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霖軒和前來迎接的眾官員寒暄過後,便回府稍作歇息,入夜的時候還得出席宮中的慶功宴,嶽靈惜是這次解除南方瘟疫的主力,所以宮中舉行的慶功宴自然少不了她。
禦宴設在瓊華宮,瓊華宮一般隻用於招待別國特使或是打了勝仗的大將軍,這次設宴在此,可見皇上對解除瘟疫的一幹人員的重視了。
夜幕剛剛降臨,瓊華宮點綴著無數拳頭大的夜明珠,將金碧輝煌的宮殿照耀得如同白晝,絲竹管樂之聲不絕於耳。兩列黃金鑲玉的案幾上擺滿了美味珍饈、鮮果瓊液。成群的彩衣宮娥往來穿梭,將來賓一一的引導入座。雖是慶功宴,但是為了凸顯普天同樂,所以除了此番從災區回來的官員出席外,皇上慕瑾瑜還特許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員可以攜帶家眷出席。
官宦人家的閨中女子很少有機會能夠參加這樣的禦宴,所以得到了這樣的喜訊,全都精心細致地打扮了一番,早早便來了瓊華宮,一時間整個瓊華宮彩衣絢爛,暗香浮動。這些官家小姐儼然把這此慶功宴看成了自己飛上枝頭當鳳凰的踏腳石。當今天子慕瑾瑜年輕有為,又俊美無雙,若是能夠被垂憐,今後必定榮華富貴不斷。即便不能被皇上看中,璃王慕夕辰尚未娶親,退而求其次成為璃王妃也不錯呀。
嶽靈惜帶著采茵跟在嶽霖軒的身後,沿路都是亭台樓閣,雕廊畫柱,花團錦簇,看得人目不暇接。一路上嶽靈惜都隻微垂了眉眼,眸光隻盯著前方的一丈地麵,目不斜視。倒是采茵因為好奇,時不時忍不住左右瞟上幾眼。
走了片刻,嶽靈惜抬眼看到前麵的一座宮殿,琉璃瓦屋頂,繁複的花紋做鑲邊,閣簷皆有龍頭探出簷外,龍尾直入殿中,寬大金色的牌匾置於正中,上書三個紅色鏤空大字:瓊花宮。
“到了。”嶽霖軒提醒道。
他轉頭喚了一聲嶽靈惜,剛想對嶽靈惜主仆叮囑不要待會忘了規矩。便在這時突然從旁邊竄出一個冒冒失失的宮女,一不小心撞上了嶽靈惜,描金托盤裏的玉壺傾倒,酒水頓時撒在了嶽靈惜藻綠色的蹙金繁色脂豔海棠茜紗裙上,汙漬頓時明顯地渲染開來。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奴婢一時大意衝撞了這位小姐,奴婢該死,請小姐恕罪。”那宮女眼見自己闖禍,連忙跪下對著嶽靈惜連連道歉。
“你走路怎麽這麽不長眼睛,我家小姐的這件衣服是你能賠得起的嗎?”采茵一見嶽靈惜身上的茜紗裙汙了,頓時急紅了眼。
這件蹙金繁色脂豔海棠茜紗裙可是京城最好的飛霞閣裁製的,限量版,整個京城就此一件。現在這件茜紗裙被汙了,可如何是好?
嶽靈惜眸光落在向她請罪的宮女身上,那宮女雖然身子渾身發抖,但是她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宮女烏黑的眸子裏並沒有一絲懼意。
嶽靈惜頓時眸光一閃,淡然道:“算了,采茵。不是還備有衣服嘛,找個地方重新換一件就好了。”
“可是小姐,其他的衣服怎麽能跟這件茜紗裙比呢?”采茵撅起嘴巴,一臉的可惜。這件蹙金繁色脂豔海棠茜紗裙無論款式還是色彩都是當下最流行的,原本她還想著她家小姐穿上這件裙子待會在宴席上必定豔壓群芳,出盡風頭,看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當下嶽靈惜對著臉色不好的嶽霖軒道:“爹爹,女兒先去找個偏殿換下衣服,時間不早了爹爹還是先行入宴,等女兒收拾妥當了便尋爹爹。”
“那好吧。”嶽霖軒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宮女,隨即對嶽靈惜叮囑道:“那你一切小心,記住謹言慎行。”如今衣服汙了,的確是不宜入席,否則便是殿前失儀。
嶽霖軒不禁暗自思量:女兒此番立了大功,不知眼紅了多少人,比起遲些入席總比殿前失儀的罪責要輕多了。不過女兒第一次進宮,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好了,女兒知道了,爹爹盡管放心。”嶽靈惜粲然一笑,隨即轉頭看向跪在地上的宮女,開口道,“你起來吧。”
那宮女立刻言謝起身,繼而半垂著腦袋十分恭敬道:“奴婢這就引小姐到偏殿更衣。”
於是嶽霖軒先進了瓊華宮,嶽靈惜主仆則由那個宮女一路引領去了偏殿。步入殿中見再無他人,嶽靈惜對著那宮女含笑道:“不知怎麽稱呼你?”
