最終如霧氣一般消散,剩下的隻有往日對嶽靈惜才會露出的溫柔而寵溺的笑容。
他相信一定是她在天之靈保佑他們的惜兒,讓她雖然經曆了被璃王休棄的遭遇,卻換來了脫胎換骨。
嶽霖軒的話讓相府姨娘和庶女們幾乎吐血了。就在剛剛相爺明明已經相信她們的了,怎麽忽然間又改變了主意?
一時間四對母女恨恨地瞪向嶽靈惜,完全將嶽靈惜看成是會迷亂心智的妖女。
嶽靈惜心中明了,這具身體裏潛藏的記憶讓她知道嶽霖軒之所以疼愛嶽靈惜,完全是因為嶽霖軒一直對他的夫人也就是嶽靈惜的娘親念念不忘,所以愛屋及烏罷了。
她不禁暗自翻了個白眼,真不知道說這嶽霖軒是癡情還是多情,一方麵對嶽靈惜的娘親念念不忘,一方麵又給相府娶回了怎麽多姨娘,害得以前的嶽靈惜沒少被這些姨娘庶妹欺辱。哎,這美男爹爹真沒法說。
“爹爹,惜兒這樣做,自然是有原因的。”能得到嶽霖軒的信任,自然會省去很多麻煩,但是整治姨娘和庶妹她也不會罷手。
“采茵,你將她們寫的都收齊讓爹爹過目。”嶽靈惜轉頭對采茵吩咐道。
跪著的姨娘和下人聽言,嚇得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想要將自己麵前剛剛寫有罪狀的宣紙隱藏起來,奈何相爺正一臉肅然地盯著她們,所以不敢有所反抗,采茵很快便收齊交到了嶽霖軒的手上。
嶽霖軒剛才一直沒有留意每個跪地之人的麵前放了紙筆,如今好奇地接過一疊宣紙,想要看看嶽靈惜到底讓她們寫了什麽。誰料一看之下,臉色大變,連翻數張,全都是內宅那些算計欺辱嶽靈惜的醃臢事情。
“全都是一群畜生,本相一向待你們不薄,你們竟然就是這樣回報本相,這樣對待本相的寶貝女兒的!”嶽霖軒氣得額頭青筋暴起,用力將那疊宣紙砸在了就近的雪姨娘的臉麵上,嚇得薛姨娘“啊”了一聲,差點兒就要幾乎暈倒。
嶽霖軒並不解氣,上前對著雪姨娘的心窩猛踹一腳,然後又將旁邊的芸姨娘還有兩個下人也踹倒了。
“老爺息怒,賤妾知道錯了,賤妾該死!”
“老爺,賤妾罪該萬死,賤妾知道錯了,再也不敢傷害大小姐了。”
“相爺饒命,奴婢一定改過自新,一定為大小姐立長生牌位,保佑大小姐長命百歲。”
……
見嶽霖軒動了震怒,姨娘和下人們全都搗蒜般地磕頭求饒。
“我們相府可容不下欺主的奴才!”嶽霖軒冷笑一聲,雙眸怒火洶洶,“來人,接這群刁奴全都拉到府衙大牢聽候發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