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煙閣。溶溶月光如水般傾瀉在院中。嶽靈惜長身玉立,夜風吹拂雪白的裙擺,如湧動的浪花一般。整個人的身上都浸染著如霜月華,嫻靜優美得仿佛從畫裏走出來的一般。
便在這時,背後傳來一道細微的勁風聲,嶽靈惜翩然轉身,下一瞬便看到雲容從半空飛身落下。
“回小姐,宮中傳來消息,太後回到長樂宮不久後便不能言語,整個太醫院的禦醫全都替太後診治過了,說太後中了毒,但是沒有人能配出解藥。”雲容單膝下跪,向嶽靈惜將剛剛得到的消息匯報給嶽靈惜。
“起來吧。”
嶽靈惜聽到這樣的消息後,臉上完全沒有露出一絲訝然。粉嫩的唇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那個老太婆嘴太毒了,所以是該給些教訓讓她嚐嚐說不出話的滋味。如今雲容隻帶來這條消息,就說明清妍現在仍然很安全。
今晚她和嶽霖軒離開瓊華宮後,暗中派人聯係了清妍。她在赴宴前換衣服的時候清妍就已經告訴了她太後打算在宴會上毒啞她。卻沒想到清妍暗中/將解藥已經弄到了手並且交給了她。
太後這次被毒啞純屬自食惡果,她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雲容起身便看到嶽靈惜臉上一派早已洞悉的表情,額頭頓時一陣冷汗,不由唏噓幸好他和這個性情狠辣的大小姐是一夥的。否則得罪了大小姐絕對是生不如死。
雲容稟告完畢便躍動身形消失在夜色裏。嶽靈惜獨自凝眸望著夜幕中的銀月,靜默良久。忽地唇角勾起一抹飄忽炫目的笑容。看來明日她還得進宮一趟呢。
不期然間腦海裏忽然浮現出那張傾城絕世的容顏,嶽靈惜蹙了蹙眉頭,心頭有些許的失落。耳畔習慣了花非霽時常在她耳邊聒噪,花非霽那個家夥如今離開藍璃國不知不覺間已經一個多月了,她還真有些不太習慣。
一念至此。嶽靈惜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何時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會對花非霽有些想念了,雖然她不想承認心裏此刻泛起的這種感覺。她伸手撫了撫額頭,揮去心頭這抹不適的感覺,轉身步向房間,隻餘月光在她身後翩躚躍動。
翌日清晨,宮中的崔公公果然來到了相府,傳慕瑾瑜的口諭讓嶽靈惜進宮一趟。嶽靈惜收拾妥當便隨著崔公公進宮。
大概兩盞茶的工夫,便進入了宮中。崔公公在前引路,嶽靈惜微垂著頭,一路上目不斜視。在經過一段奢華的遊廊時,前行的崔公公向迎麵而來的身著明豔的宮裝女子請安。
“奴才見過惠妃娘娘。”
崔公公屈身行了禮,嶽靈惜神色不變,玉立在原地。感受到這惠妃娘娘落在她身上如冰魄寒芒般的冷芒時,她毫不畏懼地仰頭迎視。
隻見這惠妃身材纖巧削細,麵凝鵝脂,唇若點櫻,眉如墨畫,神若秋水。珠綰青絲飛仙髻、一點嫣紅落眉心。一襲淡粉色君子蘭挑花紗質褶子裙,燦然生光。外麵一件乳黃團紗繡鵝黃盛方月季墜珠披帛,內襯淡粉色錦緞裹胸,袖口繡著紋路繁雜的花卉,愈加顯得她膚光勝雪,華美輕豔。裙擺一層淡薄如清霧籠瀉絹紗,腰係一條金腰帶,貴氣而顯得身段窈窕。
原本是個極為出眾的女人,隻是此刻這惠妃高揚著下巴,看著嶽靈惜的目光帶了一絲毫不掩飾的敵意。嶽靈惜的唇勾起一抹淡淡的冷嘲。昨晚在慶功宴上她對這個惠妃有些印象,當時也是以這樣的眼神仇視她,並且當時還在慕瑾瑜麵前惑言對付她。
當下嶽靈惜懶得搭理這個惠妃。宮中的女人就是一天吃飽喝足太清閑了,才會沒事鬥個你死我活。說到底都不過是一群可悲的女人,她懶得和這樣的女人計較。於是她轉頭喚了一聲崔公公。
崔公公會意,這個相府大小姐一向高冷,連太後的麵子都不給,更何況是宮中一個妃嬪呢。當下他打算開口和惠妃告辭,誰料惠妃突然暴怒發威道:“哪裏來的無知丫頭,見到本宮不知行禮!”