“回小姐,奴婢叫清妍。”感受到嶽靈惜凝在她身上的目光如刀刃般犀利,自稱“清妍”的女子神色不自然地說道。
“那請問清妍,你是誰派來的?”嶽靈惜覷起冷眸逼視著清妍,渾身一瞬間散發出來的暗沉之氣叫人心膽生寒。
清妍頓時渾身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抬眸看向嶽靈惜。采茵聽言,先是一愣,隨即一臉戒備地看向清妍,毫不掩飾掩飾眼中的敵意。她早就覺得這個宮女在這個節骨眼上弄汙她家小姐的裙子絕對不安好心,果然如她所料。
“快說,你究竟是何人指使想要對我家小姐不利的!”采茵氣勢洶洶地對著清妍怒喝道。
眼見自己被暴露,清妍麵對采茵的質問,沒有一絲心虛和膽怯,她淡定地對著嶽靈惜跪下,從容不迫道:“嶽小姐,奴婢對您沒有惡意,隻是想提醒您今晚的宴會上太後和青櫻郡主會對您不利。”
“本小姐意料之內的事。”嶽靈惜淡然一笑,鳳眸裏溢出淡淡的嘲諷,“若是太後和青櫻郡主今晚不尋些事情,我倒要覺得意外呢。”
清妍一聽,頓時露出一抹訝異的神色,隨即眸子透出欽佩之情。她自認並沒有露出什麽破綻,不知道這相府小姐是怎麽看出來的?
不得不說剛才第一眼她看到這位相府小姐隻被對方傾城絕世的容顏所驚到,潛意識裏認為主子和璃王恐怕都隻是被相府小姐的容顏所傾倒,不過現在看來這個相府小姐真的不簡單。
嶽靈惜伸手撫了撫下巴,側目望著眼前的宮女,沉思道:“究竟是何人將你安插在宮裏的?”既然知道這宮女不但對她沒有惡意,反而是給她通風報信的,她總該知道究竟是何人暗中幫她才是。
清妍一聽,有些為難道:“嶽小姐,我家主人不許奴婢說。”
“哦?這樣呀?”嶽靈惜有片刻的怔愣,隨即衝著清妍莞爾笑道,“你家主人隻不許你說,但是卻沒說不準我猜,如果我猜對了也不算是你的過錯呀。”
“這……”清妍一時間不知如何反駁。
嶽靈惜不管其他,略一沉眉,隨即說道:“你該不會是花非霽的人吧。”好像目前為止肯暗中相助她的就隻有兩人,一個是花非霽,另一個是銀葉。不過銀葉一向超脫世俗,應該不會插手宮中之事。
“啊……嶽小姐,這可不是我告訴您的哦。”清妍一驚一乍地說道。此時此刻,她是真真切切地意識到眼前這位驚為天人的小姐是如何的心思玲瓏。難怪他家主子為了嶽小姐不惜動用她這個隱藏極深的暗樁。
清妍的話無疑是驗證了嶽靈惜的猜測。雖然嶽靈惜不認為她在宴席上會著了太後和青櫻的道,但是有人暗中幫助她的感覺真好。
“好了,起來吧。”嶽靈惜唇角含了一縷淡笑,卻是讓人如沐春風。
“奴婢不敢起來。”清妍仍然跪地不起,就當嶽靈惜主仆疑惑不解,清妍這才解釋道,“奴婢剛才將酒水故意灑在嶽小姐的裙子上,一方麵是為了尋機會能夠和您說上話,一方麵是因為……”
清妍說到這裏,似有難言之隱,嶽靈惜見狀,挑眉道:“你隻管說吧。”
“花少主曾經吩咐,說嶽小姐是他的人,所以不準嶽小姐衣著光鮮以色示人,說隻能他一人欣賞嶽小姐的花容月貌。”清妍幾乎是嘴角抽筋地將這番話說完的。
“花非霽,你個王八蛋!”嶽靈惜臉上浮出兩片霞雲,咬牙切齒道。
該死的花非霽,如今都已經回到了天山,竟然還讓他的人她管得死死的,真是陰魂不散!什麽叫做以色示人,她出席禦宴難道就得穿得破破爛爛的嗎?這個男人的想法真是不可理喻。
“嶽小姐,您待會入席該穿的衣服奴婢已經備好了。”清妍說著,轉身從旁邊的朱紅漆香桌上捧起一襲疊好的長裙隨即展開。
嶽靈惜的主仆嘴角皆是狠狠一抽,白得滲人的顏色,款型臃腫,簡直如水桶,上麵連一絲花紋墜飾都沒有。
“花非霽讓我穿著這件喪服去參加禦宴?”嶽靈惜聲音冷得嚇人,若是花非霽現在就在她的麵前。她一定將這件“喪服”摔到花非霽的臉上。
“咳咳……嶽小姐這件裙子隻是比較素淡了一些,怎麽會是喪服呢。”清妍低聲勸解道。雖然不得不承認這件白色長裙在她看來的確像是喪服,但是這是主子吩咐的,說嶽小姐參加禦宴穿得越素淡越好,她也是沒有辦法啊!
“等花非霽那個禍害啥時死了,我一定給他穿上這件喪服。”嶽靈惜微頓,瞪了一眼在旁偷笑的采茵,冷然道,“還不將備換的裙子取出來叫我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