一瞬間惠妃雙目噴火地瞪這嶽靈惜,心裏不由暗自慶幸自己找到了對付嶽靈惜的由頭。昨晚在慶功宴上這個嶽靈惜出盡風頭,當時她就瞧出端倪。皇上恐怕也被這個嶽靈惜給迷住了。六宮粉黛爭寵已經叫她感到焦頭爛額了,若是再進來個嶽靈惜,恐怕她還不容易的得來的盛寵就要保不住了。再者嶽靈惜是害死自己姑姑的凶手,於情於理她也一定要替姑姑報仇。
現在崔公公帶著嶽靈惜進宮,很顯然是要覲見皇上,她可絕對不能讓這個嶽靈惜進宮,否則無疑宮中又多了一個勁敵。今日無論如何,她一定要趕在嶽靈惜覲見皇上之前,徹底消除嶽靈惜能夠進宮的可能。
惠妃的突然發難,崔公公被嚇了一跳。他身邊的嶽靈惜對麵前怒氣衝衝的惠妃視若無睹,完全將這個惠妃當成了空氣。不過若仔細看便會發現嶽靈惜此刻眼裏像是覆上了一層寒霜,一時間連四周的溫度似乎也遽然下降了幾分。
惠妃莫名地打了個冷戰,不知為何忽然就對眼前靜默不語的嶽靈惜產生了一絲懼意。不過也是眨眼的工夫,惠妃變得更加的暴怒張狂。她心中對自己剛才的膽怯有些鄙夷。想她是皇上身邊得寵的妃子何須對一個官家小姐心生懼意!
當下她更加惱羞成怒,對著隨行的宮女吩咐道:“來人,給本宮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本宮見她麵色太過蒼白,不好好打扮一下怎麽見皇上呢,不如就賞她芙蓉玉麵吧。”
此話一出,崔公公倒抽一口冷氣。這芙蓉玉麵是宮中對犯了極大過錯的宮人一種十分嚴厲的刑法,就是用掌使勁摑耳光,直至麵頰被打得血肉模糊,美其名曰芙蓉玉麵。
崔公公心中一冽,這個惠妃在宮中一向得寵,難免養成了囂張跋扈的性子。平日雖是如此,但一向行事頗有分寸,這次痛下狠手,顯然是想這位相府小姐毀容,斷絕一切進宮的機會。
他在皇上身邊伺候,就他察言觀色,皇上對這個相府小姐的非同一般。這會兒若是他對嶽小姐保護不利,到時皇上難關肯定過不了。
一瞬間崔公公大腦高速運轉,當下再也顧不得難惹的惠妃,連忙上前求情道:“惠妃娘娘不可,嶽小姐絕無冒犯之心。皇上在禦書房久候月小姐,若是再耽擱下去到時一定龍顏大怒。老奴實在擔待不起啊!還請惠妃娘娘高抬貴手不要和嶽小姐計較了。”
“你個老奴才,本宮憑什麽聽你的!”此刻惠妃絲毫不顧及平時在慕瑾瑜麵前偽裝出來的溫婉形象,對著崔公公就是一陣破口大罵,“狗奴才,不要以為把皇上搬出來,本宮就怕了。今天本宮非懲治這個沒規沒距的野丫頭不可!”
惠妃一聲令下,兩個宮女原本還懼於嶽靈惜眼裏的清寒之色,隻是此刻見自己的主子怒勢洶洶,當下不敢再有絲毫遲疑,硬著頭皮向嶽靈惜走近。
誰料那兩個宮女剛靠近,一個手指頭還沒來得及碰到嶽靈惜,隻見嶽靈惜忽地一腿橫掃,動作如電,下一刻隻聽“哎呀”兩聲慘叫,隨即遊廊旁邊的湖裏傳出噗通兩下落水聲。
這樣的變故幾乎就發生在一瞬間,一旁的惠妃和崔公公驚得眼珠圓睜,實在難以相信一個養尊處優的官家千金身手竟然如此鬼魅迅捷,比宮中的大內高手還要技高一籌。
就在惠妃怔怔地站在原地來不及回神,下一刻嶽靈惜掠身向前,玉手化爪狠狠地鉗製住了惠妃的脖頸。強烈的疼痛和窒息感瞬間拉回了惠妃的心神。惠妃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一雙眸裏霎時被恐懼填滿。
她雙眼驚恐地盯著嶽靈惜,隻感到眼前的嶽靈惜渾身散發出一股濃烈的殺氣,讓她瞬間渾身發軟,整個人不聽使喚地像搖篩般抖個不停。她從未有過像現在這般的恐慌,那是一種從內心深處萌生的恐慌,就像是地獄之門在向她招手一般。
眼前傾國傾城的女子仿佛化身成了地獄裏的女鬼,目光陰森嗜血。這一刻,惠妃哪還有剛才的淩人氣勢,嶽靈惜手上的力道逐漸加重,惠妃不能開口求饒,隻能艱難地搖頭,雙手徒勞地掙紮。此刻,嶽靈惜想要了解她的性命就像是捏死一隻螞蟻搬簡單。
嶽靈惜冷眼望著神色驚恐麵容漸漸慘白的惠妃,唇角勾起一抹鄙夷的笑意。她不是什麽善男信女,所以逆來順受、忍氣吞聲的詞匯永遠不會用在她的身上。她不會隨意去招惹別人,但是若是有人冒犯她,挑起她的忍耐極限,那她會毫不客氣地給予反擊。隻是這樣的反擊對方要有力承受才好。
“嶽小姐,請您手下留情啊!”就在惠妃的臉色越來越慘白可怕之際,崔公公連忙求情道。
事實上崔公公並不是真的害怕惠妃被嶽靈惜了結了性命。隻是後宮嬪妃往往和朝堂格局一脈相連。這個惠妃是是薛太師的嫡孫女,雖然現在的薛太師已經告老歸鄉,但是兩個兒子在朝中皆是位居重要官職,所以若是貿然殺了惠妃,到時相府一定會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崔公公任職大內總管,見識過了後宮形形色色的女子,卻沒有領略到一個像嶽靈惜這樣一個有膽有謀的官家千金。他是內心由衷地敬佩嶽靈惜,所以才會如此好心規勸嶽靈惜饒惠妃一命。
就當惠妃幾乎以為自己今日必定要命休於此時,嶽靈惜鬆手將她甩到了地上。惠妃俯身劇烈地咳嗽。剛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此刻才驚覺她周身的衣服已經濕透了,簡直像是從水裏撈上來的一般。
至於剛才那兩個被嶽靈惜踹進湖裏的宮女,已經被趕來的熟悉水性的嬤嬤跳下去搶救了。
嶽靈惜居高臨下,望著伏在地上喘息不停的惠妃,冷聲道:“我能殺得了你第一次,就絕對能殺你第二次。想要對付我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斤兩。若是下次再犯,到時可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冰冷的警告話語讓惠妃心中又怕又氣。她入宮前一直是家裏的掌上明珠,進宮之後盛寵不斷,風光不限,從來都是她給別人臉色看,別人受她的氣,何時出現過像現在這般的狼狽不堪。
惠妃越想越氣,藏在錦袖下的玉手越攥越緊,直到尖細的指甲刺進肉裏她也仿佛不覺疼痛。微垂的鳳眸裏快速地掠過一抹狠毒的寒芒。